沈宵半看到桌子上的红布的时候真的一时间没明白安公公是什么意思,对方这么早就奔进了沈府,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安公公这是做什么。”

    安公公似是有些不自在,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回复道:“我选了很多店铺,最后定了这个。”

    沈宵半还是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低头看着规整的两匹布,没有接对方的话。

    安公公敲了敲桌面,这才引得沈宵半又一次抬起头与他对视。她以为他会进一步解释些什么的,却发现他的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的焦虑。

    他问:“怎么了,你不是答应了嫁给我么。”

    “我是答应了,但你现在的意思是...我要给自己做嫁衣?”

    沈宵半很少做目瞪口呆的表情,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她被这样的猜测惊到了。

    而安公公就像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似的,拍了拍手边的红布,补充道:“还有我的。”

    沈宵半又仔细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终于确定了对方并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

    “安公公,你见过哪户人家的小姐是自己给自己做嫁衣的,且不说做的不如那些绣娘好看,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复杂么?”

    安公公没说话,只盯着沈宵半看,而她也渐渐地猜测出了一种可能。

    “哦,我明白了,你的母亲当初是自己做的。”

    安公公点了点头,没有掩饰眼里的期待。

    沈宵半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道:“如果我拒绝呢。”

    安公公没有回话,还是盯着她看,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最后只好点头同意了这事。

    “好吧,我做,我做就是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拿对方刚才的样子没办法,可能是因为对方从来不曾为了什么事这么认真地要求过她。

    沈宵半让下人送来了尺子,站到安公公面前抬起了他的胳膊。

    “先做你的吧,新娘的较为复杂,我给你量量身。”

    她没做过衣服,也担心自己做不好,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也没有必要做好,能不能穿上还是个未知数呢。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安公公的笑声,便抬头瞧了眼,发现对方的嘴角果真带着些弧度。

    “你笑什么?”

    新调来伺候她的丫鬟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的是一些吃的,开口说:“小姐,这是三夫人让送来的。”

    “放这儿吧。”

    沈宵半大概量了几个地方便坐下来记到了纸上,让安公公先吃些东西。

    那之后安公公很快就离开了,沈宵半找了个京城里还算有名的裁缝,听了一些才明白了如何剪裁衣服,虽然手法生疏,但也勉强过得去,毕竟也是练了许多年的女红的。

    第二天早上她比往日起早了些,打开门窗想透透气,就听到了安公公的声音。

    “早。”

    她刚想着对方怎么到沈府的时间越来越早了,转头却发现对方还没有穿上外衣。

    “你怎么...”

    安公公指了指身后,开口道:“我住在你旁边的房间,在你出嫁之前我都会住在那里。”

    她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适合的话作出回复,只好看着他保持一个姿势。

    而他在等了一会儿之后竟是先一步作出了解释。

    “往后我都不会安排人看着你了,我会陪在你身边守着你。”

    这是他在用他的方式对她表达尊敬,她想她可以这么理解。

    沈宵半觉得有些不适应,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动摇,这不是她想要的。

    “我想进宫看阿夏。”

    “我派人把她接出来,你没事的话还是继续做嫁衣吧。”

    她没想到这个死太监会这般重视嫁衣的事情。

    “皇上的女人又岂是说接出来就能接出来的。”

    “皇上本人也是我想接出来就能接出来的。”

    沈宵半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阿夏回到沈府的时候并没有摆很大的排场,直接进到了沈宵半的房间里,她虽然穿着颇为珍贵的衣裳,但见到沈宵半之后还是第一句就喊了声小姐。

    沈宵半放下手里的活,开口道:“周远星一定想你想疯了,夏淳人,我们去棋社转转吧。”

    事实上是她不想再面对这些个红布了,趁着安公公不在,她想到外面晃晃。

    棋社的生意一如既往得不错,沈宵半到了之后听别人说苏享前一脚刚离开没多久,倒是跟她错过了。

    阿夏来了最开心的当然是周远星,唐在山虽然想行礼,但到底是没有那么做,阿夏像了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也放松了下来。

    沈宵半偷着笑了笑,她这个丫鬟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最近开始伺候她的果子虽然也很机灵,但她怎么也不可能对她像对阿夏似的那么好了。

    找韩续切磋棋艺的人向来不少,沈宵半等了一会儿却等来了安公公,看到他进门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产生错觉了。

    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便是:“婚前是不能抛头露面的。”

    沈宵半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才会老实遵守的,以她如今在京城里的名声,谁又会觉得她是个普普通通的未出阁的姑娘,更何况安公公已经让她自己做嫁衣了,平民家里也有婚前的新娘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么?

    “怎么,你母亲当年也有这讲究?”

    安公公猛地顿住,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宵半叹了口气,转而看到韩续终于得了空走了过来,忙道:“可算是把你等来了,快跟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安公公把她对面的凳子转到了一旁的桌子面前,坐下去的同时也对韩续开了口:“跟我下一局。”

    沈宵半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不满,见韩续真的坐到了安公公的面前落下了一子,突然就想起身离开这里。

    阿夏对下棋的事不怎么了解,但看多了也能看出些门道,能通过韩续的表情认出谁的棋艺不错,瞧了一局便明白了安公公的厉害之处,对沈宵半低声说:“小姐,他才学了这么一段时间就好像比小姐还要厉害些呢。”

    沈宵半瞪了阿夏一眼,转身离开了棋社。

    周远星见阿夏要走,忙拉住了阿夏的手,阿夏看了眼已经快走远了的沈宵半,对周远星承诺过不久还会来之后才让周远星放了手。她知道对周远星而言她和唐在山都是与众不同又唯一的,她当然知道。

    沈宵半见阿夏跟上来了,这才转回头看了眼周远星,对方的脸上满是不舍。

    这个傻子只有唐在山和阿夏,也只记得住他们,但她是幸福的。

    “你想过么,从你对他们摆架子又或是他们对你恭敬的时候开始,你们就不可能再做回朋友了。”

    “阿夏明白这个道理。”

    沈宵半只是这么一说,她是相信阿夏的为人的,对方一定能好好维持和唐在山还有周远星的关系,但必要的提醒怎么也不应该减掉。

    回府之后要做的事当然是继续缝纫嫁衣,沈宵半觉得头疼眼睛疼手也疼,阿夏看着有些心里过不去,便多次提议道:“小姐,阿夏帮你吧。”

    沈宵半不是没想过让阿夏帮忙,但每次要放下手中的针线之时又会打消那样的念头。

    “不必了,要是让安公公知道了,我可能还需要从头做起。”

    阿夏撑着下巴笑了会儿,问道:“小姐是真的想明白了,要嫁给安公公了?”

    她如梦惊醒般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人,不知该如何形容心里的滋味,想了一会儿还是拿了纸笔过来,写道:“我找到了安公公心里的那个人。”

    虽说安公公已经说过了不会派人看着她,但万事还是应小心些,这字也最好写得小一些,读完便销毁。

    阿夏把笔接到了手中,同样写道:“小姐不会告诉安公公吧。”

    沈宵半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阿夏的字,对方写得歪歪区区的。

    她又继续写道:“当然不会,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阿夏一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字,可又重复看了几次都没发现有看错的地方。

    沈宵半见对方一脸的忧虑和沉闷,有些后悔跟对方探讨这事,恐怕对方又要多想了。

    外面传来了通报声,李槐竟然找来了。

    沈宵半跟阿夏走出去,双双行了礼,只不过以平民自称的只有她。

    “民女给皇上请安。”

    李槐的气色还算不错,起码不会给人一种随时会昏倒的感觉,沈宵半见阿夏马上走过去站到了对方身边,突然就觉得阿夏可能是喜欢他的。

    “朕是来接阿夏的,也知道了你和安公公的事情,今日便提前道喜了。”

    “多谢皇上。”

    李槐把目光转到了阿夏身上,问道:“嗓子可舒服了些。”

    沈宵半一愣,这才意识到阿夏今天的嗓音确实有些不同,还带着轻微的鼻音,可能是染上风寒了。

    阿夏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走回沈宵半身边小声道:“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李槐和阿夏离开之后安公公才慢悠悠地走进了院子里,沈宵半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韩续下棋下到了现在,她也不想问。

    安公公显然也知道李槐把阿夏接走的事,开口道:“你的丫鬟把李槐照顾得很好。”

    沈宵半不怎么喜欢听这话,呛声道:“安公公,惹我不开心会让你有成就感么。”

    没想到他竟是笑着对她说了句抱歉。

    沈宵半觉得对方这几天都有些莫名其妙,转身想回房间休息,却听对方又很认真地说:“我只是...很开心。”

    他在为了什么事开心,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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