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皇帝轻轻点头,声音干涩虚浮,他看向宁无忧,说道:“朕也说过,王叔贵为皇室宗亲,哪怕是犯了滔天之罪,也会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既然太皇太妃说谢家之人诬陷王叔,那么请王叔也给一个辩解和说法。”

    宁无忧转头,看向木梓衿,木梓衿站出身,平静从容地看向皇帝,说道:“此事原本说来话长,楚王殿下,其实早就怀疑谢家人,更怀疑先皇的死因,所以才一直暗中调查寻找证据。”她微微抿唇,“可惜先皇去世已过去多年,且当时王爷也并不在京城,根本不清楚先皇和京城之中的状况。所以,想要调查这一切谜团,实在是太困难。”

    众人唏嘘不已,更是惊讶喟叹,无声看向宁无忧,却只见他轻轻地看着他身侧的侍女,目光淡然如水,神色笼罩在渐渐清明的日色之中,清贵淡雅,却深浓明切。

    “我父亲被人杀害,我无端成为杀父凶手,为求自保,我只好寻求王爷的庇护,同时也帮助王爷查询先帝驾崩的谜团,但是我没想到,我父亲的被谋害,竟与先帝的死有关。”木梓衿缓缓地诉说着,不紧不慢,可一字一句钻入殿上之人的耳中,无不是令人震惊不已。

    谁也不会想到,楚王早已筹谋深远,甚至早就开始在众人无知的情况下,慢慢地看穿了隐秘的真相。

    “我入京之后,原本毫无线索,直到发现一人的死因,竟与我父亲的死因一模一样,这才找到了查案的突破口。”木梓衿微微蹙眉,面色平静,可心中百转千回,纠缠复杂的情绪让她整理线索有些缓慢,可她依旧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整个事件的开头。

    “谁?”皇帝冷冷地问。

    “那人便是韦少铎。”木梓衿恭敬地看了眼皇帝,“我曾亲自开棺检查过父亲的尸体,发现他的死因是中了牵机药。”

    “牵机药?”皇帝脸色微微一变。

    “是,”木梓衿抿唇,“牵机药是宫廷赐死禁药,民间根本就没有,而我父亲死于牵机药,韦少铎也是死于牵机药,那么这其中必有联系,且都与这皇宫中的人有关联。”

    “可当初仵作验尸,尸单之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韦少铎并不是中牵机药而亡,而是中了断肠草之毒。”刑部尚书疑惑审视地看向木梓衿。

    “牵机药与断肠草中毒的迹象十分相似,且韦少铎是国子监的人,当时秋闱在即,为了不造成恐慌和打草惊蛇,王爷这才让那仵作将毒判成断肠草。”木梓衿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只需要查出杀害韦少铎的凶手,或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可凶手至今未曾查出来不是吗?”谢瑾瑜目光似箭,冷然地看着她。

    “不,凶手不是没有查出来,而是凶手已经不在了。”木梓衿勾唇一笑,嘲讽地看着谢瑾瑜,“我想,谢都尉一定很清楚为何凶手会消失不见,不是吗?”

    谢瑾瑜微微一怔,拂袖愤然侧身,不再看她。

    她冷冷一笑,端正地站好,“皇上,杀害韦少铎的人,无非就是国子监之中的人,并且,那人与韦少铎接触过。”

    皇帝问:“是谁?”

    “谢长琳!”木梓衿一字一顿地说道。

    众人疑惑,纷纷摇头,怀疑的看向木梓衿。

    “谢长琳又如何能够杀了韦少铎?还能得到牵机药?”皇帝沉声,似有些愠怒。

    “杀了韦少铎,只需要一个指环。”木梓衿走到宁无忧身边,宁无忧立即从身侧地面上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箱笼递给她。她从箱笼之中拿出指环,小心翼翼地用手绢托住,展现在众人面前。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微微一闪。

    “我想皇上应该很清楚这指环的来历。”木梓衿缓缓地说道:“这种指环,其实暗藏机关,这看似精美的并蒂百合茎叶,其实是一条中空的细管,细管之内就能藏毒。这种指环,一般可用于宫闱暗杀,不是吗?”

    皇帝深吸一口气,“正是……只是,这种指环,早已不准再私自制造了。”

    “虽然宫中的人或许能够知道这种指环,而且也不常见。但是这指环,却偏偏出现在了韦少铎身上,而且,这指环还是一对,是韦少铎与其妻子谢明嫣的定情之物。”木梓衿小心翼翼的将指环包好,收入袖口之中,“我想,谢长琳便是知道了韦少铎这指环的用处,所以才借机在他的指环细管之中注入牵机药。牵机药随韦少铎进食的动作洒了些许微末在食物之上,韦少铎吃了之后,便%0在国子监的住宅之中。”

    她蹙眉,缓了缓,又说道:“而韦少铎在夜中死去之后,次日清晨被人发现,谢长琳便趁其他人离去请国子祭酒和报官之时,趁机取走韦少铎手中有毒的指环。并暗中将指环销毁和藏了起来,他作案的手法很难让人发现,虽然我一直怀疑他,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和作案的凶器,不敢妄加定论。”

    谢瑾瑜面色冷淡,讥讽地问:“既然你说韦少铎的指环已经被谢长琳销毁或者隐藏了,那么你手中的指环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木梓衿微微一笑,“谢都尉问得好。”她见谢瑾瑜脸色一沉,笑道:“这指环有一对,一枚是韦少铎的,一枚是谢明嫣的。而我手上这一枚,便是谢明嫣的指环。”

    “既然是谢明艳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中?”有人问。

    木梓衿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气,“得到指环的消息,完全是因为一张被烧毁的信。原本我一直找不到指环的下落,可直到在中秋夜宴之上,谢长琳被傅梁宇杀害。”

    众人屏息,定定的看着木梓衿,她平静地看向屏风之后,见屏风后的身影依旧静静地坐着,才轻声说道:“谢长琳在中秋夜宴之上被杀害,我一直怀疑他与韦少铎以及我父亲的死有关,所以见他在中途离席之后一直跟随他。却不想,他却意外被人杀害,而我自己也被诬陷成杀人凶手。谢长琳被杀的原因,我想各位大人和应该知道,其一,是被人灭口,因为谢长琳也不过是被人利用。其二,便是嫁祸给我,一箭双雕除去两个隐患。”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终于,屏风之后传来轻微的声音,太后一脸怒容,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死死地盯住木梓衿,她无声而笑,唇角的笑容冰凉诡异,“就算韦少铎真的是被谢长琳杀害的,可杀人灭口与嫁祸,不过都是你的臆测而已。”

    “太后娘娘怀疑得对。”木梓衿迎上太后肃然带着杀意的眼神,缓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谢长琳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离席,而杀害他的傅梁宇,又为何会那么的清楚谢明娆当时在戏台上的舞蹈流程和动作。我想,我这些疑惑,太后娘娘最清楚吧?”

    太后眯了眯眼,眼神变得阴森而绝望,冷笑怆然笑道:“哀家并不清楚。”

    木梓衿抿唇,转身看向皇帝,说道:“皇上,想来您与诸位大人一样困惑。我请求皇上让一个人入殿,让那人来解释为何谢长琳会在那时离开席位进入偏殿。”

    “准。”皇帝机械地点点头。

    很快,宁无忧便让人将一直等候在宫外的人带了进来。那人缓缓如今殿堂之中,身影在明晃晃的门口拉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待进入之后,众人看着她的脸,不可置信。

    “民女谢明娆,拜见皇上。”谢明娆伏身跪地,恭敬地跪拜。

    谢瑾瑜与太后对视一眼,错愕又茫然。

    “起身说话。”皇帝蹙眉道。

    谢明娆起身之后,看向木梓衿,神色紧张却依旧挺直脊梁。木梓衿说道:“谢姑娘,请你向皇上如实说来就好。”

    谢明娆点头,直直地看着皇帝,“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上,“皇上,民女在姐姐临产之时,入京看望过姐姐,她分娩生产时,我也一直陪伴左右。她是谢家人,当时太后和谢家人也让一个懂得接生的稳婆照顾姐姐。且姐姐告诉我,太后垂爱,赐她和姐夫一对指环。姐姐生下孩子之后,得知孩子去世,自己也将命不长久,便想要送我些念想,不枉姐妹一场。可韦家当时落魄不已,她拿不出像样的物件,便将太后赐予她的指环送给我了。”

    太后脸色瞬间惨白,全身蓦地一晃,险些跌倒。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明娆,如同见了厉鬼。

    谢明娆声音哽咽模糊,重重地磕头,“姐姐去世之后,我为她检查了尸身,发现她全身发黑溃烂,竟然不像是难产失调,而像是中毒。我一直不明白姐姐为何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直到木梓衿查清真相,将原因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姐姐的指环之中有毒。”

    她双眸瞬间湿润红肿,哽咽之间,大殿之上众人震撼不已,议论纷纷。

    “我带着姐姐的指环回到陈郡,当时……当时我与谢长琳私下关系较好,便将……将指环送给了谢长琳。其后谢长琳入京参加秋闱,便没再回来。我也一直没有让他归还指环。直到谢家人安排我入京选妃。我知道选妃之后,便不能再与谢长琳相见,而谢长琳也不能与我结成夫妻,况且,若是我送他指环的事被发现,肯定会免不了一场风波,所以便偷偷写信,让他将指环还给我。”

    谢明娆声音模糊,可意识还算清晰,她抬手用手绢抹泪,“但谢长琳却让人偷偷告诉我,他不便与我相见,不方便将指环给我,让我另寻机会。我……我想着,中秋之夜,他也会入宫来,便趁着那时,让他把指环交还给我。”

    众人依旧有些困惑,却听见宁浚惊骇地问了句:“这么说,是你让谢长琳暗中进入偏殿等你的?”

    “是。”谢明娆点头,“我让他在我舞蹈灯光暗下之时进入偏殿,也好让他把指环还给我。宫中不好明着相见,我便想了这个方法。”

    “荒谬!”太后胸口微微起伏,她依旧保持着镇静,可高高堆起的云鬓之上步摇微微的颤动,“你当时在戏台上跳舞,你如何去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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