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面出去。”宁无忧忽然打断其余人的惊慌,他冷冷地看着冲天破阵的火光,说道:“由于火光和烟雾以及夜色的掩护,对方到底有多大的实力还未可知。所幸,对方包围布阵受街道房舍的限制,武力分布比较散。所以,从北出去比较安全,一来,北面的人较少,二来,北面的弓箭埋伏比较远,射程远之后,命中率会降低。”

    “那就从北面走。”一人说道。

    有人已经将剩余的马从马棚之内带出来,宁无忧看了看马匹的数量之后,蹙眉。

    “王爷,你们先骑马走,我们断后。”几个亲卫从浓烟滚滚之中站出来,声音沙哑却坚定地说道。

    宁无忧深深地看了几个亲卫一眼,脸色凝重,却依旧冷静平稳。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说道:“也好。”

    “我们先冲出去,分别往南、东的方向走,这样对方发现之后,会将武力集中调往这两处,王爷便可趁机从西面出去。”

    “不,”宁无忧蹙眉,“你们与本王一起从西走。”

    “王爷,”亲卫立刻弯膝跪地,“请王爷以大局为重,我等誓死保护王爷!”这人话音一落,身影一闪,一跃而退,没入烟雾火光之中,宁无忧来不及制止。

    很快,从东与南两个方向传来刀剑相击砍杀声,宁无忧立刻带人骑马而上,越过坍塌的女墙,从西面冲出客栈。

    其余几人将宁无忧重重围护在中央,刀光剑影与烈焰滚滚之中,宁无忧挥剑挡开迎面而来的箭阵,借着夜色与浓烟的掩护,冲出重围。

    策马冲过狭窄的街道,宁无忧与其余等人砍杀追杀过来的人,将火光与追杀的暗影抛在身后。

    宁无忧身边的人皆是王府精卫,王府军数百人未曾全部跟随南下,如今跟在宁无忧身边的,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很快,从东与南冲杀出去的侍卫追了上来,几个轻伤,几个并未逃出来。宁无忧端坐在马背之上,等了等。

    “王爷,走吧,他们……”纳兰贺提醒道。

    宁无忧立刻拉住缰绳,带着这些人快速策马而去。

    从西面绕出小镇之后,宁无忧停住。身后的人并没有再追上来。

    “再过百余里,就能出云南了。”纳兰贺策马靠近宁无忧,“可若是要回京,必定会往北走,他们一定再会在路上设下埋伏,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去送死。”

    宁无忧调转马头,朝向北方。夜风凛冽,刀一般刮过,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他深深地看着夜色,夜幕黑沉压抑,沉沉地压过来,让人沉重又窒息。

    暗夜之中,忽然有马蹄之声缓缓靠近,众人立刻警惕,纷纷拔剑迎对。夜色弥漫,一道暗影缓缓策马靠近,那人从小镇之中慢慢走出,策马一柄凌厉长剑倾斜而出,锦衣清袖随风而起,神态清逸,却让人不寒而栗。

    宁无忧手中紧紧地捏着一支箭,箭头泛着寒光,棱角分明又锋利的箭头之上,寒光轻轻划过其上图腾,他用手轻轻抚过,脸色一片冷沉。

    “楚王殿下,”从镇中策马而来的人悠然端坐在马上,声音儒雅谦和,“我奉皇上之命,带王爷回京。”

    “放你娘的狗屁!”宁无忧身后有人愤然大喝,“若是皇帝要来带王爷回京,为何会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

    那人轻声一笑,“我想王爷心中很清楚,今日在客栈之外设下埋伏之人的身份。”

    宁无忧冷冷一笑,将手中的箭轻轻一折,坚硬有韧性的箭应声而断。

    “我看王爷还是不要再抵抗了,不如你我各自退让一步,免得伤了和气。”那人轻笑着平静地说道。

    宁无忧眯了眯眼,迎着冷风,声音顺风而去,凌厉清晰,“皇上要请我回京,为何让神武军亲自来?这其中,到底有几个意思,是皇上亲自下旨的?”

    那人脸色微微一凜,声音越发寒冷,“自然是皇上知道王爷在云南平叛劳苦功高,又怕王爷在回京途中遇到危险,所以才让我带神武军前来保护王爷。”

    “保护?”宁无忧冷冷一笑,慵懒又肆意地端坐在马背之上,“你回去告诉皇上,我自然会尽快回京,不会耽搁行程,本王身边的亲卫和王府军也是本王亲自挑选的精锐,不会有任何闪失。”

    “王爷,奉劝您还是不要多心了,就算不为你自身着想,也要为在京中等候您的人着想。”

    宁无忧微微一僵,冷冷地看着他。

    “王爷!这人狼子野心,不要上当!”有人说道。

    “看来王爷不识时务,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那人抬手,清袖在夜中飘扬,随即快速落下,身后暗夜之中,凌空而下重重密密麻麻的箭阵!

    “保护王爷——”

    ……

    “宁无忧……”木梓衿在夜色之中睁开眼睛,已经辗转反侧无数次,无数次在迷迷糊糊之中,又快速地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披上外衣下床,点亮房中的烛火,拿出新的手札,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她已经从顾明朗的口中得知了宁无忧在云南平叛的消息,叛军已经尽数擒获,想来宁无忧很快便会回京。

    离平安侯府离开京城余日不多,她必须要等宁无忧回京之后,破釜沉舟,将所有的秘密全数解开!

    此时已经过了四更,庭院之内已经有人走动。木梓衿等到天亮,终于找到机会出府。

    依旧是乘坐马车,到达楚王府。

    她进入楚王府,并没有人阻拦,只是王府之内的人看她的神色似乎有些微妙。如今楚王府内住着一个准王妃,虽然还未弄清楚状况,可王府之内的人个个训练有素,依旧如往常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木梓衿在暖阁之中找到了谢明娆,她静静地坐在暖阁边上,手中翻着一本书。木梓衿微微一怔,静静地看了会儿,才走进去。

    谢明娆听见脚步声,放下书抬起头来,与木梓衿对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木梓衿轻轻挑眉,靠近她,盯着她的脸,“谢姑娘,你的脸怎么了?”

    谢明娆低着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摇头,“没怎么。”

    白皙的脸有些红肿,依稀能够辨别出那是一个没有消退的手掌印。木梓衿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的脸,指了指,“肿得厉害,不如让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谢明娆摇头,欲言又止,最终说道:“我初到王府,有些不习惯,还是不要麻烦人了。”

    “你可是准王妃,有什么不习惯的?”木梓衿蹙眉,伸手拉住她,“走,我带你去看贾大夫。”

    刚刚触碰到谢明娆的手腕,谢明娆顿时全身微微一颤,疼得惊呼一声。

    木梓衿惊得立即放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没使劲儿啊,怎么就捏疼你了?”

    谢明娆退了几步,握住自己的手腕,将袖子往下捋了捋,“没有,我……”

    木梓衿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抓住,飞快地掀开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之上,交错纵横着大大小小青红紫黑长长短短的伤痕,甚至还未结疤。

    木梓衿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伤痕是如何导致的,她抬头看着谢明娆,低声问道:“宫里的人打你了?因为你透露了我在宫里的消息?”

    谢明娆无声的挣扎,眼眶泛红。

    “是太后让人打的?”木梓衿又问。

    谢明娆只是低头轻轻地揉着手腕,“若我不是谢家的嫡女,她或许真的会杀了我。”

    木梓衿一怔,“这么说,你后悔了?你后悔帮我逃出来?”

    “不!”谢明娆咬牙,放下手腕,“若是我后悔,我早就在她让人折磨我的时候就后悔了。”

    木梓衿松了一口气,将她另外一只手,快速地撩起她的袖子,一看,木梓衿就猜到,谢明娆此时一定是遍体鳞伤。

    “算了,你不要让贾大夫看,也不想让其他人看,那我去贾大夫那里为你拿些药过来,我帮你上药。”木梓衿转身离开了暖阁,很快就从贾大夫那里带了药回来。

    放下暖阁的帷帘,木梓衿让谢明娆脱了衣服,谢明娆别别扭扭地褪下衣服之后,真是让木梓衿倒抽了一口凉气。

    木梓衿一边为她上药,一边问她问题。有关案子的,谢明娆忍着疼痛,一一解答,木梓衿之后再将谢明娆提供的线索记入手札之中。

    “你所知道的,被那人发现了吗?”木梓衿听完谢明娆的话,手一顿。

    谢明娆冷笑,“若是被她发现了,我现在还能活着吗?”她深吸一口气,后背,木梓衿将药涂在伤口上,疼得她全身打了个一个颤,她冷汗涔涔,脸色苍白,“谢家的女人,生来就是被家族用来当利益工具的。”

    她轻轻一叹,“当初在陈郡时,我也曾见过谢太后,那时我们年级都还小,她还是一个只会迷恋楚王的小孩儿。我们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会顺理成章,成为楚王的王妃,可谁知,世事多变,她竟然成了太后,甚至还是谢家权利的半边天。”她勾了勾唇,“你知道吗?就连族中的族长,也对她十分的敬畏,似乎不敢在谢家人之中随意提起她。”

    “是吗?”木梓衿蹙眉,“既然她那么喜欢王爷,为何最终同意嫁给先皇?”

    谢明娆沉默片刻,“因为谢家人都贪得无厌吧。”她握紧手,“若是平常人选择,一个是楚王妃,一个是皇后,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吧。”

    木梓衿抿唇,轻声道:“那是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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