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咏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六年前的那段最为痛苦的日子。身子时常发冷发热,有时候抽搐,时而刺痛,偶尔会奇痒难忍。

    她原以为那些日子已经过去,如那翻过去的一页书,没有再翻回来的道理。

    可此时她觉得浑身难受,却又动弹不得。身上每一寸都似乎流淌着剧毒,折磨着她的心肝脾肺肾,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咏儿……咏儿……”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声音。那个声音并非记忆中熟悉的那个音色,却让痛苦边缘挣扎的她觉得弥足珍贵。

    不知那来的力气,伸手往前一抓,想要抓住那声线的所在,却什么也没有抓大,空空的一切似乎不曾出现。

    可当她有些心灰意冷时,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继续喊着她的名字,将徘徊在悬崖边的她了回来。

    空空的双手有些不甘,再次往四周抓取,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抓到什么,或许和刚才一样什么都不会有。可是,她就是想试试,或许她能够抓到什么,让她更为安慰的东西。

    九王爷见她的小脸皱在一起,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他便坐到床边,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又想到令狐傲一直叫她咏儿,想来那个是她的小名,也跟着喊了两句。

    这一喊,他就看到沈咏的手轻微得在移动,突然抓着他宽大的袖子,似乎如同掉入水中不会的游泳的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命得拽着,丝毫不愿意松手。不过原本几乎打结的双眉微微展开,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边痛苦。

    “你似乎很喜欢抓袖子呢……”九王爷有些哭笑,看着自己的衣袖又被对方抓着,怎么也拽不出来,便想起那次在马车上的情形。

    当初他是想要找利器将这个袍子割断,但如今……他却什么都不想做。将沈咏的身子往雕花暖玉床里面推了推,拿过床尾的锦被,自己也半躺在床上,伸手捞了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籍,打发时间。

    此时令狐傲端着药进来,发现九王爷也上了床,一下子便紧张起来,“王爷,您也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再请寒医蛊老过来给您瞧瞧?”

    九王爷一摆手,阻止管家婆令狐傲的絮絮叨叨,“本王没事,若是我有什么,怎么对得起沈姑娘的一番好意思。”说着,便将自己的袖子抬了起来,“她又抓着本王袖子了,一拔袖子她就皱眉头。”

    令狐傲看着也有些为难,毕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睡在一张床上,虽然是两个被窝里,但总是让人觉得不妥。

    不过说来也奇怪,九王爷不提,令狐傲似乎也没有想起来可以割断袖子呀!

    守在门口的阿四翻了白眼,和在暗处守着的阿二打了一个眼神,明确自家王爷的目的后,明确一个宗旨——绝不点破!

    很明显是王爷自己愿意这样被抓着,他们做什么坏人呀!不过令狐傲毕竟不是他们,他可能马上就会想起这个事情来,他还是尽快进去打断这个事情才好。

    “王爷!”阿四恭恭敬敬得走了进来,“昨日您遇刺重伤的消息一出去,今日就收到各方的贺礼,就连皇上也送来一些,还是陆公公亲自送来,并且带了太医院最好的几个太医来,说要给您看病。”

    九王爷听着,但看起来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停留在书本上。

    嗯,这个桥段不错。男女主角亲上了,男的也没有始乱终弃,似乎可以留给沈咏看,免得她总是男子都是负心汉……

    “陆公公还说皇上已经问责相爷,并且将相爷看守在府中,任何人不得出入,就等您回朝处置了。”阿四说完,抬头看了看九王爷,似乎自己主子对于这个消息也很莫然。

    九王爷依旧是一只耳朵听着,刚说完就将手上的书本往床头一扔,又拿了另一本看。

    刚才那书不行,虽然男的还不错,不过女的后来水性杨花了,这不是让沈咏不学好吗?还是再换个书给她吧!

    阿四回禀完消息,没有得到新的指令,心中自然知道该如何应付那陆公公和其他达官贵人,便退了下去。令狐傲将药碗放在床头,也跟着退出房间,守着这个院子。

    虽然房间里此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这几日明里暗里都不太平,就连潜伏在他们身边几年的暗子都动用了,可见其决心!昨日若不是沈咏舍命相救,怕九王爷果真要着了道了!

    当然当前的局势也自然在九王爷的预料之中,让他预料不到的是,自己身边人中居然有别人的棋子,实在令他痛而惋惜。

    如今在他身边的,都是当年他亲手挑选的人,每个人都和他经历无数次生死考验和风霜洗礼,那些人与他而言不单单是自己的侍卫,更是自己的兄弟哥们!却不想还是给人钻了空子……

    亲友背叛的痛苦和兄弟当面死去,双重的精神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眼下他不能倒下,无论是为了谁,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二十岁,走到了他及冠的日子,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因为,一旦回头,便是死亡的深渊……

    再转头一看沈咏,此时她身子不自觉得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原本还有一尺的距离,他翻书的时候袖子总是被拉的直直的。可眼下沈咏已经蜷缩着身子躺在他的身侧,被抓着的大袖子可以肆意挥动,不会在受束缚。似乎,她很喜欢温暖的东西。

    “真像只小猫……”九王爷淡淡的笑了一下,似乎又勾起儿时的回忆。不过也是一张眼的功夫,童年的记忆一下子被一击寒光抹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九王爷突然咳嗽起来,原本伸手想要摸一下沈咏的脸蛋,但一咳嗽双手也跟着颤动。颤颤巍巍的右手在空中停留半刻后,还是缩了回去。

    因为眼前的美好,总是让他觉得自己的破败。

    转身看了看床头的药碗,露出苦笑,伸手拿过,一口就喝了下去。

    “这药真苦,不知道是不是寒医和蛊老又在捉弄本王……要是给你喝,你肯定不乐意。”九王爷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得说着,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很快,看似宁静的一日就这样悄然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咏觉得浑身的难受渐渐退去,身子也轻松了很多。原先十分沉重的眼皮终于可以抬起来。

    慢慢睁眼,看到漆黑的一片,似乎已经到了晚上。

    沈咏迷迷糊糊得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怀里,自己也习惯性得抓着对方的袖子,这个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师父……”

    搂着沈咏的身子动了动,并不是如期的声音响起,“你醒了,可还难受?”

    十几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陌生,迷糊的沈咏有些不适应,压着嗓子问道“师父,你的声音怎么了?是又替咏儿试药了吗?”

    头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似乎是僵住了。沈咏慢慢抬头,看到一张俊俏的面容在淡淡的月光中显得十分柔和,却也显得更为惨白怜人。但这脸并不是熟悉的沈啸天,也不是从小和她亲昵的沈苍或者沈穹。

    “九王爷……”

    沈咏似乎意识到什么,自己的小身子过着锦被往后面退去。

    原本两个人还各自盖着各自的锦被。但是后来沈咏离九王爷越来越近,两个人实在没办法用被子隔开,九王爷便直接舍弃了自己的锦被,搂着沈咏裹紧一个被窝中,两个人都还暖和一些。

    “呵呵,你还害羞?都已经和本王亲过了,说不定此时肚子已经有本王的娃娃了!”九王爷看她紧张的模样,玩心一起,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可爱的反应。

    是水雾一裹两个大眼珠子,然后梨花带雨得哭泣?还是抓着床上仅有的两个枕头向他砸来?或许会理智一些,先给自己把脉,然后大骂自己是骗子?又或者会毅然决然地了断自己,为保清白?

    九王爷很是好奇,就像看看这个如同白纸的女人,到底会做什么样的事情。

    沈咏的大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突然往里面滚了滚,原本还在九王爷身上的半张锦被都被她拉了过去。滚完被子,沈咏就面朝里侧,再也不说话了。

    啊?就这样?不是吧!

    九王爷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发冷,此时才觉得身上的被子没了,还有就是……他的袖子终于没有被人抓住,但是那袖子已经皱的十分不符合水云锦缎的名称了。

    躲在暗处的阿二对天眨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应该为自家主子叹息,还是应该给沈姑娘烧香。

    “你……你就不怕真有娃娃了?”虽然脚边就有其他被子,但是九王爷就是伸手去扯沈咏身上的被子,一边拉一边还不怕死得问。

    其实沈咏刚刚不是想真的不理他,而是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便继续裹了被子睡觉,想着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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