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军帅帐内,元帅术赤坐在案前眉头蹙着,忽听帐外道:“乌伦台大人到。”随即那蒙古人进帐行礼道:“元帅,我回来了。”术赤急问道:“怎么样?”那乌伦台摇头道:“让他们跑了,来的三人中有一人武功在我之上,说的汉话且识得我的武功家数,元帅,定是宋军派人来的。术赤缓缓道:“我蒙古欲统一中原,金与南宋都是敌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今天的事嘛,恐怕还不好下定论。术赤在接到亲兵通传的军情时已感觉不太对劲。略一思忖便觉得这“三个宋兵”的说法有问题:若已知是三人偷营,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偷营的人已被我军擒获,二是我军与偷营的人有交锋,但让他们跑了。第一种显然不是。问题就在第二种上,如果我军与偷营的人交锋,但让敌人跑了,是要承担罪责的,试问哪个千夫长如此胆大,会让一个士兵来向元帅禀告呢。再者对方来偷营,怎会轻易让我方知道他们是谁呢?他让侍卫把那通传的士兵叫进来,却发现帐外已经没人了,术赤方知中计,想明白后立刻让人追那报军情的士兵。术赤把自己所推出的讲给乌伦台。乌伦台道:“依元帅所见,那偷营之人不像是宋军派来的?”术赤点了点头。那乌伦台顿了顿道:“可那高手说的是汉话,且识得我的武功家数啊。”术赤道:“中原武学博大精深,流传甚广,你的武功不就出自中原武林吗,怎么,他人就学不得了,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那偷营之人向我禀告说“有三个宋兵潜入”目的很可能是混淆视听,栽赃嫁祸,你说谁最愿看到我们和宋军起冲突呢?乌伦台道:“是金国人。”术赤道:“不错,我们此番联宋出兵必有人想挑拨离间,使我们和宋军起冲突甚至打起来,这样金国不但逃过一劫,而且还能坐收渔利呢,那三个人是往唐州方向去了吧?乌伦台道:“元帅明见,正是往唐州去了,因此末将未敢下令去追,末将愚钝,但是元帅,看守火炮的兵卒全部被人点穴,看来敌人已知道了。”术赤冷哼一声:“知道也无妨碍,这一战,必要灭了金国,乌合台,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今天我们已经让人耍的团团转了。

    此时张定远孟珙正在唐州郊外等着莫师傅,他二人已换回了衣裳,对莫师傅倒不是太担心,艺高人胆大嘛。方才张定远将术赤心中所想讲给了孟珙,孟珙佩服不已:“将军妙计,恐怕蒙军正在痛骂金国呢。张定远道:“不知莫师傅如何了。”忽听耳边风声阵阵,一道人影飞快从远处奔来。孟珙道:“莫师傅来了,将怀中衣物递了过去。莫师傅接过衣服换上道:“让将军久等了。张定远道:“此番出行,真是多亏有莫师傅了。”三人休整片刻,便往唐州城方向去了。唐州原为北宋属地,后为金所夺。唐州城防坚固,地理位置也重要,攻占唐州,收复北方失地指日可待。

    此时三人以离唐州城不消十里路了,张定远指了指路边的茶肆道:“此处已是金人势力范围,大家要小心,少说话。”三人向茶肆走去,一伙计看来的是汉人,明显热情许多,跑出来把三人招呼了进去。张定远喝了口茶问道:“伙计,生意怎么样啊?那小二叹了口气道:“以前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倒好,一天不如一天啦,自从唐州给金狗占了后,附近几个村子的青年人全被金狗抓去做奴隶了,不到几年,村子全败了,来这歇脚的客商和村民也就越来越少,我这个小店现在连糊口都难啊。一席话听得张定远三人默然不语。那小二也就走开了。孟珙道:“大人,金狗实在是太可恶了,占我国土不算,还欺辱我大宋子民,此番联军定要拿金国皇帝首级雪我大宋之耻。张定远道:“少说两句,小心隔墙有耳,喝完这杯茶大家就动身。忽听远方传来阵阵马蹄声,三人面色一变,转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各骑骏马向茶肆走来,那男的面色赭红,身材高大,身披狐裘,女的肤光胜雪,容颜姣好,只是眼眸之处细细看来,并不是中原女子所有。二人在道旁树上把马系上,那男的叫道:“小二,来壶茶。”小二看两人打扮装束不像汉人,神色恭敬许多,陪着笑招呼去了。那边张定远三人将茶钱放在桌上,起身欲走。那男的叫道:“三位可是往唐州去吗?三人神色一变,张定远道:“不错,尊驾有何指教?那男的道:“阁下言重了,只是看你三人面容装扮都是汉人的模样,心下好奇罢了。”张定远道:“唐州虽是金国属地,但也没有不准与宋通商啊。那男的又道:“不知兄台做什么买卖?张定远道:“往年在西北漠地贩马,只是近年来战事频发,越来越难做了,便带着伙计二人到中原走走,看看有没有市场,顺道长长见识。那男的呵呵一笑:“那祝兄台早日发财了。”张定远也抱拳施礼:“告辞了。”那女子看三人走远道:“师兄,你看这三人有问题吗?”那男的若有所思的道:“听他答话倒也没什么,只是此时唐州乃事非之地,寻常商人避之不急,他们却来做买卖,而且三人里那中年人看样子好像会武功。那女子道:“那这三人也有可疑之处了。”那男子道:“师妹,为了完成师傅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一定要小心,尽快赶往唐州,不可节外生枝。”那男的名叫耶律衍,女的名叫耶律笙,他们的师傅耶律道成乃契丹皇族后裔,早年契丹所属的大辽国为金所灭,耶律道成身负亡国之恨远赴西域天山钻研武学,他天赋本来就高于常人,数十年后终成一代宗师,艺成之后多次刺杀金国王公大臣,金人对之恨之入骨,却又因其武功高强,神出鬼没,对他又毫无办法。耶律道成此次让两个徒弟前来,一是让他们到江湖上历练历练,二来得知宋蒙联兵灭金,准备让他们到时趁乱潜进金国皇宫,刺杀金国皇帝。二人现在也准备去唐州。这边张定远三人正往唐州城的路上,孟珙道:“大人,你看那三人会不会是金国派来的探子啊?”张定远道:“看他们衣着打扮不像是金人,而且言谈举止倒像是江湖中人,我们看完了唐州城防就抓紧回营。此时听得身后马蹄阵阵,萧衍和萧笙到了,耶律衍和张定远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耶律荃策马而去。孟珙道:“看来这二人也不简单啊,如今唐州即将处于战火之中,换作常人谁会来这是非之地?”张定远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随后三人在唐州城旁仔细探查了城防和守军防卫部署,便踏上了回营的路程。

    待得三人回营,天色已晚了,张定远记着待会要到蒙军帐中会见术赤,便带着孟珙回将帐中更衣了,莫师傅自行回营休息。一进帅帐,便看见范文同黑着脸坐在案旁,张定远见此情形心中已猜中几分,孟珙忽然道:“监军大人好不自重,竟坐在主帅的位置上,看见将军来了也不起身。范文同怒极反笑:“下官自是没有张将军威风了,十万大军,说扔下便扔下,军中无主帅,要是敌人来袭营怎么办,再说张将军离营,好像也未得到我允可吧。圣上命我监军,便是要我严查军中主帅有无违纪谋反之事,将军这是置圣意于不顾啊。”张定远道:“我出营前已将防务和左右路先锋说明,若有敌来犯,自有他们领兵应对。至于未得大人应允实乃时间仓促所致,至于为何我庆自出营查探,是因为此次联军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蒙古很可能这一战后就是我们的敌人,因此我才亲自带孟珙前往,不到之处,还请监军大人海涵。张定远知道大战在即,决不能和范文同产生矛盾,同时范文同毕竟是皇帝钦命监军,有些时候也要说些好话。范文同看着张定远:“希望将军大人自求多福吧,我会把今天的事奏明圣上。”说罢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孟珙刚欲冲过去就被张定远一把拉住,孟珙怒道:“我们冒死去刺探军情,他在家里逍遥自在的,现在到问起将军的罪了。”张定远道:“算了,战事要紧,。”这时蒙古大军的使者已经到了帐外,准备带张定远等人过去。张定远便派人请了范文同,带着孟珙和亲兵护卫过去了。

    蒙军营外,术赤亲自带人在营门外迎接,看见张定远一行,立马迎了上去,笑着道:“久闻张将军文韬武略,不输岳武穆,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张定远道:“元帅谬赞了,小可怎敢与先贤比肩,倒是元帅治军有方,乃我辈楷模啊。他二人互相奉承着实则都在试探对方。说话间已来到中军帅帐。术赤招呼他们入座。张定远指着范文同道:“这位是监军范文同大人,此次行动事关重大,皇上特命范大人与我同行。范文同向术赤作了一揖:“见过元帅。”术赤笑道,此番出征能有两位,真是文武双全啊。范文同皱了皱眉,似乎想解释文武双全不是这么个意思,但还是没说出来,淡淡的道:“元帅过誉了。”术赤道:“闲话不多说,咱们双方虽各位其主,但此次灭金与我两国均没有坏处,金人曾在草原上杀我部族,夺我牛羊,也曾给贵国带来“靖康之难”,金国是我们共同的仇人,因此希望大家同仇敌忾,一举报仇雪恨。

    张将军,范大人以为如何?”张定远道:“元帅所言极是。”范文同跟着说:“元帅能有此想,实乃我两国之幸,此番灭金,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啊,若能凯旋回朝,则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啊。张定远孟珙心里都觉得此人好大喜功,甚为反感,但这个时候也只能跟着嘿嘿笑了几声。术赤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但几个人笑的意味却大不相同了。这时帐外有人通报:“乌伦台大人求见。”术赤道:“进来吧。”来人正是和莫师傅交手的那蒙古人,向术赤拜倒:“见过元帅。”术赤道:“快请起,我来与你引见,这两位是大宋朝的张定远将军和范文同大人。”那乌伦台起身向张定远一行作了一揖,便退回到术赤身后。术赤道:“这位乌伦台大人使我亲兵侍卫队长,他和你们汉人说来也有缘,他的一身武功均是出自中原武学。张将军闲暇有空可指点他一番啊。张定远笑道:“张某只懂骑射,战场杀敌尚感不足,怎敢指点武学高手?术赤道:“无妨,只当切磋嘛,下面我们商讨下攻城事宜和用兵部署吧,还请张将军先指教。”张定远道:“元帅大军比我早到,对敌情之了解也多于我部,还请元帅先说吧。术赤道:“那好,唐州乃金国国都所在,防御固若金汤,虽然之前战役我蒙军消灭了金军主力,但残部依据坚固城防同样不可小觑,何况唐州乃宋朝旧地,所以才请将军出兵,至于攻城,我们应找其防御最为薄弱一点,集中所有兵力强攻,先破其一点,撕开口子,张将军以为如何?张定远笑了笑:“此等情况下不必找重点强攻,我认为应该集中所有兵力,不分重点,以城墙为面猛攻,同时辅以火炮轰城。术赤道:“将军战法奇特,但将军恐怕不知唐州城在落入金国手中已被加固过,防御之强不比在大宋之时,若以城墙为面进攻,就是分兵进攻,那力量也就分散了,对于攻坚战是大大不利的。张定远笑道:“元帅大人所言极是,但忘了一点,现在金兵主力已被元帅所歼灭,唐州城中只是残部而已,而此次我们联合出兵那么在兵力上我们是有绝对优势的,因此就不必重点强攻,而是分兵强攻,敌人必然分兵防御,但我方兵力占优,即使分兵进攻兵力也比分兵防御的敌人充足,那么我们每个点都是重点,如果依元帅所言,集中一点进攻,那么敌人可集中所有兵力进行防御,而我们大军反而施展不开。术赤闻言道:“久闻将军用兵不同寻常,出奇制胜,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将军带了多少人马?张定远笑了笑正准备出言试探试探,忽然范文同道:“元帅不必担心,我军此次出征有十万人马。张定远孟珙闻言都是面色一变,心中想此人竟糊涂到连防人之心都没有。术赤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张定远道:“不知大帅有多少人马?术赤道:“我大汗知拨与我十五万大军。与将军联兵就二十五万人马了了。张定远心想白天探营之时通过灶台数来看吃饭的人绝对不止十五万吧,不过他并没有点破。术赤又问道:“不知将军此行可带有火器,久闻宋军突火铳厉害无比,红衣大炮更是如虎添翼啊。张定远道:“军中自有神机营,红衣大炮说来惭愧,只有五门。”张定远倒没有瞎说,南宋时火药虽用于军事,但大炮却是稀罕物件,数量很少,因为铸炮技术还不成熟。“不知元帅处军中可配有火器?张定远问道。术赤笑着说:“突火铳是没有,不过大炮倒是有十门,还是从金狗那里缴获到的。张定远暗忖:这分明就是是金人从我们手中夺去的,不过在蒙军帐中看见的根本不止十门,金人从我们手中夺去的大炮并不多啊。其实蒙古在从金国手里夺取火炮后,立刻请精绝铸炮大师仿造,所以蒙古才会有数量比南宋更多的火炮。这些就是张定远不知道的了。不过现下术赤在兵力和火炮上都有所隐瞒以让张定远生出警惕之心了。蒙军最后也同意了张定远的战术,双方在约定了总攻的时间信号后张定远一行便在蒙军帐中用了晚宴。席间范文同频频向术赤敬酒,其实大战在即,军中主帅是不宜饮酒的,此时席上的酒水就是陪衬装饰而已。张定远知道术赤也只是礼节上的安排罢了,因此他们两个都是浅尝辄止,范文同看了反讥笑他们身为武将没有男儿豪迈之情,不过蒙古酒酒性颇烈,他喝了几杯就醉倒了,蒙古人自小就是就喝惯了的,多喝点自是无碍。张定远见此便向术赤告辞,带范文同回去休息了。张定远心中也对这范大人头疼不已。

    回去的路上,孟珙道:“这范监军真是要人命的家伙,让文官来搀和我们武将的事不出乱子才怪。”张定远道:“不必管他,明日总攻才是要紧事,今天术赤并没给我们实话,证明他是防着我们的。”孟珙道:“将军,我们攻下金都后蒙军会不会立刻倒戈相向呢?”“应该不会那么快,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皇上不听我所言硬要联蒙灭金,图一时之快,恐怕后患无穷啊,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明天的战事,张定远道。”

    蒙古帅帐内,乌伦台对术赤说:“大人以为这个张定远怎么样?术赤轻叹口气道:“此人倒是颇有几分将才,若能为我蒙古所用,那是最好不过了,只可惜我看他心性性格恐怕不会易主。”乌伦台道:“大人也太看得起他了,那姓张的真的得有如此能耐?术赤道:“千万不可小瞧此人,否则我们必将付出代价。乌伦台道:“那如果他真的不能为我们所用呢?术赤道:“那就只有及早将他剪除,否则我蒙古统一中原,他势必是颗绊脚石。乌伦台道:“大人不会现在就有所打算了吧?”术赤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拿下唐州城,不过对于张定远,也要有所考虑,你去通知所有千夫长,做好准备,明日出征。乌伦台领命出帐了,术赤还在考虑什么。翌日清晨,张定远下令集结三军,点兵出发,那范文同早上醒来之时仍是昏昏沉沉的,张定远只好让他留守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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