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炘念回头一看,傅渊颐站在巷口还保持着飞伞的动作,极度担忧的神情还凝在她的脸庞上。

    熊哥倒地昏迷,板寸男趁机逃了,游炘念肩痛难忍,无心再追。

    “傅小姐,你……”游炘念正要和傅渊颐说话,却见她脸部神情忽然泄了,眼睛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游炘念吓了一大跳,赶紧冲上去将她扶起来,见她昏迷了,忙喊道,“傅小姐!傅小姐!她怎么了?!”

    玉卮一脸惶恐地提醒游炘念:“那个……刚才,你好像,发了一支摄魂箭出来……正好射中了她。”玉卮指了指游炘念怀中的傅渊颐。

    游炘念彻底愣住,回头一看,那魂元玉上鼓起一团红色的小血球,血球在慢慢成形,即将脱离魂元玉。

    傅渊颐的心头血居然被取出来了!

    游炘念慌忙上前双掌下压:“别!别出来!”

    临邛和玉卮看着她平坦的双掌渐渐隆起,她慌忙的表情也慢慢凝固。

    认命地打开双手,傅渊颐的心头血小巧可爱,晶莹剔透地呈现在她眼前。

    游炘念捂脸,我的天哪。

    第100章

    游炘念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当她握着傅渊颐的心头血时,她甚至忘记骂玉卮。

    警察赶来时傅渊颐还在昏迷,将傅渊颐送到医院,游炘念跟警察去做了笔录,做完笔录赶去医院,走进病房见傅渊颐还躺在那儿熟睡,她小心翼翼地进去,关上门。

    临邛先帮缓解了游炘念肩膀的伤,回傅渊颐的身体里,帮助她快些复原,而玉卮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一副“你们要杀要剐我也任命”的模样。

    游炘念完全没心思理会她,傅渊颐的心头血在她手中,大小和陈姝刘可她们的大致相同,很饱满。这么说来……的确是成功取到了?当时傅渊颐心急出手,正好一箭飞去,处于情绪巅峰的傅渊颐应声倒地。游炘念叹气,世间的事怎么会这样,充满难以意料的巧合。

    游炘念坐在床边,凝视傅渊颐的心头血发呆。

    如果现在她将傅渊颐的心头血捏碎,就能看见她印象深刻的记忆,萦绕在游炘念心头的大疑惑——傅渊颐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件事就能寻找到答案了吧。即便傅渊颐看不见,血幕上也是有声音的,真实答案依旧跑不了。而且游炘念还能知道关于傅渊颐的所有重要的事……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她非常渴望了解傅渊颐。

    游炘念望着傅渊颐沉睡的脸,沉默不语。

    ……

    记忆停留在挥出伞的那一瞬间,傅渊颐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昏迷,只记得有一道细微的光向她射来,胸口一疼,被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击中,就此昏迷过去。

    无边黑暗之中,临邛浮在她面前看着她。

    “我怎么了。”傅渊颐问道。

    “你被摄魂箭射中,心头血被取了出来。”

    傅渊颐挑了挑眉,回味了一番,笑道:“还真像是游小姐会做的事啊。”

    “你还有心思笑。”临邛道,“渊颐,我认真问你,你留她在身边这么久了,到底找到了没有?”

    傅渊颐道:“没有。”

    临邛被她气着:“没有?你确定是她吗?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别到最后找错了人!”

    “不会错,在她身上有明显的线索。虽然很淡,但逃不过我的……”傅渊颐指了指心口,“眼睛。”

    “但愿如此。不过……”临邛说,“什么时候动手杀她?那东西不杀她怎么取?到最后,你也是要下手炼她的。为了你自己。”

    意识“嗖”地抽了回来,傅渊颐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心口还有些疼痛感,连带着脑袋也昏昏沉沉,想要厘清记忆,一时间头疼欲裂,这是心头血被取的副作用。

    当初把魂元玉交给游炘念的时候,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中招。傅渊颐有些哭笑不得。

    盘腿飘在角落的玉卮问道:“你还好吗傅大仙?”

    傅渊颐说:“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游小姐呢?”

    “不知道哪儿去了,出去好久了。我这回可有乖乖看着你哈,眼睛眨都没眨。别一回来你再不见了,游炘念真得煎炒烹炸了我。”

    傅渊颐思绪在心头绕了一绕,临邛在心里对她说:“是去看你的心头血了吧?”

    傅渊颐心道:“我觉得她不是这种人。”

    “怎么可能,如果是你你不好奇?看她对你的态度也很有好感吧,越是在意的人就越想了解她的事,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原来咱们鬼王大人对感情的事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听你提过。”

    “再怎么说本王也活了一千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你们这些小鬼都太嫩。”

    两人在心里你来我往时,游炘念回来了。

    “你醒了?”游炘念手里拎着一大堆吃的穿的,见傅渊颐已经醒了,赶紧把东西放一旁,坐到她身边诚恳道歉,“是我太大意了,一直担心魂元玉会不会被弄坏,没想到那小偷团伙居然没死透,害你中了摄魂箭。”游炘念将傅渊颐的心头血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床边,“喏,心头血在这儿,我保护得很好,没让别人偷看到。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你表情怪怪的。”

    傅渊颐表情的确怪,气血不足带着明显的疲惫,嘴角却微微扬起,在心里对临邛说:“怎么样?我就说她不是这种人。”

    临邛没搭理她。

    将傅渊颐的心头血交还给主人,傅渊颐好奇问她:“为什么不捏碎了看看?你不好奇?”

    游炘念抿了抿嘴,很认真地说道:“我的确很好奇,不瞒你说,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对你充满了问号。你出生特殊,又会抓鬼,还有许多我想都想不到的技能,你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神秘的人了。我想了解你,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但绝对不会通过心头血来知道。这感觉就像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探究你的隐私似的。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坐下来,听你自己亲口告诉我。”

    傅渊颐喜欢她认真说话的模样。

    不得不说,游炘念长得的确非常漂亮,一张小脸认真的时候特别让人移不开眼。

    都说丑的人丑的各有千秋,但漂亮的人都漂亮的如出一辙,可游炘念不一样。或许是她坚韧又正直的个性带给她面貌上不同的风韵,傅渊颐喜欢她微微蹙起眉的模样,也喜欢她习惯性地抬起骨节小巧的手轻轻拨眼前刘海的模样。

    傅渊颐曾经非常厌恶出生在傅家,不得不看见鬼这件事。可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原来冥冥之中,有些事在意外中促成,有些缘分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她们天南海北,人海茫茫地匆匆到来,相聚在一起,凝成难忘的这一分钟。

    游炘念发现傅渊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哀叹道:“哎!真是……不能再出错了,又花出去两个月,现在就只有……八个月了吧!取武阿姨的心头血还得花两个月,时间啊真是不经花!傅小姐你快些好起来!吃不吃水果,我买了很多。”游炘念“唰”地起身去翻塑料袋,“你吃什么?苹果?车厘子?香蕉?草莓还是奇异果?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点,总能蒙对一样吧。”

    傅渊颐翻了个身,侧身卧着撑着脑袋面对着游炘念,长发拨到一边,摆好性感的姿势和表情等着游炘念回头。

    游炘念回头,见傅渊颐这副样子,直接塞了颗车厘子到她嘴里。

    傅渊颐:“……洗没洗啊你就往人家嘴里塞?”

    游炘念:“看你很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先满足你了。”

    傅渊颐也学着游炘念刚才的样子哀叹,扭着腰道:“只有八个月了,游小姐再不来满足人家要来不及了。”

    游炘念拿车厘子丢她。

    游炘念将心头血物归原主,傅渊颐休息了大半天也没大碍,她们出院回酒店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再出门探听前往鹤村的方法。

    她们在购物街的街边连续在十家小店里购物,购物之后向操着本地口音的老板打听鹤村的事。所有被问到的人一听“鹤村”两个字,表现和说的话都和板寸男一模一样:“姑娘,不是我不跟你们说,真是为你们安全着想,那地方不能去。”

    游炘念将她买的两大口袋东西摆在老板面前问道:“为什么不能去?那地方到底怎么了?”

    老板苦笑道:“你就算把我店里东西全买下来我也不能说啊,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真的性命攸关。鹤村在我们这儿是个禁忌,谁提谁倒霉。而且……就这么说吧,以前有俩男的也是和你们一样,到长寿村来旅行,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一点鹤村的事,觉得特别刺激,非要问我怎么去。我一时嘴欠就告诉他们了,结果呢,他们去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警察和搜救队的都来了,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我也懊悔了好长一段时间,发誓再也不嘴欠了。姑娘,你们别再逼我啦。”

    游炘念和傅渊颐对视一转动,想着怎样才能撬开长寿村村民的嘴,突然有个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二叔,货我给你放后门了哈,你自己……”

    板寸男一见游炘念,吓得掉头就跑。游炘念真没想到她和这板寸男还挺有缘分,转了一圈又碰见了。

    板寸男断了一条腿打着石膏举步维艰,游炘念一把就将他拎了回来。还没等开口,板寸男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大姐,我真是迫不得已!看在我断了一条腿的份上你们就放过我吧!”

    老板走上来诧异地问:“怎么了这是?”

    傅渊颐道:“没什么,就是遇见了熟人。哎你说,你二叔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开店赚钱,你就非得当这小偷小摸?”

    二叔一听怒了,一巴掌盖在板寸男脑袋上:“你这混蛋东西!又他妈的给我偷东西!能不能学点好!能不能让我安心?!你这样对得起你妈吗?哈?!”

    板寸男被打得烦了,将他推开:“好意思提我妈!要不是当时你非得把我妈送到鹤村去,我能这样么?”

    “你妈妈在鹤村?”游炘念更疑惑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们怎么会送自己亲人去?”

    板寸男幽怨颇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游炘念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你妈妈……是姓武吗?”

    板寸男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叫秦勇?”

    板寸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看向二叔。

    “你是?”二叔打量着眼前这女子,完全没见过,听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

    果然没错。游炘念一早就听说武阿姨有个儿子,隔三差五找她要钱。武阿姨怒他不成材,却又没办法,几乎将每个月的薪水全都寄回老家给儿子,自己倒是非常节省,衣服破了也不舍得丢,缝缝补补接着穿。游炘念知道她妈常给武阿姨买点衣服,送点小东西,就是知道她家里情况。游炘念耳濡目染也常常给武阿姨点零花,托她买的东西剩下的钱都让她拿着就好,一个月算下来武阿姨自己也能富余两三千。就这两三千她还不自己拿着,依旧寄回去给儿子。游炘念看不下去找武阿姨聊过,武阿姨也没办法,说了一大堆,让游炘念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游炘念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是为自己而活,她们的生命中有很多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在她们短短的一生中,前半生为了父母,下半生为了孩子,她们没有自己的爱好和追求,只有被他人捆绑,为他人劳碌的墓志铭。

    游炘念见板寸男眉眼之间和武阿姨有几分相似,这么一对,果然对上了。

    “你知道那鹤村危险,居然也愿意让你妈去那里,为什么?”游炘念拎着秦勇的领子,“你妈为你辛苦大半辈子,你不好好为她养老,还同意把她送走?你怎么想的?”

    秦勇没好气地将她手挥开:“你谁啊!你知道什么!你哪位你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么?我根本不同意!”他看一眼二叔,游炘念知道他有很多话压在心里没说。

    “我是你妈在G城工作时的朋友,这次来长寿村就是为了找她。”游炘念说,“我不管鹤村有多少古怪多少危险,我都要去。告诉我鹤村怎么去!”

    秦勇唉声叹气,抱着脑袋痛苦叫唤:“她哪来的倒霉朋友!别逼我了!鹤村不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凭一点热情就能去的!”

    “我没逼你,谁也没让你去找你妈妈回来,我只要你告诉我路线就行。”游炘念说,“你就在这儿待着,继续当你的小偷,继续废你青春。”

    秦勇低头不语,二叔过来将游炘念拉到一边小声道:

    “把他妈送走这事真不能怪他,他也不同意,他妈是我送走的。这事你们别管了,人各有天命,他妈可能已经死了。”

    游炘念古怪地看着他,她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些死活不愿意说出的苦衷,而鹤村的确是一个非常忌讳的地方。但仔细听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也能听出,武阿姨是死是活他们也不能断定,而鹤村,也并不是真的一步都无法踏入。

    傅渊颐上前轻轻拉了一下游炘念的衣角,游炘念回头看她,见她轻轻使了个眼色。游炘念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和二叔说什么,与傅渊颐一起离开小店。

    她们慢悠悠地走在商业街,走了两百多米,两人都没说话,游炘念有些憋不住了:“怎么还没来?”

    刚说完,就听见秦勇在后面扶着腿,气喘吁吁地喊:“喂——喂!等会儿!”

    游炘念和傅渊颐回头,秦勇上前来,有些不信任地看着她们:“你们真的愿意去鹤村?”

    游炘念说:“我说了,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

    “你们太天真了,鹤村根本无路可去。”秦勇说,“一年前还是有路的,但一路上都有村民们看守,每个村民手里都有枪,鹤村里的人出不来,外界的人闲人也不让进。三个月前去鹤村唯一的路被泥石流冲毁,车进不去走也走不进去。我去了几次,差点死半路上。”秦勇说到后面眼圈发红,“妈的,也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真死了……”

    游炘念见他并不是完全狼心狗肺,居然还冒险去找了他妈,看来她和傅渊颐的想法很准确——他靠他二叔养着,他二叔是铁定不愿意去找人的,他一直在压抑,心中还是惦记着武阿姨。

    “除了那条路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去鹤村了吗?”游炘念问。

    秦勇想了想:“有是有,但也等于没有。”

    傅渊颐问道:“什么意思。”

    “熊哥有架很老的直升机,好像是哪儿退下来,他爸送给他玩的。去鹤村的路塌了,但飞着去不就行么?那直升机我知道停在哪里,能偷偷进停机坪,但也没用,熊哥肯定不同意自己的宝贝被开到鹤村去,那可是他泡妞显摆的命根子,要是被人知道沾了鹤村的晦气回来,哪还有妞肯坐他飞机啊。”秦勇摸着毛刺刺的脑袋,懊丧地说,“妈的,要是有人会开直升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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