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炘念躺在浴缸里忽然想起一件事。以前她离开王芳的身体只要短短的一点儿时间再回去,就会头晕眼花呕吐不止。这次离体了这么多天,按理来说可不得生不如死一番?怎么这会儿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这事真奇妙,洗好了出去问问傅小姐好了。

    游炘念洗好澡穿上浴袍,将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屋内暖气充足,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半干了。她口渴难耐,猛喝了两瓶矿泉水才舒缓下来。

    走到客厅,见傅渊颐也洗好澡,正坐在沙发上摸着手机。傅渊颐的手机每按一个键就会有语音提示,她点开微信的对话,是柳坤仪发来的。

    柳坤仪:“流亭已经没有大碍,正在休养。对了,你让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傅渊颐说:“你发过来。”

    柳坤仪发了一个带着红标示的地图截图:“她在鹤村,离上海400多公里,没有直达的飞机,最近的机场距离那儿也有200多公里,你们要去的话最好开车去。”

    游炘念听她们似乎在说什么事,没好意思留下听,想起身回房睡觉。傅渊颐对她招手,拍拍身边的沙发道:“游小姐你来。”

    游炘念又坐了回来。她发现临邛不在,估计也回傅渊颐的身体里睡觉去了。

    傅渊颐继续问柳坤仪:“为什么是鹤村?她不是在长寿村吗?”

    长寿村?游炘念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柳坤仪:“她老家的确在长寿村,不过我派出的鬼兵回报她现在的确在鹤村。鹤村和长寿村相隔二十多公里,可能有点儿什么原因才去了鹤村吧,这里细节的事儿就靠你们自己去查了。”

    游炘念猛然想起来,长寿村是武阿姨的老家!

    “好,辛苦了你了坤仪,等我回去好好感激你。”

    柳坤仪冷淡地回:“不需要。”

    傅渊颐耸耸肩,将手机放到一旁。

    游炘念有些兴奋:“所以柳小姐查到了武阿姨的下落?”

    “对啊。”傅渊颐道,“我看你一圈人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真凶,也是点儿背,不过起码这一圈下来有个收获,这武阿姨是重要目击者。警察肯定也对她翻来覆去问了很多,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但我们如果取到她心头血的话可能会找到警察甚至她自己都没能注意到的细节。”

    傅渊颐总是能在把事情计划周祥,为游炘念安排好一切。

    游炘念拿过手机,看这鹤村的位置,红色标示落的地方没有地名也没公路,估计也是一个不太好到达的地方。如傅渊颐所说,现在最大的希望就在武阿姨身上,惨案当晚她是唯一清醒的人,甚至还救了游任雪。

    她一定看到了什么。

    “今晚就好好睡吧。”傅渊颐说,“明天再启程。”

    “嗯!”游炘念斗志满满,她有强烈的预感,只要找到武阿姨,就能离真相迈进一大步。

    “不过,在此之前,身体比较重要。”傅渊颐忽然说道。

    身体比较重要?

    游炘念有些不解地看向傅渊颐。傅渊颐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沾着水汽,和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形象比,现在的她略略显出一丝野性。她纤长的脖子之下,浴袍的大领口内能见到如玉肌肤和深处若隐若现的……

    游炘念直视已经靠近的傅渊颐,傅渊颐将手探进她的浴袍内:“莫名其妙消失的身体,突然出现在医院太平间里,你猜,王芳的身体里会不会有什么秘密?”

    游炘念感受到傅渊颐指腹的温度,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傅渊颐是不是真的在担心王芳有什么异数。

    喉头不受控制地滚了滚,游炘念很尴尬,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因为傅渊颐的触碰起了明显的变化:“傅,傅小姐想要检查王芳身体的话,我先出来比较好吧……”

    “嗯。”傅渊颐居然答应了,她抬起手臂轻轻一拉扯,游炘念顺着脖子上的锁链一下飞了出来,撞进傅渊颐怀里。

    两人一齐倒在沙发上,傅渊颐靠在沙发背上单手抱着她,细长的锁链绕在她们身边,游炘念压着她的肩膀,又是整个人落入她怀中的姿势。

    “我看看。”傅渊颐并没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腾出的另外一只手放出一道光,将王芳身体笼罩。

    “游小姐,你看这光。”傅渊颐还饶有兴致地给她讲解。

    游炘念艰难起身往后看,王芳闭着眼就像睡着似的被白色的光笼罩。

    “光是什么颜色?”

    “白色的……还有一些粉色。”游炘念想要趁势起身,傅渊颐却不放她,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揽了回来。游炘念魂魄质轻几乎没有重量,非常好被控制。

    “是白色的就好,如果有一丝黑色的杂色,说明她体内有污秽的鬼气。”

    “但这粉色……”现在她们两人的姿势就像是在自己客厅抱在一起看电影的情侣。

    “粉色,是你的颜色。”傅渊颐低头,在她耳边细语。

    燥热从耳尖烧到心底,她被抱着,这次脱离了王芳的身体让她无法再找借口。

    当她发现傅渊颐灰蓝的眼眸中有她的身影时,也明白自己的凝视是向着同一方向。

    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清香味掺杂着许久不曾感受的欲望,她明白了,对傅渊颐有感觉的不是王芳,而是她自己。

    找回了嘴的玉卮都倒吊在酒店走廊睡了一来回了,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睁眼一看:“诶?临邛,你怎么也在这儿?”

    临邛睡意迷蒙,看着眼前的走廊愣神:“本王也想知道……”

    第97章

    沙发很宽敞很柔软,两人躺在上面也不会太拥挤。

    游炘念很坦然地和傅渊颐直接目光交锋,她不是一个喜欢被占上风的人,无论在任何事上都是如此。

    傅渊颐手指贴上她柔软的耳朵,笑道:“游小姐的耳朵很敏感,全红了。”

    游炘念也对她笑:“傅小姐对鬼真是熟悉,你知道鬼能触碰,能挑逗,还会敏感。”

    傅渊颐“嗯?”了一声,目光从她发红的耳朵移向她的眼睛:“这算是在谴责我还是挖坑让我跳?”

    “都不是。傅小姐这么多年来都在和鬼打交道,熟悉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 不。”傅渊颐否认,“以前我只是喜欢抓鬼,喜欢上鬼还是头一回。”

    傅渊颐的直言不讳总是突如其来,游炘念总是在这一刻被她的话堵了大脑,加上她表情严肃,完全分不清她这话到底字面意思,还是字面意思。那个词是动词……还是动词?

    游炘念就当最纯净的意思来理解。

    其实她们之前已经或多或少讨论过这个话题,每次提及都含糊其辞,欲言又止,游炘念不想去面对一些情感,总觉得眼前的这份情感一旦被承认就是背叛了自己,背叛的当初另一个世界的所有诺言,她变得言而无信了。

    别说感激不算情感,别说心动不算爱情,只要想到庞大又漫长的时光长河之中她和傅渊颐相遇了,又彼此温柔相待了,而摆在她们面前的注定是分别。这份生不逢时让游炘念难过甚至是痛苦,这份痛苦真实又清晰,这就是刻骨铭心。

    及时行乐还是当断则断?恒古以来它和“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样,难以解答,大家各执一词,最终还是要回归自己的内心,拷问自己——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现在的幸福,那就伸出手臂拥抱,褪下遮掩交换。

    我想要她从今以后获得自由,那就推开她的怀抱自立,拒绝诱惑离去。

    游炘念望着傅渊颐,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想要或者不要,都不绝对,都不是她心中所想。

    傅渊颐实在太好了,如果她能差一些,坏一点,游炘念都能将心一横,要或不要都可以很绝对,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无私的人。

    对别人都能轻易下手,唯独傅渊颐不行。不管傅渊颐最初想要什么,现在摆在游炘念面前的都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真心。游炘念也想要纵情一次,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傅渊颐可以带她到怎样欢愉忘情的地步,但在这份真心面前,她再混蛋也要咬烂舌头,不去祸害她。

    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游炘念身子轻颤,缓出了这口气。刚想开口,傅渊颐说:“不用说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明白。”

    “你已经说了。”

    游炘念疑惑。

    傅渊颐指尖戳在她左胸前:“我不是说过吗?这里的声音太大,我都听见了。咱们说过很多次,我明白你想的事,说到底我也不愿意到最后自个儿难受,可你要说天长地久也有时尽呢,我为什么就不能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当我混蛋,自私的想留点回忆,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你看,这个人勇敢又慷慨,幽默又温柔,傅渊颐都已经摆好姿势呈上诱惑了,难道要拒绝?拒绝这份诱惑需要多大勇气?简直是暴殄天物,是对自己的极端残忍。

    游炘念看着傅渊颐渐渐模糊的脸庞,哑着嗓子说:“真正混蛋的是我。玉卮说得对,我不该回来。我就应该直接轮回去。我已经死了,无论死亡原因是什么,我这段人生路已经走完,我回来能做的也只是搅乱阴阳,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累。”

    傅渊颐轻柔地帮她拭去眼泪:“这么悲观可真不像你。谁说你回来就是搅乱阴阳?说不定你和我的缘分早就写好了,我漂泊这么些年,就是等着你来到我身边。这不是牵累,这是命中注定。”

    傅渊颐这张嘴,可以让人很烦很讨厌,也可以甜得像蜜一样让人很心安。她的确被傅渊颐的说辞安慰到了——可是,被安慰的人是她,这算什么事啊!

    游炘念还要开口,傅渊颐实在受不了,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我说,你就非得想七想八想那么多事才开心吗?是在对我今天不太老实的惩罚吗?”

    “我哪有这么说……”游炘念躺在她怀里,很无辜。

    傅渊颐低头看她一眼,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傅渊颐转回来,一脸认真:“老实说。”

    游炘念凝神认真听。

    “你也太可爱了。”

    游炘念:“……”

    “今晚就让我侵犯吧?嗯?”说着就要去解游炘念的衣扣。游炘念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居然伸手就要真脱她衣服。游炘念本能地惊叫一声飞开,傅渊颐望着她仓皇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所以,平时看你一副很骄傲很厉害好像身经百战的样子,其实。”傅渊颐拇指和食指指尖交叉,叠出一个桃心的形状,“还是很嫩嘛。”

    嫩个鬼!桃心个鬼!游炘念一个回身钻回了王芳身体里,傅渊颐“哎”了半天也阻止不了她的义无反顾。

    游炘念手臂乱挥想将王芳身体上的光挥散,傅渊颐一收,光都给收了回去。

    “晚安!我要睡了!”游炘念站起来就走。

    傅渊颐跟在她身后,有些无辜:“怎么了这是?一言不合就变王芳?我这不是看你情绪低落,想着闹你一下,缓和气氛嘛。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怕严肃……哎哟!”

    游炘念反手一关门傅渊颐看不见,直接拍脸上了。

    游炘念心里一惊,赶紧开门,关心的话正要出口,一开门见门口张着一把黑伞,将傅渊颐挡得严严实实。

    “……你逗我呢?”

    “哪逗你了。”傅渊颐将伞合拢,“嗨游小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法器,只要我一有危险它就会主动出现保护我。这么说来倒是和我很像,我可不就是你的法……”

    游炘念将门关上了。

    “……器。”傅渊颐肩膀一塌,想起游炘念警告过她,说游大小姐本人脾气很烂,没几个人受得了她。看来……这话好像不是自谦。

    游炘念回房了,傅渊颐也不再闹她。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明天开始要踏上新的征途。

    傅渊颐没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离游炘念房门口最近的地方睡了。她不确定还会有一些什么样的新变数。

    也怪自己稍微轻浮了一些,但如果不轻浮,她们俩每每相望都要泪满面么?这也太让傅渊颐不能接受了。

    游炘念躺在床上有些没回过神来:早在知道她嘴欠的时候就该明白,外表多正经甚至玩儿禁欲都只是外表,眼睛看不见,那张嘴才是心灵的窗口!怎么浪得不要不要的……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即便浑身疲乏,可游炘念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傅渊颐斜靠在沙发上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而临邛……

    临邛和玉卮并排飘在门外,看着门上的门牌号,表情麻木。

    “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去进去睡么?”玉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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