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渊颐说:“我们等一会儿再去,游小姐,我有东西要给你。”

    流亭很识趣地下车,将沾血的外衣脱下来折叠起来翻个面,露出干净的部分,围在腰间挡住伤口和血渍,然后坐到台阶上给柳坤仪打电话。

    柳坤仪正在酒吧门口等着玉卮,接到流亭电话知道她们已经抵达机场,心下稍微宽慰了一些。

    “不过路上遇见了四界联合部队的人。”流亭说,“一男一女,是开鬼道的时候被他们盯上的。”

    “联合部队?”柳坤仪当然也知道联合部队的厉害,“一男一女……他们是不是都背着个巨大的武器囊?”

    “对,姐姐知道他们?”

    “嗯,他们是联合部队里最难缠的兄妹联队,代号梦魇,哥哥叫屠苏,妹妹叫瑞露。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们非常厉害非常难缠。”

    “姐姐不必担心,你让我保护傅渊颐她们,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嘱托。”

    柳坤仪“嗯”了一声,问道:“对上梦魇没人能够全身而退,你受伤了吗?”

    流亭面庞上有一丝甜蜜的表情掠过,随即道:“我没事的姐姐,不必担心。等我回去,让我陪你喝一夜的酒好吗?”

    柳坤仪淡淡地笑:“当然可以。”

    傅渊颐靠在车椅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枚红球,递到游炘念面前:“看。”

    游炘念眼睛都圆了:“心头血?我妹妹的心头血吗?”

    傅渊颐虚弱地微笑,点点头:“一枚是你妹妹的,一枚是你取错的旻小叶的。单从外形看分辨不出它们的主人,我就全部收好了。”

    当天在M酒店天台和冥警那场大战她还记忆犹新,游炘念使出浑身解数不顾危险,损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将游任雪的心头血取到,却被一招弹飞,实在让她难以释怀。虽然她知道傅渊颐一向心思缜密,可场面太过混乱又有青田一行人搅局,她都已经做好重新取心头血的准备了,没想到傅渊颐又一次给了她惊喜。

    心头血是由冥府法器摄魂玉所生,即便没有王芳的身体游炘念依旧可以握在手里。

    傅渊颐道:“这一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的,都没时间给你,而且开着车也无法看血幕。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你就随便捏吧,捏到哪个算哪个……”

    游炘念握着心头血,思绪荡漾。

    “傅小姐……”她轻声唤她。

    “嗯?”傅渊颐疲惫地睁开眼睛,望向游炘念。

    游炘念有些动容道:“谢谢你这一路的帮忙,为了我的事一次次让你受伤。我……这个人平时嘴炮挺厉害,但要说些正经话时就拙舌了。好像除了谢谢,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还可以以身相许啊。”

    游炘念有点没料到傅渊颐会说得这么直白,傅渊颐却一边咳嗽一边笑,也不知道她又是在随意说着调节气氛的玩笑话还是……

    “算了。”见游炘念迟迟没接话,傅渊颐自己搬梯子自己下,“算算日子,就算这次平安回到王芳身体里,你也只剩不到11个月的时间了。以身相许什么的……到最后还不是折腾我。”

    这个梯子她自己搬过来,顺利下来了,但顺便又给游炘念架个高台,示意:你也上去一会儿呗?

    游炘念缓了口气,她和傅渊颐都是明白人,这番暗示她已经明白傅渊颐心中的想法,在她心里有很多话,挑来拣去,没有一句话算是好话,每句话都有可能伤到傅渊颐。

    还是不说了。

    游炘念拿出一枚心头血捏开,恰好就是游任雪的。

    游任雪的心头血有一点儿闷闷的腥味,不算太难闻。

    血幕慢慢形成,游炘念和傅渊颐一齐看。

    血幕上呈现出清晰的第一幕,是游家的葬礼。

    游炘念和她爸妈的黑白照片摆在灵堂上,站在一边穿着孝衣的游然冬哭得直不起腰。游任雪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别哭了,来了这么多人,我们要一一照顾好。”

    游然冬满脸眼泪:“你还是不是人!爸妈死了!姐姐死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有?!”

    游任雪直视他:“如果让我哭可以换回爸妈和姐姐,让我哭瞎都愿意。可哭有用吗?除了让别人看见游家剩下的两个小鬼连场葬礼都主持不好之外,还有什么意义?杀害爸妈和姐姐的凶手我一定会找到,而且……”她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卢家人——卢漫不在。

    “该是游家的东西,我一分也不会让给别人。”

    为什么游任雪对卢家的敌意这么大?游炘念有些不理解,就算卢家反目,开始争夺集团资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下手。任雪的仇视还有别的意思?

    而且让游炘念没想到的是,卢漫真的不在。

    她的葬礼,卢漫居然不在……

    看来之前那些莺莺燕燕们说的八卦,的确空穴来风。

    画面一转,游然冬一脸的奶油对她呲牙咧嘴,跑到卫生间洗漱之后对游任雪说:“我出去一会儿。”

    “这么晚你还要跑哪儿去?”

    游然冬不耐烦道:“亲爱的二姐,追问成年男性的夜生活不太好吧?大姐生日也过完喽,我还不能去寻个开心?那安神酒里一口茴香喝得我浑身难受,我得散散火去。”

    从游然冬脸上的蛋糕和穿着判断,这是游炘念生日当晚的事。

    游任雪嫌弃地拍他脑袋:“别给我染了病回来。”

    游然冬没脸没皮地笑:“放心姐,就算染了病我也不会传染给你的。”

    游任雪一巴掌盖过去,游然冬迅速闪开,没打着他。他得意地对游任雪撅起屁股用力一拍,走了。

    游任雪回到卧室,拿书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游然冬的车开了出去。她有些困乏,就早早睡了。

    也没睡多久,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游任雪被惊醒,睁眼一看,屋里已经被浓烟包围!

    武阿姨在门口用力捶门:“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吗!”

    游任雪急忙披衣服下床,把门一开,一团浓烟扑面而来,瞬间糊住了她的口鼻。

    “咳咳咳——”游任雪剧烈咳嗽,武阿姨用湿毛巾糊住她的脸:“二小姐快跟我走!”

    游任雪被武阿姨带着于浓烟里穿梭,要不是武阿姨,她根本找不到逃生的路。

    武阿姨好不容易将她带到了后院,游任雪趴在地上喘气,见武阿姨在后院四下寻找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表小姐呢……”

    游任雪脑中一团乱,拉住武阿姨问道:“我爸妈呢?我姐呢!”

    武阿姨神情有些闪避。

    游任雪心中一惊,不顾一切就要往大火里冲!

    武阿姨拼命抱住她:“二小姐!别去了!你去了也没办法救人的!二小姐!”

    “怎么没办法!怎么没办法!”游任雪激动地喊道,“那是我爸妈!那是我亲姐——!放开我!放开!”

    ……

    若不是武阿姨全力拽住她,看架势游任雪极有可能一时冲动重返火宅,和爸妈以及姐姐一并死在里面。

    游然冬赶回家时大火已经被扑灭,游家被烧毁得不成样子,他疯了一样冲进去见人就抓着问:“我爸妈呢!我姐姐呢!”

    终于见到了游任雪,游然冬看到她在哭。

    他明白这位双胞胎姐姐性格坚强,从小到大几乎没见她落过眼泪。巨大的不安感让游然冬脸上的肌肉有些变形,他慢慢走过来,开口说了一个“爸”字,就被游任雪狠狠扇了一巴掌。

    游然冬没反抗,也没叫骂,这一巴掌他挨得结实。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游炘念抹了一把满是眼泪的脸,咬着嘴唇。

    她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弟弟妹妹?任雪和然东是什么样的孩子,她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爸妈死了,她也死了。在她24岁的生日当晚,一场大火结束了她幸福的人生。现在的她每一次捏开别人的心头血,都要重复一次死亡的痛苦。

    而幸运的是,凶手并不是她心爱的弟妹,她残破的信念里有一块依旧是完整的。

    而下一刻,卢漫的脸以特写的镜头出现在血幕上时,游炘念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把。

    如果说刘可陈姝之流不是凶手,游任雪游然冬也没有背叛,那凶手是谁?

    矛头似乎已经清晰。

    游家的追悼会上,游任雪没有见到卢漫,卢家父母都出席了,连蒋铮青都来了,却不见卢漫踪影。

    而游任雪再一次见到卢漫时,是在Lotus集团的董事会上。

    “我不同意。”卢漫冷静地否决游任雪的提议,游任雪惊诧地看着卢漫,卢漫望着她时就像是一只冰冷的、滴着毒液的蛇。

    第85章

    卢漫的一再阻挠,让游任雪的事业开展困难。

    无论游任雪做什么决定,卢漫从未给她哪怕一点支持。而游然冬纨绔子弟的风采尽显,董事会上甩文件踢凳子,背地里还纠集施楠等人恐吓卢漫,一时间闹得游家和卢家关系十分紧张。而更让游任雪头疼的是施楠恐吓不成倒被卢漫迷住,连追仨月,最后以游然冬和他大打出手告终。

    游炘念看着不仅掩面——这都什么事!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看得游炘念糟心,而她关心的却是别的事,一是从陈姝的心头血里看见的关于游任雪辞退武阿姨一事。

    果然所有事情单看一面都容易被误导。从陈姝这边看,游任雪在游家出了大事后辞退武阿姨非常微妙,之后又派人找她,甚至可能让人联想到杀人灭口。可事实上,在游任雪的心头血中事情非常合理——游家父母和游炘念去世一事对老佣人武阿姨的打击很大,加上她也上了年纪,打算回老家养老。游任雪给了她一笔钱答应了。可没过多久,新来的佣人年纪轻轻家务事不好好做,手脚还不干净,偷钱就算了,还差点儿和游然冬搞到一块儿去。游任雪受够了,思来想去还是武阿姨最了解游家,想找武阿姨回来。但武阿姨走的时候也没留下电话,游任雪公事缠身,游然冬又太不靠谱,这才想到让陈姝帮忙跑腿。

    陈姝的确一直有意靠拢游任雪,当初游炘念在世时她就没少在游炘念身边献殷勤。游炘念去世之后陈姝生怕失去游家这个大靠山,没法在M酒店混下去,从游家葬礼开始她就主动帮忙,之后游任雪生活、工作上的大事小事陈姝也爱掺和进来,出谋划策。

    游任雪并不喜欢这个人,但她的确需要帮手,也就没将陈姝驱逐。

    陈姝虽心思不洁,可游家日渐式微,正是用人的时候,游任雪需要这个帮手,也就有了游炘念看见她们一同坐在车里的那一幕。

    当初警方成立专案组,一心想破获这起重大杀人案,游任雪也全程陪跑,只要需要她,她第一时间就去警局。

    可一大圈调查下来,凶手迟迟没能确定,警方也从雄心壮志变得小心说话。

    时间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地过去,游任雪不得不面对这起案件将成为悬案的可能。

    带着悲伤,她将游家重建,尽量保留她记忆中的样子。每个房间、每个细节、每个角落都按照之前的样子设计,爸妈和游炘念的房间也一直保留着。

    游任雪经常到她们的房间里坐坐,说说话,就像亲人从未离开。

    而第二件事,则是武阿姨说的那句“表小姐呢?”。

    游炘念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她和卢漫有些争执,离开的时候她和蒋铮青在一起。游炘念回到家还给卢漫打了电话发了信息,但卢漫统统没有回复。

    可最后她还是出现在游家?甚至是火灾现场?

    卢漫是来做什么的?她是这一切的主谋,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最不起眼的武阿姨,被武阿姨看见了?可如果这样,武阿姨难道没有向警方透露这些细节?

    或者卢漫是赶来救人的,这样说可能比较合理,但为什么卢漫没出席游家葬礼,却一再打压游家仅剩的血骨?

    无论哪条路都说不通,都对卢漫很不利。

    游炘念的心渐渐有了倾向,她明白一旦起疑就很难再彻底相信,这早就是条不归路。

    傅渊颐一直没睡,陪着游炘念看完了游任雪的心头血。

    游任雪的每场记忆都无比清晰,说明她是一个非常专注而认真生活的人。游炘念有点儿想知道自己的心头血捏开会呈现什么样的画面。是不是永远都是卢漫、卢漫、卢漫……

    血幕上开始播放游任雪小时候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游炘念年少时的模样已经很成熟,带着不可违抗的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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