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两三个小时的鏖战终于结束,卢伊人像飘在海里的死鱼一样摊着肚皮,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沉重,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懒得掀开眼皮。

    陆重淮盯着她匀称姣好的胴.体沉思了一会,顺手解开了绕在她手上的针织衫,抚着她一点儿红痕都见不着的柔润肌肤,回味着反复研磨的细腻滋味,不舍地流连了几秒,伸手拉开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稍稍离了蛊惑人心的人儿,定了定心神又回头看了眼装睡的情人,他这才关灯进了厨房。

    天色已经暗得难见五指,莹白的月光示威似的泼在他的脚尖,他点开厨房的灯,执筷捞了一把锅里凉透的面条,一挑就烂,面汤里还没顾得上加东西,现在浑浊得像石灰水。

    他沿着晦暗不明的光线端着锅走到洗手间,倒进了马桶里,按了冲水键,看着面条被卷进下水道。

    耗了那么久体力,他也有点饿了,洗了锅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夹进面包里当三明治吃。

    今天他推掉了所有日程,本就不轻松的工作全要延后,在他心里,只要和她同处一室,哪怕虚度时光都是好的。

    他用心制定了计划,打算为他们建设一个和美的家,给她一个安稳的归宿,可她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回忆和现实有多大差别?可当某些心知肚明的习惯一次次重演,他连丢掉一些细节都舍不得。

    仿佛只要她安然无恙地处在他视线之内,他都会根据她的喜好妥帖地安排好一切。

    他曾试想过无数次他们继续在一起的场景,每个都和现在不一样。至少不该是这样,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争吵。

    看着她一脸窘态地跟自己道歉,他心里又怎么不难受,她心虚说明在乎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可话怎么就能说到那个份上?

    她固执的样子实在太想让人攻击她那份趾高气昂的自信心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昂着下巴倔强爱忤逆他意思的,不管有理没理,脾气上来都要跟他对着干,仿佛赢了他就舒心了。

    他想不通,这种小孩才会干的事怎么就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可以往她都是生龙活虎斗志昂扬的,不像现在这般,没有灵魂,像一副枯骨,骨瘦如柴,毫无生气。

    他不知不觉又来到她身边,右手圈住了她细瘦的胳膊,听着她绵长微弱的呼吸心里安宁得不得了,均匀的鼻息好像吹散了一天的阴霾,也平和地击碎了堵在胸口的石头。

    他今天身上没带烟,就坐在床边这么静静看两眼她,又看两眼窗玻璃上反射的他的影子,那漆黑的眼睛真的深不见底,染了些难以言喻的愁绪。

    卢伊人今天真的累极了,一会儿的功夫连骂他的力气都燃尽了,哪像从前虎虎生威跟他谈结婚入赘的骄傲女王?

    她再硬气也敌不过他这么折腾,身上好几块青紫都是他弄的,当然他肩上的牙印、背上的抓痕都拜她所赐。可他爱她,每一处轻伤都细细密密地吻过,甚至清楚地记得不同大小的淤青在哪个位置,还能粗测出过多久会恢复原样。

    他兀自无声地勾起唇角,回想起她刚才想方设法奚落他生疏到家的技术,说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当上父亲。他当时怎么膈应她的?他说,等你当上母亲的时候。

    然后她在他强硬的钳制下敢怒不敢言,不声不响地瑟缩了一下,鼻尖像顶了个红樱桃,仿佛隐隐还有呜咽。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总是试图反抗呢?

    可转念想到没有他参与的那三年,眸色又暗了下来。

    ***

    晨光熹微,卢伊人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估计梦里挣扎的时候把被子扯乱了,雪白的胸部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空气中,锁骨附近冷飕飕的。

    吃一堑长一智,她把衣服穿好,扶着脖子慢悠悠地在家里转了一圈,到处没找到陆重淮的半点影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都是成年人了,做完这种事儿没必要装什么纯,当初陆重淮兴致来了,哪都没问题,她也很满意。

    老房子着火,越烧越旺。

    她打开燃气热水器淋了个浴,拿卸妆棉擦着眉毛和睫毛膏,又挤了两滴洗面奶把在脸上挂了一整天的旧妆洗掉,才摘下喷头清洗下面。

    他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她就是被这阵子的糖衣炮弹迷了眼,才差点向他投降。

    明摆的温水煮青蛙,他用了伎俩让她逐渐在安逸中妥协,又借了她的让步得寸进尺。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都对好处十分敏感,不会放任自己的贪心,非得斩获的一切都受得起才放心,一下得到太多会惶恐,一定要丢一些东西垫在下面,才不会担心日后摔得太惨。

    水流顺着头顶流到脚下,然后汹涌地钻进下水道,她闭着眼睛仰面迎着花洒冲洗,恍然想起那年学校请著名讲师来进行感恩教育。

    那时候卢金海整日不着家,经常半夜才回来,来家里找他的叔伯也是些精明的老滑头,她听着讲师煽情动人的呼吁抒情潸然泪下,又强扯出一抹笑容,可旁边一个富二代叛逆少年嬉皮笑脸地说:“还真有人听这玩意听哭。”另一个同伴像看到飞机一样激动地指着她说:“快看快看!原来是假哭!”

    两人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地高谈阔论,所有讽刺的嘲笑都清晰地钻进耳朵里,从此她记着了一点:要么别让人看到你的眼泪,要么别让人在看到你眼泪后又姿态优雅地扮人生赢家。

    这和撕破脸后再跟人求和没什么差别。

    对于一个还想被爱的人,让别人相信伤口不痛是一样非常愚蠢的事,你以为只要拔掉阴线就不会引火烧身,可总有一个契机会纵起大火,把心里那块本就荒芜的土地烧得寸草不生。

    世界上没有刀枪不入的人,那些看起来身着铠甲金刚不破、嘴里说着自立自强不怕误解的人一定没被人深切地爱过,起码她没法想象如果哪天陆重淮真当做她的示弱全是计谋她会不会绝望。

    聪明人是永远不会让自己被误会的,尤其是让自己深爱的人误会。

    所有虐心故事的背面都写着事在人为。

    她从不是毫无城府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所以他们平起平坐,棋逢对手,且势均力敌。

    ***

    为了陪卢伊人,公司的事务耽搁了几天,的确堆了很多事,可陆重淮已经不是顶着父辈锤炼乘风破浪的愣头青了。

    陆凯征这个当董事长的现在其实没直接管理公司业务的权利,只不过开会的时候牵个头说两句话,剩下的都交给陆重淮在打理。

    几个大股东都在静观其变,一时掀不起风浪,如果他没搞砸什么重要的事没谁提出异议。

    前几天他一上阵就替老派背了个人人皆知的黑锅,又出手狠辣地给暗送秋波美女要员了一个下马威,新派都觉得他是个能领路又值得信赖的靠谱青年,铁了心跟着他干。

    他稳定下来后俨然成了剥削劳动力的吸血资本家,事情甩给下属后自己倒没怎么加班,小白领们天天累死累活地干活,最后还得笑着把他送出公司大门。

    换了个锁后陆重淮就差人请了工人装修,没几天就把他的小花坛砌好了,这天下班他从楼下树下铲了几抔土装进塑料袋里带上楼,心满意足地摸着包里的鲜花种子一脸意气风发。

    揽活的都是在温州干过活的师傅,来北方讨生活,之前的老主顾们爱挑毛病,一块砖贴歪了都会被请回去重新做,搞不好反赔不赚,因此功力深厚,干活细致。

    今天见房主亲自来还以为是来监工挑刺的,朝门口张望了一阵,没想到陆重淮一进门直奔阳台,兴冲冲地捯土播种。

    俩师傅同处一室,一人负责一面墙,眼下拿着刮刀坐在高高的梯子上对话,“不是来看我们干活的?”

    另一个人摇摇头,笑着说:“城里人真会玩,别管了,继续干。”

    这句说完两人又兢兢业业抹墙了。

    阳台上蹲在花坛边挖坑的陆重淮一点儿公司老板的架子都没有,挽起袖子把上一颗埋好,看准距离又种上一颗,那虔诚的样子像种的是太阳。

    等手里的都种好后拍拍手上的土,白衬衫上也沾了土,越拍越脏,他索性不管了,又拎了塑料桶接水灌溉,想象到一个月之后就会发芽,眉毛都挑了几下,为他的能干沾沾自喜。

    他也曾不眠不休做成一些事情,可都没有此刻干这些农活高兴,因为这是他给卢伊人种的。

    只是这时候,他并不知道,容易开花的植物,通常也容易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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