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卷,由一张皮子卷着里头各色的馅儿。多数时候,人们先见皮子再见馅,全因那层皮子不透明。世界各地都有饼卷,花样繁多,其中,当然也有皮子透明的饼卷。

    那样的皮,是叫人一瞧就能既见外皮又见内馅,清爽色鲜的食材被包裹其中,叫人总想在不是很饿的时候也来上那么一份。只因那皮子轻薄似是不会占肚子,而里头的馅料都选的是色泽绚丽的,被包裹在一处,便尽显缤纷,诱得人为其食指动。这“色香味”,“色”字当先。单就“有色”这一点,也足以叫人口中生津。

    法国的牛冻春,越南生春卷,贵阳的丝娃娃都走的这个路线。

    严妍太熟悉这样的饼卷了,可还真不是因为她多爱吃这种透明皮子的饼卷,也不是因为以前她爸爸那茶点酒楼里头在卖这类饼卷。而是由于她妈妈让她减肥,说是什么不能吃太多淀粉。这下可好,全是吃里头的菜了,外头那一层又透又薄的皮子,就变成了她唯一可吃的主食。一个卷吃完,也就代表她一顿饭吃完了。

    忆想当年,她还真是不太中意这种食物,光看着就能觉得更加地饿。她过去还不止一次幻想过要是那一层薄如纸的透明皮子能变得再实在些,能不要那么地透明,该是多好。

    要是能变成山东煎饼那种杂粮皮,或是浙江食饼筒的白面皮,又或是土耳其kabab卷在外面的那种烤饼皮,那该多好。再不济,来个肯德基里头那个变了调、变了味的墨西哥鸡肉卷也行啊。那些个多实在,可她倒好,她家里人围一桌吃饭,每人一餐的主食是一碗饭,她呢,一张a5纸那么大的薄透米纸就要把她给打发了。

    所以她也是无奈,多数时候为了不让自己难受也不让家里人难受,她都是自己在厨房里烫了皮子、配了料,吃完就算完事儿了。

    现在在这里,她好似也没有那么饥饿了,食欲正常。这么的,一想到那一种透明皮子的卷饼,倒也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只是,仍会在心中设想着,不如就让当年的“梦想”成真吧。当时多想让那透明皮子变得实在点,可当时妈妈不许,现如今,也用不着减肥了,那不如就叫那透明皮子变得不那么透明吧。变成“雾皮”,像毛玻璃般地朦胧,或是像老式艺术照进行柔焦处理过一般地雾朦朦。

    在这一季,来这么一道精致的食物,好似,能让人边吃边体会浪漫。

    时值仲夏,农历五月。也不知为何,古今中外的人都爱给它附上一层奇幻的色彩。

    不论是宋人还是辽人都称其为“恶月”,不知是因为这时节开始由地表向上蒸腾热气了,扰人心神,不得沉静;还是因为枝上偶有鸣蝉声乱耳,叫人烦恹。

    不论是莎士比亚描绘的《仲夏夜之梦》中的奇幻与喜色浪漫,还是爱德华的那幅《仲夏夜》油画中的灰暗与夜色迷离,仿佛这个月,在人眼里不论是喜气还是悲情,它总能给人一种很幻境的感觉。就算是喜,它也是幻境中的喜,即便是悲,它也是幻境中的悲。

    那来一份“雾皮越南生春卷”吧,应一下这景,也解一下郁结。客官们如咬开那层雾皮,见着的可是活色生鲜的芫菜、豆芽还有煮好的粉橙粉橙的斑节虾仁等等。有红有绿又有白,再配上她用茱萸制的本就带有微酸的辣椒酱,清口,醒口,也爽口。似乎就没有比这一道更适合这个时令的膳品了。

    这越南春卷会透明,该是因为那张皮子是纯米制的皮。要叫它变得雾气起来,就得加白面粉。三分的面融入七分的厚米浆,加沸水。边徐徐加这滚烫的水,边用筷子急速搅动,最后变成一个水润稀薄的融合了米浆的烫面团子。表面一点儿也不光滑,粘在手上就下不来。起了灶,平底铁锅,保持中高火。一个团子往平铁锅上一压揉,很快一张雾蒙蒙的春卷皮就成了形,须臾间,边就翘了,一揭,整张就下来了。就这么一压一张、一压一张,变冷后回韧。

    严妍给它改了名,叫它“雾皮仲夏卷”。其实,这个名是个很矫揉造作的名字,极为违背她之前的风格。之前,像是什么“绿面”、“黄馍”那种起名方法仿佛一去不返了。

    起个膳品名不再走简单、直接、明了的路线了,这不晓得是因为她们家做起了酒楼,什么东西都得上档次,还是因为她心中已开始有某些只有女人才有的阴柔属性在微微荡漾起来了?

    可她在心里头也是有解释的,她觉着这还是很简单直接明了的一个菜品名。雾皮,因为这饼卷的皮是雾面毛玻璃似地半透明;仲夏是因为现在是仲夏,叫“春卷”会让人联想到春天;卷,因为这是个饼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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