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淮夕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有血有肉,只是温度低了一点……突然,才察觉到自己好像对周围温度的变化,没有过多的感觉,“难道……我真的已经死了……”

    棋墨冷笑了一声,握起她的手,邪魅地说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身体。比如,其实你感觉不到热,还是冷。或者……”他轻轻地拿起她的手,手指微动,便划出一道小口,继续说道,“你流出的血,其实是黑色的,而且,你根本就不会觉到痛。”

    手上的血,慢慢地流出,如墨汁一般,登时让她吓了一跳。

    棋墨甩开她的手,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不是,不会痛?”

    “不可能……”淮夕落木讷地看着手上的伤口,为什么不会痛,以前被人扇耳光的时候,明明是有痛感的。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棋墨,“你骗人。”

    “哦?”棋墨扯起嘴角笑了笑,声音毫无温度,“你的身体里,是我中的蛊虫,是蛊虫之毒才继续延续了你的生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慢慢地靠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开心就好。”

    淮夕落的心似一下坠到了谷底,攥紧了拳头,“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你失踪,靳弦入狱,公主出嫁……接下来才是一盘好棋。”

    “我失踪,靳弦入狱,公主出嫁。”这根本是不挨边的三件事情,淮夕落定了定神,厉声说道,“休想再利用我做什么……”

    棋墨笑了起来,正有风打在他的眉上,“一个死人还能跟我谈什么条件,你关心的不该是靳弦入狱么?”

    淮夕落别过头去,心中纵是担心也要佯装镇定。看来淙喧的话没错,因为太子遇刺的缘故,已经牵连到了靳弦。

    “走吧,从此处去皇城,还有一些时日,我怕你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哈哈……”棋墨放肆地大笑起来,回响在树林上空。

    “你……”淮夕落只觉得自己身子的温度越来越冷,刚刚流血的口子也早已结痂。难道,我真的死了?

    再说靳弦,一行人正在回皇城的路上。前方走的是太子的亲卫军,护送着他的尸首,后方便是靳弦他们。

    车中一片沉寂和压抑,寒未默默地看了靳弦一眼,终是忍不住开口,“靳弦,其实你没必要回去……”声音略有些沙哑,双眼通红,由于皇兄的突然遇刺加上忧伤过度,已是强打着精神。

    “公主,那不仅是你的皇兄,更是当朝的太子。在新枫郡里发生的事,就是我失职,没能护太子周全,责无旁贷。”

    “凶手没有抓到,你去顶罪,又算什么……”

    靳弦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没抓到凶手,也是我的失职。”

    “若是被我抓到凶手,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寒未咬牙切齿地说道。

    “新枫郡靠近疆域,紧挨着匈奴,羯族,鲜卑,突厥……人多眼杂,再加上如今局势混乱,匈奴与鲜卑的实力日渐壮大。本来太子前来是为了震慑四方民族,结果却在途中遇刺身亡,实在令人胆寒。之前,匈奴已收复了羯族,若是再与鲜卑联手,或是攻下鲜卑。早晚会觊觎中原,同中原一战,也势在必行。虽不知谁刺杀了太子,从利益分析来看,一定是匈奴或是鲜卑的人。”

    寒未惊讶地张着嘴,倒不知道里头这一层的关系,“他们竟如此猖獗,回去我就让父皇灭了他们。”

    “公主,政治上的事远比你想得复杂,只希望中原不要经受战乱,世间不要生灵涂炭。”

    “可惜我是一个女子,无法上阵杀敌,只是一个无用的公主。”

    靳弦望了她一眼,“寒未,政治上的事本来不该你忧心,当今皇上是个明君,定不会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寒未苦笑着摇摇头,“我忧心的不是疆域,我忧心的只是你。若是我杀一百个,一千个敌人的性命,能换你一命,我也会照做。”

    “寒未,你不必为我什么,你并不欠我。”

    “可是你会死……”寒未眼中渐渐涌满泪水,声音轻微,“靳弦,你就没想过自己?从小到大,皇兄是最疼我的人,我已经失去了他,不能再失去你。”

    靳弦轻笑一声,“我的生死并没有那么重要。倒是,扇琯你跟离荒……”

    “生死关头,我跟离荒更不会离你而去,责无旁贷。”许扇琯笑着说道,“不曾想又要再一次回朝,倒是新账旧账一起了结。”

    寒未别过头去,重重地叹口气,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不甘心地问道,“许扇琯,生死关头,你们当是春游么?”靳弦性子倔,为人刚正不阿,怕是怎么也劝不回来。

    许扇琯摇起折扇,笑着说,“人生未尝不可是一场郊游。”

    “算了……”

    “公主,您还是应该同太子的亲卫军一起走,跟着我们一车罪人,怕是不太妥当。”许扇琯说道。

    寒未苦笑着摇摇头,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若这是最后一眼,我还想再多看看靳弦。”回头却见他正在望着窗外出神,心中一阵苦涩,他还在想着那个女子……

    “靳弦……”寒未唤了几声,靳弦才回过神来。她瞪着双目看着他,眼中却再没有一点戾气,“她走了,你就如此挂念?”为什么我用了几年的时间都无法达成的事,她竟然能做到。

    靳弦仍是看着窗外,春日的桃花开得正艳,远远地缩成一团。“罢了,她跟我再没有一点联系。”

    “你在骗自己,靳弦,我了解你。”

    “寒未,别再提她……”

    寒未直直地望着他的侧脸,爬满的忧郁,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生死宣判,而是为了那个女子。靳弦,我性子虽鲁莽,到底也真切地爱着一个人。我如何能不识得你脸上的表情,那是相思……

    一行人皆是无话,只留下马车驰骋在路上,偶尔路过一个小水塘,激起一点水花。就如一两抹丹青,洒在各自的故事画卷里。

    匆匆忙忙地赶了六七夜,才勉强到了皇城的边域。

    当夜,众人歇息在离皇城最近的驿站里,估计明日午时便能到达皇城。

    “公主,明日请跟我们一同进宫,”太子护卫说道。

    寒未点点头,现在也不是任性的时候,太子遇刺,估计父皇早已震怒,朝野之中笼罩在一片血腥之中。这个时间回去,靳弦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一次,就是任凭自己在父皇殿外跪多久,跪到海枯石烂也无法救他。

    “叩叩。”

    “靳弦,我是寒未。”寒未实在是睡不着,犹犹豫豫地还是到了靳弦的门外。

    “进来吧。”

    寒未推门进去,正见到靳弦在书台上写字,他现在竟有闲心在写字。

    “靳弦,你赶紧走吧。”寒未急切地说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看着父皇杀了他。

    靳弦拿着笔,写得极其认真,连头也没抬,“公主,就不必浪费唇舌,我是不会走的。”

    “你……真的要急死我。”寒未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激烈地说道,“明日见了父皇,就是死罪一条,到时连神仙也救不了你。”

    靳弦拿起手边的另一笔,缓慢地继续写着,“我既然回来,就没想活着。”恍惚中在字里行间,看到靳漠的脸,不知怎得,竟有些庆幸,还好,靳氏一族还有你在。

    寒未知道劝不过,重重地将比掷在地上,抢过他手上的纸……满张的纸,只重复着两个字,夕落。

    她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嘴唇开始发抖,“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她?你让我别提,但是你自己呢?”

    “她活在我心里,又怎么忘?”靳弦坐在椅子上,有时候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怀恋的是过去的夕落,还是另一个人……

    寒未闭起眼,将手上的纸撕得粉碎,抛向空中。“靳弦,有时候我更宁愿你想得是淮夕落,因为跟一个死人相比,我更希望是一个活着的人。因为,我永远无法替代一个死人,她已经烂在你的心里。”

    “寒未,你该知道,我对你从来没有半分情意……”

    “别说了,”寒未大喊了一声,眼泪喷涌而出。听过他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骗自己。

    “回去以后,好好找个人嫁了,别再任性。”

    寒未大力地摇着头,吼道,“靳弦,你管不着,我嫁不嫁人,我嫁给谁……你没资格过问……你以为你想得是过去的夕落。”她冷笑一声,说道,“靳弦,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心,你爱的早已不是过去的夕落,而是淮夕落。”刚说完,转身跑出房间,重重将门摔过去。

    靳弦只觉得屋子都在晃悠,寒未的话,让他不自觉得想起淮夕落,苦笑道,“为何人人都喜欢摔门,难道是跟你学的?”

    突地从房上传来声响,“真是一出好戏。”声音极尽熟悉,又令人胆寒。

    靳弦大喝一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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