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了粥,怎么也得炒个菜下饭。

    任宝民看见冰箱鸡蛋和葱,临时起意要葱炒鸡蛋。他往碗里磕了四个鸡蛋,没有发现打蛋器,只好用筷子在碗里反复搅和着,结果那鸡蛋很顽固,蛋清和蛋黄各自为阵,怎么也不肯融合在一起。

    接下来是先炒葱,还是先放鸡蛋?任宝民也不明确,就更纠结了。

    有心想问问施月华,任宝民伸头看了一眼,只见她闭着眼睛斜倚在沙发上,手臂里还圈着朵朵,朵朵正在翻一本小人书。他放弃了问她的念头,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施月华好像听到厨房的动静,睁眼往这边一瞧,迎面遇上任宝民关切的眼神,“你要不要喝点粥,我刚煮的。”

    施月华抬这才看到,他身上居然套着印有天线宝宝图案的围裙,那样子……好呆萌,忍不住精神一振,嘴角上扬,“你还会煮粥啊?”

    “当然。本爷能文能武,对外能治公司,对内能持家煮饭,怎么样?给个面子来喝一点吧?不过……”任宝民摸了摸下巴,声音本来清清朗朗,逐渐变低了。

    “不过什么?”施月华好奇心上来了。

    “没什么,就是水放少了,粥煮得有些干。其实也不是我水放少了,是你家的米太吸水了……”

    施月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讲真,这个任宝民是以前的那个吗?颜正+呆萌+话唠,不能更有趣了。

    她说:“等等,一件一件来。你叫自己本爷?”

    “呃,不小心说出来的。”轮到任宝民脸红了,不过见到施月华开心,他心里也好一阵轻松。

    “你刚才说的粥是怎么煮的?”

    “锅里放了水,又加了米,放在灶上煮的。”任宝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多少水?多少米?”

    这个任宝民回答得很快,估计当时下锅的时候纠结了半天,印象太深,“一份米,两份水。”

    施月华无语了,这粥肯定已经变成了干饭。

    任宝民看施月华撇嘴,虚心求教:“怎么?这比例不对吗?”

    “煮粥啊,通常是米一水十,根据需要往下或往上浮动。”

    任宝民吐吐舌头,抱歉地说:“啊,要这样啊。难怪我煮得不行呢。”

    “没关系啊,稠就稠着吃。没那么讲究。”施月华站起身来,那架式就是马上要吃饭。

    任宝民尴尬了,在围裙上擦手,“我准备葱炒鸡蛋来着。就是不知道先放葱还是先放鸡蛋……”

    合着眼前这人什么都不懂啊,施月华发现以前白仰视他这么久了。她走进厨房,拿起锅盖一看,果然稀饭变干饭。任宝民跟在后面,见施月华的目光投向了盛鸡蛋的碗,他解释:“没有打蛋器,鸡蛋打不散……”

    “哈哈哈……”施月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她左手端起碗,右手执筷,一双筷子上下飞舞,几秒钟的功夫,蛋清和蛋黄就变得混沌混在一起了。

    任宝民看得目瞪口呆,然后满脸佩服,“原来是这样,我又学了一招。”

    施月华神情倒是淡淡的,问道:“你不做饭,时间都用来做什么了?”话出口了,她觉得多此一问,生意场上的人,无非是外面应酬,去去会所,搞吃吃喝喝那一套。

    任宝民老神在在地答:“要做的事好多,玩游戏,修剪果树和草坪。对了,以后要增加一项,研究做饭。”

    施月华诧异,“做饭?为什么?不是有人帮着做吗?”

    任宝民答得很快,“不为什么,我不喜欢那种想去做而不会做的感觉。”停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说道:“那个赵小桃,现在被拘留了。”

    施月华一听,心里涌出复杂滋味,自作孽,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愿她能从中汲取教训。

    说话闲聊之间,施月华已经切好葱,又随手剁了个朝天椒,起油锅,三下五除二地炒起来。一分钟后,一盘有色香味俱全的葱炒鸡蛋上了桌。

    任宝民凑到那盘菜跟前,深吸气,做陶醉状,“好香啊!”

    施月华哑然失笑,如此普通的一盘菜,他夸奖得这么诚恳。她把朵朵叫过来,大家围坐在桌旁,吃起饭来。

    施月华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了一小碗,就停下了筷子。

    抬眼之间,她发现同餐桌上的这个男人面目英俊斯文,举止有礼。正值阳光将要落进高楼大厦间,奋力洒下最后的余晖,对面楼上的玻璃将阳光反射进来,照在餐桌上,氛围暖融融的。

    她起身给自己和任宝民泡了杯茶,忽然有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

    兴许是自己也动了手的缘故,任宝民觉得这饭特别好吃,他连着吃了两大碗,看到施月华已经端起了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适时地放下碗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凝神地看着她。

    “朵朵这次吓坏了我。”吃了些饭,施月华的脸变得红润多了。

    任宝民安慰施月华,“当妈妈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会心急的。关心则乱。”

    施月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外婆家在很远的南方,是一个小乡村,附近有山,不高,山坡是圆的,上面长满了绿色的青草,就像我们以前电脑上自带的屏保那样……”

    施月华的声音有些颤抖,中间她停下来喝了好几次水,看得出她在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某种情绪。

    任宝民专注地听着,在她停顿的间隙,他拿过电热水壶,给她添上热水。

    于是任宝民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施月华很小的时候,被送到外婆家。

    刚开始她非常不习惯,外婆不爱说话,因为生了很多年的病,她的脸上很少有笑容,拄着拐走路,腰往前躬得像张弓。

    爸爸妈妈不经常来看她。每一次他们来,施月华就揪着他们的衣服,哀求要回城里,可是她从来没有如愿。

    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很强。施月华慢慢习惯了乡下的生活,那里的天,蓝得耀眼,每朵飘着的白云,都有绸缎般的光泽。山坡上的草,深过她的膝盖。她和小伙伴们在那浑圆的山坡上打闹嬉戏,玩得很开心。

    总有人拉着她问:城里好还是乡下好?刚开始人家一问她,她就眼泪汪汪的,想家想爸爸妈妈。自然是城里好,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没有办法回去,爸爸妈妈不带她回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伤心的了。

    后来被问的次数多了,她的回答成了,乡下好。这是她的真心话,对爸爸妈妈和城里生活的想念,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淡薄了。

    反而她和外婆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天冷的时候,外婆总是把她搂在怀里,她小小的身体热烘烘的。

    外婆还会烧糯米粥,带点发酵过的味道,酸酸甜甜的,碗里还卧着一颗鸡蛋,吃起来滑滑爽爽的。

    乡下没有什么不好啊,施月华渐渐喜欢上了这里。每天放学后,她都会和小伙伴们在山坡上追逐嬉戏,玩耍打闹,捉蜻蜓,追逐蝴蝶,将花花草草编成花环,套在脖子上。

    有一天,施月华在班里做值日,等打扫完卫生可以回家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另一面。

    她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了阳光照耀,山坡到处是黑黢黢,褶皱处好像藏着无数个怪物。她觉得有冷风一阵阵吹来,于是抄了条近路往家的方向快步走着。

    忽然她感觉到后脖子处有风袭来,脑袋上挨了狠狠的一击,眼前一黑,无和地倒在了地上。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山坡背风的凹陷处,一个用遮住了大部分脸只露出眼睛的男人,正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天太黑,施月华看不真切,但依稀看得出那里还有一位女孩儿躺在地上,那男人正趴在女孩的身上活动着,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脏话。

    而女孩的嘴显然是堵着的,但还是发出唔唔的挣扎声。

    她吓懵了,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的嘴里不知塞了什么,手也被捆在后面。那时她岁数虽小,也知道遇上了坏人。

    那坏人正在对别人做坏事,下一个很可能就轮到了她。

    想到这里,施月华全身簌簌发抖,想趁坏人没看到这边时溜走。她想起看到过的电影和小人书,都要先把手解放出来。于是,她开始两手交替活动,想把绑在手上的绳索弄下来。同时悄悄地一点点往有亮光的地方着,努力不让坏蛋发现。

    她成功地挪动了一张课桌的距离,手腕处也略有松动,她正打算站起来狂奔时,那恶魔无意时扭头看见施月华不在原处了,他“哼”了一声,提上裤子便从那女孩身上站起来。

    施月华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低头朝斜坡上跑。那男人咚咚的脚步声就在身后,越来越近,施月华脚下被不明物一绊,再加上手被缚住无法保持平衡,身体往前摔了下去……

    她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紧紧地闭上眼睛,那黑色的身影要把她带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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