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黄昏时分,白拒等人的车队在官道上慢慢前进着,这时候最前面走的是贾北,穿着一件黄色大褂,像极了一个富态的老爷。

    “将军,前面就是下京城了,我们今晚就在下京城住上一宿吧”百里正在后面对白拒说道。

    “下京城?”白拒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城墙,眼神微眯道:“过了此城,再往北走应该就是山后城了吧,我们就在此城停留一夜吧”

    “是的,但以我们这速度,从下京城到山后城估计还得六七日”百里正道。

    “百里大人,你怎么这么熟悉这路程啊”贝清云朝百里正方向凑了凑。

    “呵呵,贝姑娘有所不知,我对宣宁北方的城郡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年我也是云游天下的有名道士,不过自从跟了将军,便不再干我的老本行了”百里正捋着胡子,看着贝清云像是看着一个孩子一般。

    “有名道士?”贝清云想到别人骂道士都是“牛鼻子”,就在自己小巧的鼻子上摸了摸:“我怎么没有听过什么百里道长啊?”

    这话被白拒听到了,他便笑着说道:“贝姑娘,你是天守人,自然没有听过宣宁的道士,因为这宣宁的道士怎么可能跑到天守捏诀驱鬼”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百里正也笑着说道:“当初我要是坚持捏诀驱鬼,说不定今日我就是哪个道观的观主了”

    “那贾大哥原来是做什么的?”贝清云又朝着白拒道。

    “贝姑娘觉得他以前是干什么的”白拒见贾北也转过了头,仔细听着。反问了一句。

    “贾大哥我觉得是一个奸商,长得就像个奸商啊”贝清云来到京都以后,跟贾北也慢慢熟悉了起来,见他总是油腔滑调,也不甘示弱道。

    “难道这么多年了,我他娘还长得像一个奸商吗?我现在可是堂堂贺陵府统领大人”贾北勒住了马,故意面带怒意,趾高气昂看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众人都被这贾北逗乐了,贝清云捂着嘴大笑起来,笑罢指着贾北道:“我猜的不错吧”

    贾北摇头晃脑道:“要是我不当这个统领,以我当初的财力,买个朝中一品大员当当是没有问题的”

    “你不是在吹牛吧”贝清云一脸的不信。

    “唉,每次我要说实话的时候,都无人相信”贾北一脸的惆怅。

    白拒看着贾北,策马过去拍拍他的肩头道:“我相信,我估计你藏得银子都能买个国公当当了”

    贾北一听,顿时大声说道:“看吧,还是将军相信我”

    “那就拿出来让我们花花啊”白拒也故意提高了声音,贾北一见自己入套了,急忙说道:“将军可不能玩赖啊,给我的二十万两白银我一文没见到,怎么反倒向我要钱了”

    众人一听又笑了起来。贝清云却不依不饶道:“白大哥,那你是做什么的啊?”

    白拒一听,目光渐渐变的深邃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久远的事情,最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就是一凡人罢了”

    贝清云又凑到了白拒的跟前,轻声问道:“那这个白脸闻人以前是干什么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旁边的柴大牛也是性子耿直之人,脑中也不曾多想,开口便道:“这贝姑娘饶了半天,原来目的是打听闻人大人的家底啊”

    贝清云的脸一下飞红而起,像是被人说穿了心事一般,半天不在言语了。

    “别瞎猜了,我就是一杀人的囚犯罢了”闻人的声音从后面飘了过来。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城墙之下,城门上面雕刻的两个残缺不全的浓厚大字——“下京”,仿佛昭示着这座城池也是饱经沧桑。

    想是到了黄昏,这守城的巡检也是警惕了起来,让白拒等人下了马,一一盘查。一路无话,进城以后,街道上甚是冷清,跟京都繁华的风貌大相径庭。

    行进不久,贾北在怀中摸了半天,拿出一串令牌出来,抖了抖说道:“那日我去要这通商令牌,那工部官员居然硬要给我十枚,我便全都拿来了”

    “那东西又不值钱,要那么多干嘛”百里正看着贾北又从怀中掏出一大把来,对这贾北真是无话可说了。

    “人家硬要给,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来来来,一人发一块”说着便跑上前去,给每人硬塞了一块,别人都不在意,只有贝清云小心地收藏了起来,也算是对这宣宁之行的一个见证。

    “我们去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白拒看着周围正在收拾摊位小商贩说道。

    “我去找个人打听打听”贾北走到了一个商贩跟前,便低声跟他交谈起来,过了一会儿便走了回来道:“将军,这下京城最大的客栈就在城中心不远的大街旁”

    “就找个最大的客栈吧,不然这么多的货物也放不下”白拒大步朝城中心走去。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天已经黑了下来,一行人便站到了这下京城最大的客栈前面,那客栈的老板见白拒等人走了进来,急忙迎了上去道:“诸位爷,里边请,楼上还有十几间上房”

    贾北立马提高了声音道:“老板,我们的货物都给我看好了,若是弄丢了一件,那就用你这客栈作抵押了”

    “诸位爷放心,这下京城只有我们家一直雇人日夜看护客人的货物,绝对丢不了”这客栈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

    白拒也看了看客栈里面的摆设,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就住在此处了”说完便径直往楼上走去,那老板急忙让店里的伙计带着白拒往房间里去了。

    一行人便住在了此处,准备第二日再启程。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栈前面街道上越发显得安静冷清了,一楼堂下只有个伙计在用抹布使劲擦着桌子,这时,楼上蹦蹦跳跳走下了一人,正是贝清云。

    “伙计,你可看到一个长相特妖异的白脸男子出去吗?”贝清云向那个伙计开口问道。

    “你说的是他吧”这伙计走到客栈门口,指着客栈对面房顶说道。贝清云抬眼望去,那房顶上的正是闻人。

    “闻人大人,你在干什么呢?”贝清云不解地问道。

    闻人面无表情看着客栈周围的情况,半天才开口道:“我上来看看这客栈”,贝清云背着手看着这秋日的繁星,想了想说道:“我也想上去看看这星星,可不可以?”

    闻人一听,飞了下来,拦腰抱起了贝清云,就朝着房顶飘去。贝清云因为不会武功,勉强在房顶上站住了,但是晃了几晃,最后只好坐在了青瓦之上。

    闻人一见她坐了下来,便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两人静静地望着那浩瀚的星空,这秋日的天空似乎更为高深、更为悠远,连那漫天的繁星似乎都更小一些,一闪闪眨着眼睛。

    “闻人大人,我能叫你闻人大哥吗?”贝清云看着天空,一开口打破了这沉静的气氛。

    “你不都是一直叫我白脸男子吗,你可以叫我白脸大哥”一向死板的闻人居然也说了一句玩笑话。

    贝清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着闻人道:“闻人大哥,你还会说笑话了?”

    “怎么,我就不能说笑话了”闻人又恢复了一日既往的平静。

    “说命运还会让我们再见面吗?”

    闻人也默默看着她,半天之后才僵硬的笑了一下:“贝姑娘,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不信命,便不由命”

    贝清云似乎是听懂了,点了点头道:“闻人大哥,你为什么那么忠于白将军呢?他说的话你连一句都不会反驳”

    闻人低下了头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最后则站了起来道:“将军给了我的,不仅仅是让我重新活在了世间,更是给了我一直活下去的信念,换句话说,我的命是他给的”

    “那你如果将来你将来喜欢上了某个女子,你也会像保护白将军那样保护她吗?”贝清云抬起了头,看着神情肃然的闻人。

    “我不知道,应该会吧,你问这个干什么”闻人侧头沉吟。

    “你不是脸白嘛,我就是看看你脸会不会红”贝清云哈哈一笑。

    “无聊,你一个人呆着吧”闻人纵身跳下了房顶,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栈。

    ……

    十几日后,白拒一行人已经过了山后城、范郡,进入了北阳府地界,这北阳府是宣宁驻军最多的地方,都督府在此放了整整十万大军,常年驻守在平广、会阳、范郡、陵西、陵东、古齐等地。

    如果说兵部右侍郎、忠武大将军苏忆声在京都赫赫有名,但是放到了这北阳府,也只不过是众位将军中出色一点罢了,因为北阳府有宣宁皇族为之骄傲的辅国大将军——牧歌。

    牧歌本是慧帝时期镇北王司马徽的徒弟,虽然司马徽因造反被满门抄斩,但是这事情却未曾波及到牧歌身上,反而使他在宣宁的地位越来越高。牧歌跟随司马徽四处征战,所立大小战功无数,据说当时的史官写他走过的地名,就用了整整两天两夜。当今皇帝登基以来,更是器重牧歌,二话不说便把辅国大将军直接给了他,让他常年驻守此地,看似还受皇帝的制约,实则已经是这北阳府的王了。

    牧歌也算是尽职尽忠,从未有过对宣宁朝廷的不臣之心,好几次皇帝要封他为北阳王,他都一一婉拒了,也把自己的父母放到了京都之中,以示忠心。尽管牧歌常年驻守在外,但是他在北阳府乃至整个宣宁都声威显赫,就连朝中权势滔天的庆王每次见到牧歌都主动上去行礼,可见他在宣宁朝中的地位。

    所以这次的武状元常会方出在了北阳府,也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若是出在了别处,反倒是让人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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