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琅抓住和尚肩膀哭着要舒靖绣,但魂魄散于天地,连气泽都被天雷轰得一干二净,以后漫长的光年中,能证明天地间有过舒靖绣这个人的,也只有陵琅了。

    和尚任凭陵琅猛烈地晃动肩膀,想必他心里也是有些愧疚了,若没有他帮倒忙,舒靖绣和陵琅还能幸福的活着。

    天色逐渐暗下来,陵琅终于疲倦不堪,又哭又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月光沉沉,树影幢幢,远处山谷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虎啸。一堆柴火燃烧着,和尚坐我对面,沉默不语,洁净修长如玉的指尖来回翻腾手中的野果。

    他该不会在想怎么教训我吧?被修印的妖怪伤不起呐~我越想越有可能,这秃驴虽长得不尖酸但内心着实刻薄,趁他被陵琅甩得头昏眼花,不过偷偷摸了下光溜溜的脑门,就黑着脸到现在,忒小气!

    和尚淡然地瞟了我一眼,把野果扔到我这边,淡淡开口:“我没有你想得那样穷凶极恶,虽你——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捡起掉落在衣裙边上的水果,吃地津津有味,“如果我想把你怎么样,可以不?”

    和尚除了脸色黑了些,竟无暴跳如雷之象,默然评价道:“妖性败坏,无药可救!”

    他前半句话我极赞同,妖就该有个妖样,坏到小妖们鼎足而拜。后半句极喜欢,作为一只妖,还是要干大事的妖,就是要在坏的道上一路呼啸,勇往直前,无可救药!

    作为和尚,他竟然能将妖的心得剖析得如此彻底,而作为妖怪的我,却不能和他分析如何如何的精妙,实在是一种遗憾呐。

    暗暗叹息,咬一口野果,转移话题,“我虽是个坏妖,但书翠跟我不一样。她平时除了追着凌潇打了几次,没犯错过。且,你也体验过了,舒靖绣虽是复仇女鬼,但却没真正害过人,但像舒云绣之类倒是害死了不少人。所以,这世上原就没有太严格的好坏之分。所以妖也有迫不得已的妖,会做好事的妖。你不分好坏就抓,其实你和滥杀无辜的妖魔鬼怪有什么差别呢?”

    和尚抬头看着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深怕他怒极,抽出佛珠收我,在心里规划出几条可行的逃跑路线,若他过来,我就散上一把沙子,伺机逃命。

    和尚果然走了过来,就在我抓起的砂砾,等他再靠近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不动,微微低了头打量我,半晌,叹气道:“我本就没有抓她的意思,那天是要放了她的。而你却一直提醒我她对你的重要性,就扣下她,充当人质。”

    我强忍住向他竖中指,装模作样地抬头看星星,“哈,你看星星好漂亮啊。”眼睛不闲着,瞄着他,拿出佛珠,金光咋然,一粒好似小虫子从中跳出。

    “祖宗!!!”太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书翠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呆滞半天,终于扑上来抱住我的大腿痛哭流涕,“书翠,以为再也见不到祖宗了,呜呜~~~”

    我揪起她,安慰说:“你就当在洞府里睡了几天觉,瞧瞧半点肥都没减下来呢!”

    书翠抹了抹没有一滴泪水的眼角,十分听话地答道:“哦。”

    我按住书翠的头,轻声的问:“这几天休息好不好?”

    书翠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除了刚进去的第一天有些害怕,睡的不踏实外,其他都还可以。”

    我眼角不觉欢快地跳着,又凑近几分,“我数三声,你就背着我跑。”

    “可是,祖宗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书翠十分迟疑地说,可怜的孩子,真是饿坏了。

    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是吃的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书翠不断打退堂鼓,“祖宗,和尚都放我出来了,应该不会再杀我······”

    我抚额,仰天长啸,就让天劫打死我吧!

    “一、二——”我一边盯着和尚的反应一边倒数,“三!”

    书翠两眼抹黑不管拉着什么拽在手里就一路狂奔。

    和尚望着一路向前的书翠,默了一默,问我,“她抢走你身上的披肩干什么?”

    我止不住跳动的嘴角,尴尬地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以手覆额感叹道:“她要上茅房,没带纸出门!”

    书翠跑了一段,停下来大喘几口气,发现手里轻得不像话,扭头。

    在清凉的月色下我、和尚在不远处看她,光亮打不到的面庞,墨色一片。

    “祖宗······”书翠神色恹恹,怂个脑袋,朝我靠过来,小声嘀咕:“我太饿了,头昏眼花了。”

    我连连吸气,几次努力后,终于挤出一句,“不是你的错。”

    打了擦边球,在他们心里各有所指,平静渡过一夜。

    晨光破晓,山水树木鲜艳起来。

    一点白衣,从草木深处带着晨露的甘甜渐行渐近。

    “祖宗。”书翠贴心地递上一壶水,左顾右盼,“我沿途洒下石粉,凌潇如果出来追我们,一定会发现的!到时咱里应外合,给祖宗报仇!”

    这厢我们在窃窃私语,那边和尚已经走近,“你们偷偷摸摸,又在商量怎么袭击我?”

    虽然是问句,但无比的肯定,说得我冷汗潸潸,赶忙打哈哈道:“我们是说你咋那么帅腻!哈哈哈~我越看越喜欢呐~”做无意状甩了甩双臂,瞄瞄四周,“今天天气不错哈~”

    和尚面容一僵,一副此人有病,病的不轻的模样撤开禁制。

    电光火石间,凌潇突然从树间跃下,对和尚一记黑风爪。和尚反应着实敏捷,堪堪避开凌潇的偷袭,再送出一掌,金色大印覆下,就是远离战区的我们也被震地身体一晃。

    凌潇和和尚对打得有些勉强,拳脚不敢丝毫放松,“靠!出门不过几日,你上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秃驴。”

    因着乾方还在为我俩去和尚的修印,不能分神,一时没有理会,由着他自言自语。

    凌潇见我未理他,边骂边和和尚打架,口中无非颠来倒去几句,“凤邪,你个没良心的!吃饭睡觉记不得我,打架抢食需要黑锅亲的比亲兄弟还热乎,现在还招惹个打不过的,我是跟你有仇呢?还是有仇······”

    简而言之,就是,。

    好像回到了,五莽山被禁制时,冰岩外传来那不耐烦的嗷叫。

    痛得脑浆子直疼,和尚的修印竟然硬生生的被我冲破。

    冲破修印的第一反应不是帮着凌潇打架,而是抡起拳头砸向凌潇,“叫你嗷叫,叫你污染环境······”由外部战争转为内部矛盾。

    剩余三位均是一愣。

    揍完凌潇,一指乾方,“不要看热闹,给书翠解修印。”

    然后对着和尚挑衅道:“和尚,给你两条路:一、乖乖跟我回去,做我的压山和尚大王;二、我把你打残,然后拖你回去,让你做我的压山和尚大王。”

    凌潇憋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捂住胸口,痛心疾首,“我自以为我是最不要脸的!今天才发现对得起‘不要脸’三个字的,非你莫属啊!!”

    我自傲娇地仰脸,斜睨一眼,抱拳,“承让。”

    眼见我即将和和尚对打,万年冰山脸乾方终于挂着一张没有生气的脸开口劝解,“我家凤邪出手没有轻重,百分之百会打残大师,不如暂时跟我们一段。五莽山向来是鬼怪汇集之地,凡尘俗物,绝世奇宝,可能会有大师要找东西呢?”

    和尚低头沉默许久,抬眼端详我,忽笑道:“我本就打不过你,还是留着我的腿自己走吧!”

    乾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书翠则吓得眼珠都要跳出来,凌潇悲痛地捶地不起,而我······

    五莽山自打来了个和尚,我就下令山中小妖牢牢遵守“三不”原则:不得围观,不得不礼貌一口一个“秃驴”,不得垂涎和尚美色。

    好像效果不大,小妖们纷纷炸开了锅,蜂拥似的跑去围观,虽然在我明令下用语稍稍文明了些,但他们一个个提拎着瓜子,一边磕一边评头论足——

    “这个和尚长得很可口呐。”

    “是啊,是啊,瞧细皮嫩肉的!妈呀!只能看不能吃,真是太痛苦了。”

    “哼,你们就想想吧!五莽山除了凤邪老大,还有几个打得过和尚的?”

    “啥意思呢?小强,你又要找打是不?”

    两群小妖动手要打起架来,又被别的话题引走了兴趣,“唉,我听说和尚是要做祖宗的压山大王的,为什么住进了乾方大王的洞府?”

    “听说是祖宗强抢来的,可惜一朵烂白菜种在了一坨好牛粪上了。”嘴巴里嚼巴嚼巴着,还像机关炮似的冒个不停,完全不在意,蹲在旁边的我。

    旁边的小妖八卦心被拔起,不刨根问底,心痒难耐,“然后呢?然后呢?”

    “肯定是祖宗抢来和尚,和尚誓死不从,正在和尚打算自杀来保护清白的时候,被乾方大王不经意救下······于是干柴遇烈火,旱男遇旷男,就······”

    娘可忍,爹也忍不了了!

    按住脑门上跳得异常欢快的青筋,一把火喷过去,“擦······我怎么会养了你们这群坑货!”

    一时众小妖作鸟兽散,远处还隐隐约约传来,“祖宗不要生气,我们精神上支持你抢回和尚啊~~”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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