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芜无心八卦,这壮子却被炭火给熏出了经年累月的寂寞来,逮着个合眼缘的开始大吐苦水,特别有倾诉*。

    “姑娘,你别看我这副潦倒相,曾经叔也是寒江雪的一份子,也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尝遍的。”烤串老板一边往长方形的炭炉边走,一边侃得特别溜。

    汤芜向来不喜欢听秘密,感觉听多了总会惹到什么了不得的邪事儿,于是左右看了看,把话题岔开:“老板,你们跟这儿摆摊,城管不抓?”

    壮子特大声地吆喝起来:“抓啥抓,今儿周末,姑娘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个通条,就是放哪儿都走得通的道理。我家乡那馋嘴街也这样,不过这儿周末是一整天都不抓,家乡那儿只能比平时早几个小时出摊,一套套的!“

    说话间,生蚝烧好了,他码了十二只在扁盆子里端了过来,又窜回去炉子前把茄子从中间切开,往上洒肉丝、辣椒圈,整勺整勺堆得山儿似的蒜蓉往上浇。

    丫丫有点按捺不住了,灌了一口可乐就有点想跟那壮子来个“老乡见老乡“,汤芜看出了丫丫的想法,抖开一张纸巾包了一只带壳的生蚝放她面前:“丫丫,这个趁热吃。”

    丫丫的注意力顿时就被生蚝吸引。

    壮汉老板没说瞎话,这生蚝肥美丰腴,高汤加入一起烤炙,肉汁更加饱满。

    丫丫先是就着纸巾捏着蚝壳提起来,左手五指一弯托住,右手拿了筷子,先是吹一下,吸一口汤,蒜蓉和辣椒把生蚝原生的金属味儿掩盖住,汤是咸鲜微辣,吃下一口那味道就在口腔里瞬间散开,把胃口一下子提了起来。

    蚝肉还连着壳,丫丫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整块肉叉起来,放进嘴里,就着蒜蓉一起嚼,爽滑脆弹蚝肉顺着舌尖滑下喉间,那温温润润的余香升腾起来,丫丫恍然间有种“刚才胃还空着,现在才满了”的错觉。

    汤芜尝了一口,不得不感叹家乡生蚝的鲜美!食材本来就新鲜,加蒜蓉烤又绝对不会出错,汤的咸度和浓度拿捏得刚刚好,也不算枉费这只肥蚝。

    她记得丫丫出来之前像是有话要说,看了眼那边的壮汉,壮汉正跟旁边准备出摊的摊主打招呼,就放心地低声说:“丫丫,咱们别跟那叔叔说咱们也是陵镇的,你刚才在医院里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丫丫这才想起来了,擦了擦嘴,说:“我想跟你说,那个护士姐姐不是说爸昨晚说话了么?我以前也听过爸半夜里说话,还是整句的!“

    汤芜顿时心头一紧,全身没来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赶紧问:“爸说什么了?”

    丫丫努力地回忆着,说:“好像是……‘等等我’,应该是这句!那时我还小呢,有段时间爸爸晚上做梦的时候这么喊。”

    汤芫听得心都揪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已经失去记忆和智力的爸爸会喊出“等等我”这句话?

    这时一声带着浓重乡音的“神经饼”

    !拉回了汤芫的注意力,原来是那边旁边摊子的老板在骂烤串壮汉。壮汉倒也不恼,往茄子和玉米上刷上酱,拿把短铲把笳子铲进猪腰碟里,笑嘻嘻地端到汤芫面前。

    壮汉拿了把小刀:“玉米切几段?”

    汤芫说:“三段吧。”

    壮汉利落地切着玉米,虽然还能把话题接上:“哎!我之前在寒江雪帮工的时候就听说了,杨志以前是跑渔船的!后来突然就不跑了,学上了厨,一点点爬到现在这地位。”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故作神秘地说,“听说背了人命的!”

    壮汉那一身油味还渗着霉味,熏得汤芫和丫丫都下意识憋着气。

    汤芫向后仰了仰,说:“这背了人命怎么不被抓进去坐牢?乱传的话不可信!”

    壮汉见自己成功勾起了汤芫的注意,特别得意:“人不是他杀的,但听说他参与进去了!或者见死不救!”

    汤芫这下觉得这壮汉肯定是对人家怀恨在心,于是才会把这些没源头的谣言作大了说。

    她没应,示意丫丫快点儿吃,那壮汉还说得起劲:“听说杨志当年跑船可跑过不少地方,听说还来过我家乡呢!不过我没跑过船,没听说过这人!”

    汤芫从兜里掏出五十块:“老板,这钱给你,不用找了。”

    壮汉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地,瞪圆了眼。

    汤芫拉起丫丫就走,丫丫刚才就察觉她姐脾气上来了,早就不吃,还擦好了嘴,她姐一拉她,她立马跟着起身,两人转身的时候衣服都带着风。

    壮汉朝汤芫和丫丫的背影喊:“哎!送你的面筋不要了?!”

    他抄起桌子上的钱就要追上去,刚才骂他的隔壁摊主喊:“你摊子不要喽?!不要赶紧推走,哪儿来的占了我老乡位置!”

    壮汉凶巴巴地回头:“就占一会儿咋滴?!”

    隔壁摊主看了看壮汉身上横练的肌肉,悻悻地住了嘴。

    汤芫拉着丫丫走出一段路才松一口气,看了看身后才说:“丫丫,明天你来看爸爸别走正门了,走留医部那边的侧门。”

    丫丫仰着头问:“姐,是因为那个烤串的大叔吗?”

    汤芫拉着丫丫钻上公车,坐下后才说:“那人的口音不像是陵镇人。如果说是来江城久了磨淡了乡音,那按理应该带有江城的口音,但他说话的语序不对劲。”

    一个人的说话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像壮汉那种年纪的人。

    要改口音不难,难的是连带着讲话习惯都改了,因为一个人说话是习惯照着自己母语的思维模式来的,就算发音一模一样,但是细节处的语序依然会有不同。

    就拿讲英语来说,很多英语初学者都不太习惯英语颠来倒去的语序,从而闹出了很中式英文的笑话来,这是一个道理。

    刚才那个壮汉的说话习惯跟江城人有很大出入,这点对于上辈子在江城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汤芫来说,可以十分肯定。

    而汤芫从小就出生在陵镇,家乡比谁都熟悉,那壮汉的口音乃致讲话习惯都跟陵镇人不符,他两个地方的人都不是。

    汤芫细想自己重生这辈子也没主动去得罪什么人,就算是赵亦勋,她也只是被动地“躲”,以保护家人和庄时泽为主要

    。

    而刚才那壮汉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手心发凉,拉着丫丫的手也紧了紧:“那烤串老板应该认识咱们。”

    所以才不断地强调自己是陵镇人,生蚝从陵镇运过来等等一系列的话。

    一个故意强调什么就心虚什么,这强调也可能是为了引起她注意。

    丫丫听完脸都白了白,她虽然年纪还小,但在因为自小身份特殊,心思也特别敏感。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叔叔为什么不直接说认识咱们呢?”

    汤芫感觉脑子一团乱:“暂时想不出来……如果他是真想引起咱们注意……可是一开始是咱们先主动去他摊子上吃东西的,他也没有吆喝什么……希望是我想多了。”

    丫丫安抚地拍拍汤芫的手背:“姐,那我明天就不去医院了。”

    汤芫点点头:“这样更好。”

    汤芫到了家刚洗把脸就听到了敲门声,自从上次因为邱绮妮在这里吃东西引发了围观狂潮之后,汤芫开门都特别小心。

    这门装着猫眼,她看了眼,门外是三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其中一个特别瘦的,一看就知道是邱绮妮。

    汤芫赶紧把门打开,那三个女人像身后着火似地嗖一声钻进屋里。

    邱绮妮摘下墨镜,抱歉地说:“汤芫,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宁菲,何意,她们是……”

    汤芫扬了扬眉:“《刺眉》女主角,《她》女主角,分别拿了这两年的最佳女主角,认识。”

    邱绮妮松了一口气,拉过那两个趴在窗边看的二货,说:“她们想拜托你给她煮顿好吃的!”

    宁菲立马眨着亮晶晶的眼:“小美女,拜托拜托啦!我们真的好久没吃过一顿好吃的了!”

    何意双手合十:“大神,求赐我一顿好吃哒!”

    汤芫被她们这模样逗笑了,说:“叫大神就太隆重了,你们叫我小芫吧,想吃什么?”

    宁菲纠结了一会儿,说:“肉!”

    何意补充:“很多很多肉!”

    邱绮妮只顾拼命点头。

    汤芫奇怪:“你们不怕吃胖了不好上镜?”

    宁菲和何意十分有默契地看了一眼邱绮妮,同时说:“不怕!”

    邱绮妮吃了这么久了肉都没长,有什么好怕的!

    汤芫心想这几个娱乐圈的大姐心真大,竟然就这么随便就相信了,要是有人真心想害她们,那得多容易得手啊。

    汤芫就径直往厨房走去,打开橱柜把出来,眼珠一转,心里就有了打算,开始调起配料来。

    邱绮妮在后可贪婪地吸着鼻子说:“看吧!我就说了,汤芫做的菜味道就是特别!江城还没找出哪间酒楼的味道跟她一样的!”

    宁菲和何意就咋呼着说“是呢是呢”。

    汤芫本来正笑着,突然就脸色一凝,全身绷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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