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再往前几步,便能穿过半月形拱门,进入香客借宿的厢房,却在这时被拦了下来,谢安娘他们心下焦急,面上却尚算冷静。

    谢安娘望了望拱门后的过道,上面并无一人在走动,空荡荡的,稍显寂寥,与护国寺前殿的人声鼎沸相比,形成极大反差。

    虽不知为何不让随意进出,可谢安娘他们却是不准备放弃,只听谢安娘打探道:“小师傅,这是为何?难不成是里面厢房已满?”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们,还是请回吧!便是厢房未满,今日也是不予通行的。”

    “小师傅,我们就是奔着借宿来的,既然厢房未满,那为何不准人进去?你总得给我们个心服口服的理由才是!”

    谢安娘却是不肯就此死心,非得讨个说法,最好是说得这小沙弥晕了头,一心软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云珰忙点头支持,嚷嚷着:“是啊!哪有这样的道理的!连个像样的说辞都没有,一句请回就想将人打发走!小师傅,你看我们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你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呗!”

    “施主,实非不愿,而是不能!”小沙弥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着便在谢安娘他们不理解的眼光中,缓缓开口解释:“便是小僧放你们进去了,再往里的那道门也有层层士兵看守,你们依旧是过不了的!不若就此返回,尚能早些找间客栈住上一宿。”

    谢安娘与晏祁面面相觑着,莫不是运气如此不成,有哪位皇亲国戚今日来到了这里,要不然怎会戒严!

    只是他们好不容易探听到周夫人的消息,实在是不愿就此放弃,谁知道下一回见着周夫人的机会,还要等多久!说甚么今儿个也得进去一趟。

    可若真是如同小师傅所述,那从这个拱门走进去便不太现实了,不知这里可有后门甚么的?

    正僵持不下着,谢安娘瞥到小沙弥手中的念珠,倒是灵光一闪!

    她将晏祁拉到一旁,凑在他耳畔低声喃语几句。

    这回是晏祁出面,只见他对着小沙弥行了个合十礼,继而客气地问道:“不知慧远大师可是在寺中?”

    “施主可是认识慧远师叔?”小沙弥惊疑不定的看向他。

    这慧远师叔外出好些年,近段时日才悄悄返寺,住持正愁着怎么将人秘密送走,怎的就有人找上门了!

    “正是,在下曾在福佑寺中有幸结识慧远大师,此番若是能见着慧远大师也算是不枉此行,劳请小师傅帮忙通报一声!”

    有慧远大师在,说不定进入这后院厢房的机率便大了!

    小沙弥却是摇了摇头:“慧远师叔今早辰时便下山了,现下还未曾回来。”

    “那慧觉师傅呢?”谢安娘不死心的追问着。

    小沙弥听闻慧觉的名号,并未急着回复,反而是抬眸打量了她一眼,似是在判断来人的意图。

    见小沙弥眼中浮现的警觉,谢安娘只觉奇怪,怎的提到慧觉的名字这般大的反应?

    有误会就得赶紧消除,她摆了摆手,辩解着:“小师傅,莫要误会,我们确确实实是慧远、慧觉两位师傅的旧识。你要是不信,将我们前来拜访的消息说与慧觉师傅听,他定是认得我们的!”

    别看谢安娘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若是慧远大师,那定然是没问题的,可巧就巧在他不在寺中!

    换成慧觉,依着在禹州城中的那段旧事,以及他的行事作风,要是被倒打一耙,轻飘飘丢下一句不认识,那他们估计就得被当成骗子被赶出去了。

    可他们在这护国寺中,拢共就认识这么两位,一位出门不知归期,自然就得将全部希望压在另一位身上,赌这么一把了。

    再者,只要能见到面,她总归能想到办法,说服慧觉带他们进去的,怕就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小沙弥见他们神情恳切,不似是追着来寺中找慧觉麻烦的那伙人,便也逐渐放下心中的防备。

    “那我……”刚要松口,却瞥见墙边拐角走来一人。

    立即挺直了脊背,双手合十,朝着那人恭敬地道:“师伯!”

    谢安娘他们见他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不由顺着他的视线转身望去。

    呵!说曹操,曹操到!

    慧觉不疾不徐地走向他们,离他们几步之隔时站定,视线扫过一众人,落在谢安娘身上略一怔,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转开。

    小沙弥见慧觉望向他,表情一肃,赶紧对着慧觉打报告:“师伯,这几位施主正要找您呢!”

    慧觉见师弟新收的小弟子这般怕他,每回看见他便跟见着老虎似的,既无奈又好笑,他又不吃人!

    若是往日里,见着小师侄耗子见了猫般的反应,他定是忍不住要戏上一番,只这几日他心里沉重,却是没了那闲情逸致。

    慧觉对着小沙弥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转而望向晏祁,似老友叙旧般的口吻:“晏施主怎的来了?!”

    “可否借一步说话!”晏祁上前一步,朝着不远处的拐角,作了个请的手势。

    ***

    谢安娘望着眼前带路的慧觉,不敢相信竟能如此顺利!

    他们跟着慧觉绕到后山,从隐秘的僧人专用通道,进入了护国寺后院香客借住之地。

    “我便送你们到这了!记住我跟你们说的厢房位置,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见机行事了!”慧觉将人带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安娘抬头看向晏祁,很是好奇他到底怎么说服慧觉的!她总觉得今日慧觉略有反常,并不似在福佑寺中遇到时,半点没个僧人的正行!

    晏祁也是一头雾水,他才刚开口说明来意,希望能得慧觉的帮助,好让他们进入戒严的后院厢房寻一人,慧觉略作思索,一口便答应下来!二话不说就带他们来到了这!

    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眼中皆是坚定,无论这慧觉是好意还是恶意,便是挖了一坑,他们也会照着跳下来!机会从来都不等人,他们可得把握住了!

    心下隐隐不安的谢安娘,忍不住抬眸望了眼慧觉离去的方向,只见那人贴着红色的高墙疾行,笔挺的身姿隐在墙边的阴影下,便连明艳的僧袍也染上了一层暗色。

    他的袍角被风卷起,似是拍在岸边的浪花,稍纵即逝,而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更是无端透出几分落寞、神伤,就似一位沿途跋涉地苦行僧,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走吧!”晏祁碰了碰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了握,传递着无声的关怀。

    谢安娘回以一笑,便将所有的顾虑压下,朝着慧觉给他们指出的路走去。

    幽静的鹅卵石小径上,悄然一片,穿过枝桠繁茂向外伸长的庭院,他们便到了女眷居住的那一片厢房。

    “前面便是女眷的居所,你和孟叔待在这处,我带着云珰进去!”

    谢安娘将欲要往前的晏祁拦下,他们两个大男人,若是出现在专供女眷居住的区域,难免引起骚乱,还是她与云珰进去更为保险。

    晏祁抿直了唇角,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好半晌,只见他轻轻拥住她,叮嘱着:“小心点!”

    ***

    清幽的庭院门口,一位气度雍容的老夫人缓慢走了出来。

    “您小心台阶!”

    跟在她身后的老仆赶紧上前,搀扶着老夫人下了台阶。

    “看来真是老咯,连下个台阶也要人扶着!”

    老夫人虽是满头花白的银发,可却精神矍铄,心态也很是显年轻,尚会兀自调侃着。

    “才不是呢!老夫人脸上连根皱纹都少见,说是三四十岁怕是都有人信!”走在老夫人身后的一位年轻丫鬟,趁机上前两步,嘴甜地恭维着。

    走在前头的老夫人摇了摇头,侧身点了点那丫鬟:“你这嘴呀,便跟抹了蜜似的!”

    待她回转过头,却见远远走来一对主仆,不由睁大了眼。

    老夫人赶忙拍了拍身旁老仆的手,眼中立时便泛着泪花,连声音中都在些微的颤抖。

    只听她难掩激动地道:“阿崖,你快看,那是不是妍妍?!是不是我的妍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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