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的敌人身上溅出成桶的鲜血创造了一个海洋。我必须乘着用他们的尸骨制成的小舟穿过。”

    “我的帆是他们的皮肤。。。”

    “鼓起吹动的风是他们最后的呼吸。。。”

    猪,或者长着猪的头颅的人,如此说道。

    “后来呢?”

    “后来?”

    他笑起来,发出如他的外貌般壮硕而混沌的声音。

    “没了。”他停顿了一下。“我的生命已经被撕碎成一片一片,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

    “但故事不该只是这样,我有印象,在那之后——或者之前,还发生了更多事情。”

    “我知道,孩子,你知道我的故事。”

    “是的,奥因克,我知道,但是我想不起来。”

    “孩子,那份记忆不属于你,我曾讲过故事,但是我现在无法再讲了。记忆已经混搅在一起,成为黑乎乎的一团。”

    “但是你还活着,奥因克。”

    “是的,我还活着,但是我除此之外的东西都失去了。我失去了‘奥因克’的所有事情。奥因克,我是说真正的奥因克,已经在很早以前,在我还能感受到失去东西的时候已经死去了。”

    “那么,在那之后呢,在你发现自己还活着之后。在你成为‘旅行者’之后。”

    “啊,我还记得,那的确是我自己的故事。”

    他低着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怀念的光。

    在那之后他一定经历了许多事。

    “我的时间不多了。”

    片刻的沉默后,他突然开口。

    “你要死了吗?”

    “是的,和奥因克不一样。我曾恐惧过,也曾迷茫过,但是现在我终于要迎来属于自己的死亡了,我有这种感觉。”

    奥因克,那个屠夫,那个反抗者,真的没有对死亡感到过恐惧和迷茫吗。

    “能和我讲讲属于你自己的故事吗?”

    这样的事并不寻常。我坐在这里,和漫画故事中的人物对话,这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还能保持镇定。

    “尽管我很乐意给你讲我自己的故事,但是他们永远不会属于你。”

    是的,那些故事并不属于我,但是在离别之前,我还是希望成为你的故事的见证者。

    我不属于这里。

    我不会是所谓“旅行者”中的一员。

    我应该是个高中生,学习,成长,工作,成家,生子,然后老去。我的人生仅此而已。

    所谓的旅行和冒险与我无缘,我所能做的只有聆听和幻想。比起那些只存在于幻想的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无法割舍。

    我已经和我的世界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没有抛弃她的勇气。

    “我的故事已经到了结局,而你的才刚刚开始。你没必要被我的故事所束缚。”

    “不,奥因克,我不属于这里,这不是我的选择。让我回去!”

    我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表面上的,由好奇心和某种隐秘的渴望支撑起的镇定立刻被打破,慌乱开始侵扰思维。

    “我不允许。你无法从我面前逃掉。”

    “我从没像此刻这样渴望死亡。而你,你是我死亡的送行者。当你开始你的故事的时候,我的故事也将结束,我会迎来我所期盼的死亡。”

    “所以,你必须接受这一切,而我也会随之坦然接受我的死亡。”

    他直视着我,眼里传来不可违抗的意志。

    我不可能逃掉,即使没有他的阻拦,我也不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

    “好吧,奥因克,你这个自私的人。”

    我放弃抵抗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

    “自私的人?”

    他笑起来,声音比之前难听很多。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意,但我确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嘲笑。

    但我不能反抗,也无法反抗。

    连最后表示抗议的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慌乱感已经退出脑海,但再次镇定下来的我知道,那份镇定已经和一开始不同了。

    不禁想要对如此坦然乃至迫不及待接受这一切的自己产生厌恶来。

    然而我无法做出什么。

    他给了我勇气和借口。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为何选择你的原因。你有天赋,也有意愿。”

    “你适应得很快,比我想象得还快,你会拥有比我更加精彩的故事。”

    我埋下身子,捂着脸抑制眼睛的不适,以及脸部肌肉的抽搐。

    良久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

    “我的时间到了。”

    我的时间也到了。

    但是事情结束或发生地很快,以至于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所谓的传承也就是他把腰间的双管短枪交给了我。

    然而条件毫无疑问地达成了,我能感受到某种变化的发生。

    扭曲感的不适感从我所站立的空间中传来。

    我看见透明的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故事的结局了。”

    “如我所见,这就是你故事的开始了。”

    “面对你的选择,孩子,痛苦和质疑不会永远存在。”

    “一路顺风,旅行者。”

    绳子骤然收紧。

    意识沉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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