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自终,她都避开身份二字,想来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太子妃这三字有多大的杀伤力,以至于不过盘旋口中,都叫她觉着心中阵阵巨疼不忍。

    可是,她是白瑾,善于掩饰一切的白瑾,谁也没发现她端着茶盏,已然掐着泛白的指端,便是南夜,也被她那一面温柔有礼的笑暖了暖。

    “今日来,母亲特嘱咐了我,给阿萝带了些吃食,虽比不得宫里,可都是你喜欢的。”

    犹如探监的架势,有太多话,是两人不能多言的,可不经检验便带进的吃食,自然不可避免的惹了宫人注意力。放在紫檀案上的精致盒子被一一抱走,就在帷帐后,便有一众宫人拿了银针验看。

    这样的动作,此前白萝或许还会制止,不过自那日在假山中偷听后,也知晓这吃的东西有多重要。当然,她自是不会怀疑白瑾送来的东西,可是卫明贞说必须一视同仁。

    当然,白萝的重视还是因为,在南夜例举了不少家里人送东西进宫来,拒绝接受检查,最后却出了篓子,一家人还倒霉的事情,数不胜数。

    第48章

    白瑾没有告诉白萝的是,这些东西,都是梁北辰从阮阳带回来的。

    而白萝还未及打开这些盒子,便收到了从剑州府传来的消息,千里信鸽直达白小朵手中,没有落下半个名,方一展开,白萝就看见了熟悉字迹。

    ——嫔御高氏栎棠。

    顾吉祥的字儿,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潦草的走笔是为防被人窥得,而言简意赅,则是他的叙述问题。

    好半晌了,白萝才想起来,她上次发回剑州的信中,就有叫顾吉祥帮忙查宁远寺六太子妃的事,想来他是查到了,而关键点便是她手上这个人。

    趁着卫明贞去了前宫,白萝便招来了正在当值的宫女喜儿,旁敲侧击的询问了高氏的事情,却不料入宫资历算老的小姑娘,竟然摇着头说未曾听闻过。

    这不禁勾起白萝的好奇,转身就叫来了东宫的掌事嬷嬷,人约三十有九,微染风霜的面上,透着淡淡的冷漠,一袭得体的素净宫装,行事作风都带着一股子雷厉风行。

    “不知殿下找老奴过来,是有何要事?”

    尚算恭敬的态度,白萝也没过多在意,早闻此老嬷,是皇帝从龙极殿派来的,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倒叫她多了几分敬畏。

    “范嬷嬷且坐,本宫想起前些日子看过后宫名册,其中有个高氏却不曾现身,敢问嬷嬷可识得这人?”

    “殿下是说哪个高氏?”

    本就是随口编纂的事,白萝也不多费时间,就直道:“高栎棠,嬷嬷可知?”

    三字即出,嬷嬷神色微变,挺直背梁看向白萝的目光,甚是意味深长。这遭白萝算是找对人了,旁人可能不知,可这范嬷嬷知道的一清二楚。

    “殿下说的这个高氏,老奴是晓得,既然殿下问了,那老奴也就说道于您,不过切莫外漏去。”

    这女人的名字是万不会出现在名册之中,可见白萝是要匡她的话,范嬷嬷是个明白人,点破了白萝的话,也就将陈年旧事翻了出来。

    “嬷嬷请讲。”

    “那是定安四十二年的事,选秀之时,有一对从武川来的双生花儿,年方十五,生的委实好看,一个舞一个唱,可谓是出尽风头。”

    白萝倚在案旁,单手撑着下颚,算算定安四十二年,彼时还是先帝的天下,她都还没出世呢,方过了六年,才是宝定元年,现下帝王登位。

    “嬷嬷继续,不知后来如何了?”

    范嬷嬷笑了笑,却带着些许唏嘘,慢慢又回忆起了当年事,便不紧不慢的说道:“自是得了圣心,听闻先帝连册妃的旨意都写了呢,一个温妃,一个柔妃,这宫里百八十年没遇过的事,连四大妃位都给匀出来俩,当即就徒惹了满朝风言。”

    说起那先帝,也是个有能耐的帝王,可奈何一生就喜好个女色,这已是五十有八的高龄之年,突然得了如此姐妹解语花,那是龙心大悦,眼瞅着占据高品妃位的御妻,个个都是年老色衰,却又不好降了位份,便冒着风头想给俩新宝贝儿匀个高位。

    这个念头,还不出三日,便被重重压力给冲散了,那道写下的圣旨,还是被皇后领着四妃点了火盆给烧的。若是白萝有心,现下去史阁翻翻,都能看见当年史官记录的“火龙夜”,抛开那个文艺名,字里行间都能充分感受到,一代帝王晚年惨遭家暴的悲怆……

    “昭贤孝皇后出自上京第一世家,自幼习武知文,十二岁就嫁进了宫,性子刚烈,有几多女子都是将她学做楷模的。先帝因此落下了腰疾,而那两个女子也被赐给了居于京中的亲王。”

    白萝抱着缠枝莲的茶盏差点打碎,早先就听闻,先帝晚年时,便是因为腰间有疾,逢冬季时,便日夜疼的死去活来,直至驾崩。而皇宫官方发言人出具了来自太医院的证明,表示是因为历年来过度操劳朝政所致,引得多少百姓都为此歌功颂德。

    现在想来,先帝定是被一后四妃打的,有点过了。

    “那嬷嬷可知那两位是被送到了哪位王爷的府上?”不知为何,白萝总觉得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范嬷嬷讪然一笑,点了点头续道:“送的是齐王府,做的是下等妾,起头三年无人理,一遭白莲池上舞,两人被王爷封做了贵妾。”

    这个信息量是陡然增大啊,白萝瞪大了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齐王……应该是胤帝的前称号。在细算时间,彼时距离皇帝登基也不过两三年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没有她们的记录?”

    “她们出自犯官之后,那样技艺都是拿得出手,可唯独那脾气秉性,叫人却步,其最为毒辣的莫过于小高氏,便是殿下问的那女,连正妃都受过她的迫害。再往后,陛下入宫了,小高氏得宠封做昭媛。”

    白萝不禁好奇了:“那她可有子嗣?又去了哪里?”

    “没有子嗣,至于去了何处又为什么没个记录,只因……老奴言尽于此,唯一能指点殿下的,只怕就是七太子那事了,唉,冤孽。”

    说罢,也不经告退,便离去了。

    余下白萝大骇脑补,七太子?莫不是那个爬上了后妃香榻的七皇子?而那个从未透露名姓的后妃,就是小高氏?!

    “在想什么?”

    这陡然冒出来的声音,惊的白萝一抖,仓促抬首看向面前的卫明贞,才知道自己没了内力,这听力简直倒退到了何种地步。

    如果可以的话,白萝挺想回她一句“关你毛事。”不过,想想还是罢了,因为她还有好多事情搞不清楚,只得仰仗身板这人了。

    “殿下去哪里了?”

    她这一派自来熟的样子,撩的卫明贞一笑,带着些许熟稔的意味,指了指白萝的左肩,说道:“父皇那里有些事,你的伤口不疼了?”

    她没有告诉她,是高昌侯府的人来了。

    捂着心口,白萝觉得这是一个不美好的下午,因为那个之前跟恶魔一样的殿下,今天变的格外温柔,也不知道是受了日光浴还是如何,挺是吓人的。

    “不碰着就没事,我都是避开着。”

    只是见白瑾的时候,被撞的那一下,真的实在疼,现在缓过了劲头,就好多了。

    卫明贞敛了笑意,拽了臂间的朱色龙纹的轻纱披帛扔在了矮榻上,眸中妖异的微光在闪烁,在扫过白萝嫩生生的一双手腕时,多做了些许停留。

    又看看榻上的丈长暗色披帛,若是缠在白萝的双手上……

    “你在看什么呢?”

    大抵是她看向她的目光过于炙热,察觉到危险的白萝,很不安分的将手往宽敞的袖子里放了放,极是戒备的看着卫明贞,没个好声响,不过若是还有武功傍身,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想来也是她自己活该,遇着这个克星,点穴手法刁钻到了极点,堪称独门中的绝门,便是号称解穴小百手的白小朵,都只能看看摇头,劝她节哀不要轻举妄动。

    那一刻,她的心都碎成渣渣了。

    “无甚。”

    转头便风轻云淡的去了御池台上,白萝随即跟上,端过旁侧装了鱼食的小玉碟,便倚在了雕栏上,看着已经拿起书册的卫明贞,便说到。

    “贤妃那里打算怎么办?”

    这事之前也没谈妥,白萝觉得现下拿出来问问,也好有个底儿。

    却在侧首间,只见卫明贞随手拿下了髻中的长簪,如瀑乌丝瞬间撒下,清风而过,便是眉目如画,幽静沉寂,而一双凤目中正散发着不知名的光芒。

    对上她视线的白萝,瞬间有些失神,过了好些时间,方回过味儿来。有些尬然的转头,拿着鱼食一把撒下长池中,听闻背后传来的轻笑,一张老脸上就有几分烫意。

    想来,能看女人入神的女人,她也算是大奇葩了,不禁泪流……

    “贤妃的事,便让徐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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