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0年,此时天下纷争,已然持续多年,疆土之上布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虽圣上不断吉言祸乱马上结束,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民不聊生……

    不过,在一处布满了野草和残肢的荒路上,却走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土人”。

    “师傅,什么时候能到城里,这泥土太沉了。”

    那小人虽满脸污垢,像是刚刚跌进了泥潭一样,但不难看出他只是一个孩童,而刚才就是他正在朝一旁的老人诉苦。

    “少在那里假言,还不是为了城里的吃的,当为师不知道你心里所想?”

    老人拍了一下孩童的脑袋,接着便是一阵土灰掉落,呛得孩童急忙扑扇,但即便老人话里并无怜意,从眼神中也透露出了关心之意。

    这些日子二人因为赶路,一直都正处于战乱波及之地,稍有不慎就会被附近的土匪袭击,虽然眼下各个大国都忙于稳固自身,没有胡乱开战,但小国之间却纷争四起,为的就是不被别人吞服。

    因此这也导致了国界外的土匪没了管制,他们控制了国与国之间的道路,只要你经过这里,就必须要留下“买路钱”。

    之前有一个大国想要整治别处的土匪强盗,结果派出去的兵将还没到达地方,就在半途因为踏入了两个小国的斗争,从而全军覆灭,因此除了特别大的要事以外,他们也不愿意随意出兵。

    老人走江多年,心知这土匪之患,所以提前将泥土附在身上与脸上,如同迷路的叫花子,包裹也弄得满是窟窿,让别人一看就知道包里没啥好东西。

    当然二人几天前就这样,结果还是被一伙贼子袭击,按照他们的意思,除非你光着腚,否则就是窝藏宝贝。

    “师傅,你说这些土匪抢东西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人呢。留人性命不也挺好的。”

    孩童趁口已经开了,所以继续问道,不然走了一会儿后,又得跟尘土谈心。

    “你跟为师走江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

    老人沉思半响才叹了口气答道,他知道孩童问这句话并不为了抱怨土匪恶行,而是又想到了自己的出身……

    孩童是老人十几年前捡到的,那时老人独自走江,已见识广阔疆土为目标,虽贫苦,但也乐哉。

    不过用他的话来说,走江人不过是自己自我安慰起的名号而已,因为那时候战乱比现在还大,大国之间日日拼斗,平民百姓虽然没有抱怨,但心里早就麻木了。

    老人的父母就是在战乱中殒命的,一家子六七人最后只剩他一人苟活,虽然刚开始一两年他仍旧压着痛苦拼命谋生,但是两年过去老人突然开窍,心想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主动出去,走它个千山万水。

    转眼十几年过去,老人走江已有多许,直到一日他暂住于一个村庄,本想缓存体力次日离开,却没想到夜里村庄遇袭,全村人都没能幸免。

    土匪席卷了村里的钱财与女人后,又放起大火毁尸灭迹,老人因为从小与乱世打交道,所以格外敏感,提前从店家的小道逃走,这才逃得此劫。

    但当他再次返回查看时,却无意间听到一处盖棚里传来的哭声,寻声而至后,他扒开棚子,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一个婴儿。

    而这个刚满一岁的光腚娃娃,便是多年后一直跟随他的小徒弟,江问。

    “师傅,假如土匪没有来到我的村子,你说我会成为什么样呢。”

    江问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毕竟那时太小,所以可以说从他记事以来,就已经跟着师傅走江了。

    “你想那些有什么用,能管你吃还是管你住?”

    老人责怪地说道,他不想江问一直这样跟个孩子一般,即便他才年仅14。

    “师傅我错了,您别生气。”

    江问心知自己会惹着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但还是忍不住犯错,当然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被骂,毕竟在这人性卑微的世界中,幻想能够起到很大的安慰。

    老人也知道一提到村庄之事,江问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没有宽言相慰,反而故意打压他的内心,因为他想让江问尽早成熟。自己年岁已经快到60了,或许今天还在,但明天可能就成灰了。

    闲聊一会儿后,师徒二人便将注意力集中在赶路上,他们原本想去往北边的一座小城,听说里面有一个集市要开,都是四面八方的商人过来买卖,于是也想过去分一杯羹。

    结果就在前天突然传来消息,那座小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竟然一下子封城,别说外来人进去,就连里面的人想出来也很难。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径直走,在前方大概三天的路程,也有另外一个地方,只不过那里不能用小城来形容,而且说实话,老人也不想去那个是非多的地方。

    “徒儿,你知道青城山是什么地方吗。”

    见江问闭口不言,想必也是被身世影响了心情,老人终是不忍,便开口问道。

    “知道啊!咱们之前不是听人说过嘛,那里可是道士们的重地!什么掌教真人的,还有法术!师傅,咱们要去那里吗?”

    江问还是孩童之心,被师傅稍微一钓,就上钩了。

    “没错,本来为师也不想去那里的,但……也罢,青城山乃齐阳国的重地,不仅是四道之首,是七大派之首,不论实力还是威望都是独一无二的。”老人见江问来了兴趣,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泼冷水。“并且这些日子听说,好像还以青城山为聚地,举行了一场很大的法会,似乎是叫……你看为师这记性,哦对,四道圣会,也不知道这些牛鼻子道士哪来的学识起这么一个名字。”

    “哦!那师傅,我们能去参加那个法会吗?”

    江问自小就接触这些江湖之事,相比那兵家争斗,他更喜欢这些颇有神秘的稀奇门派之事。

    当然,早在这之前,他也听过关于青城山的传闻,毕竟一百年多前就有此山存在,只是乱世中谁也不得安宁,那个时候青城山好像也受到战争的波及,直到四五十年前,才真正展现其样貌和实力。

    “开什么玩笑,法会都是那些道人参加的,你要去了,字都不会写,人家不得一脚给你踹出来。”

    老人满是嫌弃,他不是嫌弃江问的好奇之心,而是嫌弃那些道人,可能像他们这种随波逐流,处处为家的无根野草,永远也不会羡慕日日打坐衣冠得体的道家人士。

    “师傅我会写字。”

    江问不知道老人的想法,所以只是为自己反驳。

    “唉,徒儿,你记住,只有厌倦了这残忍的乱世,才会真正地在一个地方扎根。如若没有,就算你找到了比青城山好上几百倍的地方,也决不会安然待着。”

    老人轻声说道。

    “那师傅您,是还没有厌倦吗?”

    江问问道。

    “嗯?哈哈……你这个小家伙,是啊,为师还没有厌倦,哪有这么快就厌倦了呢?只是……假设,假设你厌倦了,真的会有一个地方让你扎根安去吗。”

    老人开怀大笑,随即大手用力的拍着江问那瘦小的肩膀,然而未等江问疼的龇牙,他又放了下去,独自陷入了沉寂之中。

    几个时辰过去,随着一阵尘风刮过,远处逐渐出现了一团影子,虽然此时已是黄昏天,但对于走江多年的二人来说,一看便知那团影子应当是客栈。

    因为国与国之间的不断战乱,导致一些处于中间的村庄不断遭受牵连,所以常有平民心生退意拼命远离,而长途跋涉自然也需要休息,因此有实力的人就会在途中开馆子设露宿,虽然这些客栈饭馆随时都会被土匪袭击,但他们也并非没有准备,不仅聘请了守卫,也将财宝埋于地下。

    同样,这些客栈饭馆的收费,也如同黑店,否则也不会冒着风险在这里接客,先不说住宿,单是要上几个馒头,都要贵的很。

    不过那些能够离开故地的人,也都是一些家境富裕之人,为的是寻找一处安宁没有灾祸的地方,继而再次续家立业,所以不怪世道险恶,只能怪人心不止。

    言归正传,江问此时就看到不远处有那么一支离乡队伍,虽然人不算多,主人仆子加起来才20人,守卫都不到五个,但其马车上的货物却到人数的一半。

    江问听过师傅教导,似这些离乡队伍,马车上拉载的货物,只有十分之一是仆人的,其余的都是主子家的东西,换句话说,也就是其家产。

    “师傅,他们好像也要去那个客栈。”

    江问低声说道,他虽是道明那支队伍的前行方向,但实际上也是自己想去远处的客栈休息,所以才刻意“提醒”师傅。

    “嗯,想必那是附近村庄或小城的人家,因为受不了战乱,才冒着风险再寻出路的。”

    老人虽是这般说道,但也没有继续表意,他知道江问连续在路上已经六七天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客栈,肯定想进去歇息,他其实也有些疲惫。

    只是这些客栈也并非都是和谐之地,毕竟处于这战土之中,没有稳固的保护,他们只能靠着自己去抵挡那些危害和意外,因此久而久之也有些自我为王,一旦看你好欺负,不扒下几层皮是不可能的。

    江问见师傅没有继续说话,只好再次打量那支队伍,其他人他不细看,但唯独马车上的一个小胖子吸引住了他,因为那个小胖可能是这家主人的长子,不仅身着华丽,手里还拿着一堆吃的。

    江问心想,蛮荒赶路若是都像此人一样招摇,必被那些土匪扒皮挫骨,恨不得将你脑袋里藏的金子挖出来,你说没有也不行。

    不过,想归想,终究还是自己走自己的路,江问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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