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回身,冷冷道:“诸位朋友,还请现身一见吧!”

    话声一落,便见黑影连闪不断,本就不大的洞穴此刻已挤满了人,场面却出奇的平静。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短暂的宁静罢了。

    中年文士对众一抱拳,面上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却不难听出他言语之中的恐吓之意:“诸位朋友此刻若是离去,我尸冢门还当他是朋友。如果真想拼个鱼死网破,我尸冢门也未怕过谁。”

    此言一出,果真陆陆续续有不少离去。想来他们能做出如此选择,只怕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鸩须翁的存在。

    毕竟你尸冢门再强大,此刻也只来了三人而已。而鸩须翁虽只一人,却拥有千军万马不能与之匹敌的优势。

    刚还人满为患的洞穴,顷刻间,走的只剩下寥寥十多人。很显然,这十多人无一不是实力超群,即便是尸冢门,鸩须翁这类存在,也难以祛除下九流尸对其的诱惑。

    鸩须翁将这一众人俱都扫视了一遍,心中惊惧之意更浓。这其中竟然有三位名垂多年,早已隐世老前辈。

    如果说他们单单只是,为一具下九流尸而来,鸩须翁宁死也不会相信。可不为此,他们此番前来又是为了哪般?

    鸩须翁不禁有些费解,面上满是恭敬道:“不知道是什么风竟把三位前辈给吹来了?”

    只见一颀长老者缓步走出,一张干枯褶皱的脸宛如梨树皮,一身绫罗绸缎,剪裁极其合体。

    只听他淡然道:“早就听闻鸩须翁毒计妙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鸩须翁脸上恭敬之色愈浓:“晚辈的拙智陋计,怎敢在梨木老面前卖弄!”

    原来这颀长老者,竟是退隐多面的梨木老。

    此人乃世家之后,自幼饱读诗书,又习得一身绝世武功。岂料天有不测风云,风华正茂时,无端身染怪疾,全身皮肤俱都干枯脱水,几日下来便如一层梨木皮。

    常人遭逢此般厄难,定是一蹶不振。可梨木老却因怪疾,全身毛孔俱能呼吸,因而练得一身高明内功,少有人及。

    梨木老一张木然老脸,看不出是惊还是喜:“阁下今日是铁定要为尸冢门助拳咯?”

    鸩须翁尴尬笑道:“这个......晚辈与尸冢门门主尸老哥是老相识,定不能袖手旁观,可又不愿和几位前辈为敌。晚辈着实难办的很呐。”

    鸩须翁略一犹豫,抱拳道:“晚辈有一言,不知道讲不当讲?”

    梨木老瞥了几眼身旁的几个人,说道:“你说。”

    鸩须翁道:“想三位前辈无一不是垂名多年,早就不过问世事。然而晚辈着实想不通,怎会为区区一具下九流尸而亲身前来?”

    梨木老闻言却感慨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我那捣蛋孙子吵嚷要去参加“尸餮大会”,为了满足他,我这不老将提刀又上马了。”

    梨木老随后又对身边几人说道:“老乞婆,醉刀头,你们恐怕也和我差不多吧?”

    梨木老称之为老乞婆之人,一身华丽缎子挂满了玉石珠宝,就连十根干瘪的手指上,也俱是带着玛瑙翡翠戒子。

    这哪里还是乞丐,这分明是暴发户出门显摆来了。

    老乞婆绾一乌云髻,满施妆粉胭脂,本已脱落的眉毛用黛粉涂的浓且黑。这张脸瞧着,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老乞婆道:“老梨木,与你相识这么多年,我还头一遭看你这般老实。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醉刀头?”

    唤为醉刀头之人一脸醉意,浑身酒气冲天,迷糊道:“老乞婆,你和老梨木是半斤八两,老大别说老二了。”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想必醉刀头的话定然不差。

    梨木老道:“别废话了,既然我们三个俱为下九流尸而来,且志在必得。这事儿,你们说怎么办吧?”

    老乞婆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比试较量一番。谁能最后胜出,这下九流尸就归谁。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也得让我看看,你们的功夫有没有落下。”

    醉刀头大声道:“打架好生无趣,还不如我们比试喝酒。谁最能喝得,下九流尸就归谁。”

    老乞婆瞥了一眼醉刀头,道:“单论这喝酒,普天之下能胜过你的,只怕是还没有生出来。让我们比试喝酒,岂不就是将下九流尸拱手相让吗?”

    梨木老道:“老乞婆所言不错,这比酒是万万行不通。可较武我也不赞同,和人动了一辈子手,这人一老就不想动了。”

    老乞婆微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才行?”

    梨木老瞧了一眼鸩须翁,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你不是号称妙计天下无双吗,依你看我们应该也比试什么才好?”

    鸩须翁万万没想到,他们最后会将这个担子扔到自己身上,不禁微微一愣道:“依我看来,倒不如所有人都来讲讲,这具下九流尸的来历。谁说的最详细,最准确,这下九流尸便归于谁。”

    梨木老拊掌笑道:“甚妙,甚妙,就不知道谁愿意当这第一人?”

    毫无疑问,这第一人是最吃亏的,后边的人纵使全然不知,也可依模照样的讲出来。

    鸩须翁当即说道:“既然这主意是我出的,这第一人理应该由我来。”

    鸩须翁侃侃而谈道:“所谓下九流尸,指的是生前从事下九流职业之人的尸体。而下九流职业,被化分为巫,娼,大神,梆,剃头,吹手,戏子,叫街,卖糖。眼前这具下九流尸,听说生前下九流的职业俱都有干过。正因如此,他饱受世间冷暖,怨恨深埋,一旦炼尸成功,其威力不容小觑。这就是我所知道关于它的一切。”

    鸩须翁话音刚落,又道:“今日尸冢门用天妖草阻止下九流尸化形,有着不小的功劳。这第二个让他们讲,想必没有谁有意见吧?”

    老乞婆不耐烦道:“要说就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在场之人皆是满腹疑惑,鸩须翁明明是和中年文士一伙儿,为何他却急着让中年文士先讲?

    这岂非有些矛盾?

    可鸩须翁却甚是得意,他之所以急着让中年文士先说。那是因为他知道,在场这十多人无一不是名动一方的能者。鉴于身份的关系,他们定不会说出和别人相同的东西。而且鸩须翁又很了解他尸大哥的性格,每做一件事力求尽善尽美,像如此简单的问题,定然早已弄得清清楚楚。

    只要中年文士将所有该讲的都讲完,其他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尸冢门将下九流尸夺去。

    中年文士似已猜透了鸩须翁的用意,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他们此番带来了,尸冢门至宝三绝尸。可门主临走前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使出。

    中年文士道:“据说几十年前,有一崔姓前辈生于贫苦之家,其父不堪忍受穷困,便将其贩卖给人口贩子。人口贩子为了利用他来乞讨,就将其手脚筋挑断,舌头割掉,耳朵戳聋,双目皆挖。后来他趁机逃出,得蒙高人指点,习得炼尸之法。他为了向当初残害自己的人报复,费尽十多年才找到这具下九流尸。可天不遂人愿,此尸生前看遍世间冷暖,尝尽人情滋味,心间怨气久郁不散。欲要将其炼化成功,只怕是要耗费几十年的时间,而这位催姓前辈却因此心力交瘁而死。”

    中年文士刚一说完,在场所有人无不是惊得瞠目结舌,好像中年文士述说的是自己的故事。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想要找出,比之中年文士更出彩的东西之时。却听得池子中的下九流尸一字一顿道:“其实我就是那姓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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