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宁子爵看起来是一位热情洋溢的艺术家,有着金黄色的卷发,如雕刻家手下的神像一般俊朗刚硬的脸庞,总是带着迷人的笑容,实在让人难以将他和“大法官助理”联系在一起。

    让费列罗感到意外的,是站在曼宁子爵身边的年轻人,达米奥.罗西,王国首相莱曼.罗西伯爵之子,黎利尔丘陵上最肥沃、最广阔的一块土地的继承人。

    罗西伯爵是奥克雷三世最忠实的盟友,几年前奥克雷三世收回了布雷德利家族的领地后,就将其中一部分交给了罗西伯爵。所以费列罗不明白为什么达米奥会来访。

    尽管带着疑惑,费列罗仍然笑容满面地迎接了两人。

    门房在费列罗的示意下悄然退走,费列罗先将贴身男仆招来让他去找奥苏尔,又让管家去叫费利佩过来。曼宁子爵仅是以公证人的身份出现在这,有他招呼就好;而达米奥.罗西却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必须由同是伯爵继承人的费利佩来接待才合乎礼仪。

    曼宁子爵和达米奥分别向费列罗问了好,又向赛琳娜行了吻手礼,在赛琳娜坐下后他们才各自找了椅子坐下。

    在费利佩和奥苏尔到来之前,费列罗和两位访客寒暄了一阵,聊了会天气,谈了谈新月城近日的一些风花雪月,欣赏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油画,都是浅尝辄止。

    赛琳娜在一旁含笑不语,只有被问起时才简单地回答一句。

    不多时,奥苏尔到了,客厅里的气氛顿时一变。曼宁子爵挂在嘴边的微笑不见了,眼神变得傲慢而矜持。达米奥.罗西索性装作没看到高大的兽灵,冷淡地将注意力放在费列罗身后的肖像画上。

    “奥苏尔,我的朋友,请过来吧!”费列罗仿佛没有发现异状,站起来热情地招呼道。

    奥苏尔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般飞快走到沙发前:“签合同。”

    “是的,签合同,”费列罗愉快地笑着,将合同交给曼宁子爵,“曼宁阁下,请您过目。对了,罗西阁下,既然您适逢其会,也请您过目一下合同,为此事做个见证吧。”

    曼宁子爵慢吞吞地伸手接过合同,面无表情地翻看起来。达米奥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惊奇:“费列罗.米凯莱恩,你们准备雇佣这些兽人?”

    奥苏尔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达米奥.罗西,牢牢地记住了这贵族小子的样貌,打算等有机会就弄死这家伙。

    “是兽灵,罗西阁下,”费列罗微笑着说,“是的,我们带到新月城来的家族卫队并不多,所以打算雇佣一些兽灵佣兵来加强防卫。”

    “新月城的治安很好,而且该死的佣兵根本靠不住。他们只是为钱卖命,根本不知忠诚为何物。”曼宁子爵一边看着合同条款,一边嘟囔道。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费列罗,家族的安全要靠忠勇的骑士来护卫,佣兵只能用来护送商队、剿除一些小蟊贼。”达米奥漫不经心地从合同上收回目光,堆起笑容看着赛琳娜,“您说呢,美丽的赛琳娜小姐。”

    赛琳娜还没发表看法,费利佩那豪放的声音就在客厅门口响起,“虽然我们很多看法不一样,达米奥,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们难得地一致。”

    费利佩大步走进来,根本不掩饰他看向奥苏尔时的鄙夷,先对曼宁子爵行了一礼:“曼宁阁下,日安。”又随随便便地对达米奥点了点头:“达米奥,什么时候到的新月城。”

    “前天才到。听说你也觉醒第三种天赋了,费利佩,希望有机会能让我见识一下。”达米奥.罗西笑着说。

    “选王会上你自然会见识到的。”费利佩不以为意地说。他和达米奥.罗西等大贵族的继承人在少年时曾一起受训于圣地伊尼斯岛,学习剑术、骑术、贵族礼仪、封地管理、觉醒和应用天赋等,彼此非常熟悉,说话也相对随意一点。曼宁子爵的年龄却是40多岁,处于费利佩和老米凯莱恩伯爵之间,和费利佩没什么交集,因此费利佩对他比较客气尊重。

    “无论如何,就让我们在两位贵族的见证下签订合约吧。”费列罗笑着打岔。

    众人都没有意见,于是费列罗代表米凯莱恩家族,与奥苏尔签下了雇佣合约——奥苏尔的人类语言学得不太好,没法签名,只是按了个手印。而曼宁子爵和达米奥.罗西也随后签名,见证合约成立。

    费列罗拿出几只酒杯,为大家都斟上一杯,庆祝合约成立。不过曼宁子爵和达米奥.罗西都没有举杯,显然不愿意与他们心目中低贱的兽灵共饮。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不久曼宁子爵和达米奥就找借口离开。临走时达米奥拉住费利佩,悄声说:“小心。”又加大音量,笑道:“晚上你们也会去参加索特里子爵的宴会吧?那就晚上见。”

    小心什么?费利佩不动声色,笑着送别了两人:“晚上再见。”

    返回屋里后,费利佩本想和费列罗好好聊聊,可是费列罗却一路和奥苏尔详谈甚欢。费利佩驻足片刻,冷冷地哼了一声走了。

    赛琳娜也满足了自己对兽灵的好奇心,退出了谈话。

    变得冷清的客厅里,费列罗又和奥苏尔喝了一杯酒,笑着说:“该是时候让我去见见你的佣兵们了。”

    奥苏尔点头表示同意,放下酒杯,却往腋下夹了两瓶杜松子酒,手上又抓了四瓶,看向费列罗。费列罗微笑着点头。

    于是两人一起前往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口,男仆戈东正焦躁不安地看着拥挤的休息室,下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满屋子高大桀骜、表情凶悍、浑身散发着动物味道的兽灵让他莫名地紧张。

    费列罗过来时,他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奥苏尔手中的酒,他又紧张起来。关于兽灵喝了酒以后会变身成狼的传闻,他听过不少。

    “你退下吧,戈东。去看看伯爵大人有没有空,如果大人有空,就请他过来一趟。”费列罗温和地吩咐一声后,向佣兵们喊道:“风神庇佑的战士们,你们的首领已经接受了我的雇佣合同,从今天起的一个月内,请向我尽情展示你们的武勇吧!”

    由于部分兽灵听不太懂人类语,奥苏尔将费列罗的话翻译了一遍——或者说,由于他对人类语也没到精通的地步,所以是连蒙带猜,美化渲染了一番。

    佣兵群中爆发出一阵呐喊,他们打着拍子,用古老的兽灵语喊道:“风神!风神!风神!”

    费列罗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示意奥苏尔将酒分发下去。酒瓶在兽灵们手中传递,每个兽灵接到就仰头灌一大口。

    等到最后一滴酒也滚入了兽灵的喉咙,费列罗微笑着对奥苏尔说:“我的朋友,请你按照我们之前的协定,安排几位勇敢的战士贴身保护我的父亲、兄长和妹妹。其余的战士,我会将他们引荐给家族卫队的队长奥德加德爵士,由他来分派护卫任务,你觉得怎么样?”

    “听你的,富主。”奥苏尔说。

    费列罗猜测他应该是想说“雇主”,于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休息室,去寻找奥德加德爵士。

    当他带着奥德加德爵士返回时,发现老米凯莱恩伯爵已经在和奥苏尔交谈了。

    米凯莱恩伯爵换上了家居的麻布衣服,看不出半点高贵气息,就像个普通的农民老头。他黑色的眼睛里并不像其他贵族一样充满居高临下的味道,和奥苏尔交谈时也在认真倾听,没表现出半点不耐烦,或者轻蔑鄙视。

    不知道奥苏尔说了什么,老伯爵频频点头,线条刚硬的脸庞上挂着一丝笑容。

    奥苏尔也笑着。费列罗发现兽灵这个种族凶起来的时候更像野兽,而一旦笑了起来,如果忽略他们那长长的体毛和有着锋利指甲的大手、额头上的花纹,看起来就更像是人,只不过是长得比较丑的人。

    “不介意我打扰一下吧?”费列罗笑吟吟地走上前,“奥苏尔,这位是奥德加德爵士。奥德加德阁下,这位是奥苏尔,‘风神之鞭’佣兵团的团长。”

    奥德加德先一丝不苟地向伯爵行了一礼,然后看着奥苏尔,虽没有做出明显的鄙视和排斥,却是傲慢而刻板地招呼着:“你好,团长。费列罗少爷已经和我说了大致的情况,我要向你确认一下,你的手下会服从我的安排吗?我不希望不听命令的乌合之众混入我的卫队。”

    奥苏尔皱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奥德加德,点点头:“只要,别让他们,故意送死。”

    奥德加德沉下脸,右手按上了剑柄:“我是一名高贵的骑士,希望你收回那些侮辱的话!”

    奥苏尔冷冷地看着奥德加德,半晌,才将手按在胸前微微欠身,缓缓说道:“骑士荣耀,我相信,我道歉。一视同仁,兽灵要。”

    奥德加德的手离开剑柄,哼了一声:“雇佣期间,我会对你的手下一视同仁,不会刻意安排他们送死。他们也必须遵守我的纪律,否则将按照卫队的规矩进行惩罚。”

    奥苏尔点点头,用兽灵语向他的团员们说明情况。奥苏尔素有威望,没有兽灵提出异议。

    费列罗笑着拍了拍手:“既然没有问题了,那么奥苏尔,就让奥德加德带你的战士们去熟悉一下环境吧。”

    奥苏尔下了命令后,那50名充入米凯莱恩家族卫队的兽灵便飞快地列队,动作整齐。奥德加德满意地看着,虽仍是傲慢而刻板,却也带上了一点笑容。

    50名兽灵跟着奥德加德走了以后,休息室里明显空旷了。

    老米凯莱恩伯爵之前除了对奥德加德回礼后没再出声,这时爽朗地笑道:“费列罗,你该去为晚宴做准备了。换一套得体的衣裳,不要让家族蒙羞。”

    “遵命,父亲大人。”费列罗恭谨地答道。

    “奥苏尔,我们再去喝几杯,你再和我说说哈里兰人的故事。”伯爵对着奥苏尔时,态度显得亲切而随意。

    “好的,阁下大人。”

    费列罗和父亲一起哈哈大笑。

    费列罗一边笑,一边在心里琢磨:从传闻来看,这个兽灵显然是有勇有谋,智计百出,那他到底是真的学不好人类语呢,还是经常故意犯点错让人低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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