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风雪渐消。

    金水桥广场上灯火通明,红木雕琢而成的台子上铺着一层蜀锦织就的地毯,猩红如血,却更像朝服上的那一抹朱红。

    足有上百平米的方形礼台两侧,摆着两排精致的座椅。此刻,正主未临,看台上,一身黑衣的工作人员正在做着最后的调试。

    大约十米开外的汉白玉广场上,数不清的媒体记者正在沉默的忙碌着,一架又一架的摄像机黑洞洞的对准了礼台,若有森然之意。

    腊月二十四晚,八点五十分整,伴着庄严的帝国国歌,以内阁次相刘谦为首的两排共二十名帝国高层缓缓入场。

    八点五十九分,一名身着黑色礼服的男子微笑着走向礼台,这一刻,媒体的闪光灯亮如白昼。

    男子一边悠然的招手,一边缓步走到早已准备多时的位子上。

    九点整,音乐止声,金水桥广场上万籁皆静。

    这一刻,整个世界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此!

    称霸世界三百余年,领先世界两千多年的伟大帝国在这一刻即将迎来她的新一任掌舵者!

    大明帝国第三十二届内阁首相,将于此时此刻正式宣誓就职!

    望着灯光中密密的人群,张岳回首五十多年的人生,幼时的梦想、家族的兴衰……

    一时有些恍然。

    “鄙人张岳……”

    浑厚的男声传遍了整个广场,也传向整个世界。

    然而,也在此刻,通义坊内一栋尚未完工的民楼内,一身黑色大衣的男子正沉默的摆弄着手中的武器。

    瞄准镜内,漆黑的瞳孔忽而转成淡蓝,上翘的嘴角发出一声轻笑:“黄皮猴子,见了撒旦可不能怪我哟!”

    枪身终于响起!

    原本淡蓝色的双瞳却瞬间变作深蓝,瞳孔内满是震惊之色!

    “这……是谁?是谁干的?!”

    ……

    巨变来临的一刻,当枪身甚至还未传来的那一刻,犹在郑重宣誓的张岳顿感右肩一阵巨痛钻心,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两侧的黑衣侍卫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冲了上来。

    “有刺客!”

    “保护相爷!”

    ……

    当侍卫们将礼台上其余的官员团团围住时,内阁次相,这一刻,世界上最有权力的男人,沉稳的喝道:“别管我们,快去看看首相大人!”

    脚步声、叫喊声、车辆发动的引擎声、刺耳的警笛声,交织在广场的上空。

    随着一声枪响,原本庄重肃穆的金水桥广场上乱成了一团。

    数不清的媒体记者开始尖叫、逃离,却也有不少胆大、敬业的记者浑身上下都被热血充斥着!

    这……这绝对是本年度,不,近百年,乃至上千年来,最震惊的新闻了!

    大明帝国首相,这个站在世界权力巅峰三百多年的人物,竟然……竟然遇刺了!

    这是史无前例的一次!

    迎着骚乱的人群,越来越多的记者在震惊片刻后,依旧稳稳的举着摄像机,忠实的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也因此,便在这一刻,几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惟有这小小一方天地的声音,成了整片大地上的唯一!

    帝国大酒店的顶楼套房内,那名富态的中年男子听着不远处的枪身、骚乱声,微笑着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

    金水广场以北,偌大的皇城北部,绵延的大明宫内,年轻的大明天子永历皇帝正神色焦急的等待着,哪怕,电视机画面中的张岳已然倒地……

    皇城西侧,布政坊的一间幽深院子内,一名面色微白的中年男子正细心的拆着包裹,一件鲜红的袍子映入眼帘,上面绣着的几只飞鱼仿佛要在这一刻冲天而起!

    男子虔诚的换好衣袍,推开房门,腰间的绣春刀叮当作响。

    院内,两排同样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来,齐声唤道:“拜见指挥使大人!”

    中年男子微白的脸庞在这一刻竟隐隐透着红光,“呛”的一声,他拔出了腰间的刀!

    这把被他日夜擦拭,尘封了三百余年的钢刀终于在这一刻再次出鞘!

    “弟兄们,三百年了!我们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三百年啊!这一天,终于到了!”

    众人眼中泛着泪光,大声应道:“誓死效忠大人!”

    男子收刀,大喝:“我们走!”

    ……

    长安城内,风起云涌。

    世界各地,暗流激荡。

    朝.鲜半岛,汉城景福宫内。

    垂暮之年的朝.鲜皇帝收回了紧盯着电视的目光,这一刻,整个人似乎更加苍老。

    一旁,人到中年的朝.鲜国太子,惊骇的目光中难掩酣畅淋漓的快意。

    老皇帝望着自家的太子,发出一声轻叹。

    太子察觉,转头看向父皇,疑惑道:“父皇为何叹气?”

    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再度出现,然而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无奈。

    “大明死了首相,你应该开心吗?”

    太子闻言,低下头去,然而眼角却依然带着难掩的鄙夷。

    老皇帝静静的望着自己如今唯一的儿子,清晰的感觉着其内心对自己无能的怨恨和鄙夷,却终究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

    倒是一旁,传来一道婉转的声音。

    “皇爷爷,这狮王一死,只怕天下就要乱了!”

    老皇帝睁开了眼,转头看向右侧,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正眨着一双星辰般的大眼,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老皇帝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忽而却又轻叹道:“可惜你父亲死得早,小惠你又是个女儿身……”

    对面的太子,低垂的双眼内,露出一道森然的寒光。

    ……

    倭国,京都市上京区的皇宫内,一身便服的明仁天皇缓缓的闭上了微张的嘴。

    年轻的脸上,震惊渐渐敛去。

    望着电视机中画面,清秀的天皇忽而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回荡在算不上宏伟的宫殿内。

    殿内的侍女不知天皇陛下为何高兴,本想附和几声,却又瞧见天皇陛下的笑脸上不知为何竟挂上了两道泪痕。

    侍女们惊的花容失色,再也没了讨好的心思,只顾深深低下头去,不敢多看陛下一眼。

    天皇陛下笑到最后渐渐失声,心神稳定后,方才冷冷的向殿外的内侍下令:“去,把丰臣秀一叫来!”

    ……

    碧波荡漾的南大洋上,澳洲大陆的东北角,大明帝国澳洲外省的首府,少保城的北部,坐落着一座绵延上百里的徽式建筑群。

    建筑群的中心位置,一座古典的宅子内,胡氏家族的当代家主缓缓的放下了手中如玉般的瓷杯。

    北宋年间的长案上摆着一台并不宽大,外壳却是通体用檀木雕刻而成、与屋内的摆设融为一体的电视。

    电视画面中,金水桥前的慌乱依旧在持续。

    屋子里,陷入了深深的死寂。

    木椅上的众人惊愕的看着电视,良久方才转眼看向上座的胡家家主。

    正值壮年的胡承烈怒道:“这是哪个蠢货干的好事?”

    “你们最好没搅合进去,否则休怪我家法无情!”胡承烈虎目四扫,众人纷纷侧目。

    胡承烈身后,一名青年身子微微前倾,开口问道:“父亲,上元节的长安之会如今还去不去了?”

    胡承烈气尤未尽的说道:“哪里还能等到十五?马上出发!”

    “啊?”青年微惊,问道:“可是以升龙号的速度……”

    胡承烈大手一挥,说道:“不坐船了,坐飞机!”

    “啊?”青年惊讶愈盛,踌躇道:“可是家训……”

    胡承烈不耐烦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功夫管那烦人的家训?”

    胡氏家训,家主出行,不乘飞机!

    百余年前,当飞机发明后,胡家的家主便为后人们定下了如此一条颇为怪异的家训,然而细思之下,无非就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胡家,作为如今世界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家主的重要程度不下于任何一国首脑。崛起于海上的胡氏家族,对船只的信任自然要远远高于天上的飞机。

    “少卿!”

    随着胡承烈一声喊,右手边第一位的男子应声而出,抱拳回道:“末将在!”

    胡承烈微笑道:“有劳少卿了!”

    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俞少卿,肃然答道:“末将这就去调派一个飞行中队为大人护航!”

    胡家家主没有乘飞机出行的先例,自然没有专用的飞机,以及相应的护卫。

    胡承烈一听,笑道:“用不着,随便派两架飞机也就行了,少卿这也太吓人了!”

    俞少卿却坚决的摇头,驳道:“大人此言差矣!如今情势诡异,末将不得不防!”

    俞少卿正对面,坐着一名两鬓花白的男子,此刻也进言道:“少卿说的对,他们连张岳都敢杀,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大人此去长安,当万事小心才是!”

    眼见麾下一文一武都在坚持,胡承烈只好点头道:“好吧,既然徐叔也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

    ……

    而此刻的长安城,早已乱作一团!

    九城兵马司在第一时间接到了上头的命令,长安城那数百年来从未关闭的城门在这一刻猛然关闭!

    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城楼上,数不清的高炮自青石砖下悄然升起。

    天空中,到处是直升机盘旋的轰鸣声,间或有战机呼啸而过。

    城区道路上,更是布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察,五步一卡、十步一关。

    撤退的时候,被方脸大汉击落的凌枫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落在距乔叔数条街远的大街上。

    望着慌乱的人群,凌枫立刻冲耳麦中问道:“浩子,出什么事了?”

    耳麦中随即传来张浩震惊、亢奋的声音:“枫哥,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啊!”

    凌枫急切问道:“到底什么事,快说!”

    张浩回道:“内阁首相张岳,遇刺了!如今生死不知啊!”

    凌枫也是一惊,然片刻后却立刻说道:“不好!浩子,赶紧通知乔叔撤回去!”

    无线电那头的张浩愣了一下,也回过神来,赶忙回道:“好的!我马上通知乔叔!”

    “枫哥,那你呢?”

    凌枫抬眼,望了望大街两头密集的警车,以及天空中盘旋的直升机,回道:“我暂时走不了!别担心,我自己有办法,你先让乔叔撤!”

    “好!枫哥,那你自己当心,我……”

    “喂喂,枫哥,枫哥!”

    梅园小筑的后院屋内,张浩的耳麦里传来阵阵杂音。

    “该死!居然连无线电也屏蔽了!还好刚才把消息给乔叔传过去了……”

    大街上的凌枫,手脚麻利地将手腕上的机括和钢丝卸下,双手一搓,便揉成了一个圆形的钢球,再用力一压,就成了一块圆圆的铁饼子,随手扔进了路旁的垃圾箱内。

    顺路走进一家服装店内,不多时,换装成功的凌枫便隐入了涌动的人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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