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耀眼亮丽的剑芒辉映下的盆地,与山区任何地方的夜晚一样,呈现出一片漆黑不明的景象,容易让人生出诡异及不安的感觉。

    当然,以张良、赵云、李靖任一人的身手而言,纵使面对着千军万马,或是龙潭虎穴,也不会生出害怕、畏惧的心情,更不会因晦暗不明的小盆地而心生恐惧;然而,有人藏身在暗处却无法察觉,倒是让他们生出警觉,也暗自惕厉自己不能得意忘形,而疏忽了应有的注意。

    「好个大胡子,竟然能够知道老朽的方位。」

    语音一落,一个身形颀长,身着青衫长袍、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就自盆地右上方缓缓落下,自在飘逸地面对着众人。

    曾经见过数位奇人异士的凌天,本以为来者应像娄子伯、黄承彦一样,已是上了年纪的长者,或是看起来应有花甲之数的老叟;只不过,来者怎么看都不像,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赵云看着自称老朽的中年男子,疑然问道:「恕在下眼拙,实难看出阁下是个年近古稀的长者,何以要自称老朽呢?」

    虬髯客目光如钜地看着来者,语气冰冷地揶揄道:「既然是同道,阁下就不必再卖弄玄虚了!」

    来者双目闪闪生辉,目光一直在四口宝剑上来回巡视,似乎不想回应赵云或虬髯客的意思,仅是点头道:「好剑!真是难得一见的神兵。」

    照理说,在重兵宿营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都是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高度警觉,以防敌人偷营、渗透等破坏行动;然而,可说是蚊蝇不得其门而入的营地,还是有世外高人可以随意进出;这样的现象,教身为主人的李靖感到难堪,於是神情肃穆地问道:「阁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这里,可见得身手高明,当非默默无闻之辈;既然如此,请阁下自我介绍,免得滋生误会!」

    语气软中带硬,似有警告的意味,只要来者再不正面回应的话,可能就要面临严峻的挑战。

    或许是李靖的警语奏效,来者果真正面答道:「各位,在下早已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只记得朋友都叫我南华而已,请多包涵!」

    虬髯客闻言,已知来者的身份,乃意态遄飞地笑道:「呵!呵!不人还以为老丈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南华老妖啊!」

    除了「先贤」张良不知南华老妖是何许人外,包含凌天、赵云与李靖叁位可算是「后生晚辈」者,倒是或多或少听过此人;只是不解被尊称为南华老仙的世外高人,在虬髯客嘴里竟然成为老妖。

    对於虬髯客的称呼,南华老仙似乎充耳不闻,并没有多费唇舌加以辩解,仅是兴趣盎然地道:「这位小兄弟,可是近日声名大噪、炙手可热的凌天喔!果如传言般具有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风采。」

    接着,意有所指地续道:「“灵犀剑”已有千年之久未曾在凡间出现了,想不到会落到小兄弟手中,确实让老夫相当意外。」

    就在南华老仙说话的时候,凌天根本无法专心听,因为他察觉到“灵犀剑”有些异样,似乎又要自动离鞘而出的样子;未几,当前者话一讲完,宝剑已不受控制地开始晃动,几乎让凌天把持不住。

    在场每一个人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只要有任何异常都不会遗漏,再加上对来者怀有戒心的情况下,当然更不会让南华老仙有暗中动手脚的机会。

    虬髯客边施展手法,帮凌天稳住宝剑,边冷嘲热讽道:「老妖,你该不会走投无路了,竟然想觊觎凌公子的“灵犀剑”吧!」

    此话一出,凌天他们终於明白,虬髯客何以会称呼来者为老妖了。

    南华老仙是个年老成精的修道者,纵使自己的伎俩已被识破,仍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回应道:「大胡子,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呢?即使老夫欣赏世间异宝,也不至於如此啊!」

    接着,眼神留意到李靖手握宝剑,显然不满意他的讲法,乃皱眉续道:「呃!李元帅好像不满意老夫的话呀!」

    李靖沉声道:「在下敬重前辈是个得道之士,应该不会见异宝而生出不轨之心;不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只好请阁下自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灵犀剑”不再晃动了。

    一直留意着南华老仙动静的张良,语气不悦地附和道:「闲话少说,此处在营地之内,阁下当不会是路过吧!」

    五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南华老仙,看他要如何回答。

    南华老仙面对着众人炯炯目光,仍然神色不变地道:「哦!原来如此,看来各位误会老朽了。」

    接着,傲然续道:「若非金色剑芒上冲霄汉的话,老朽也不会来到这里;换句话说,是宝剑的光芒吸引老朽的,并非老朽自己要来的。」

    明知南华老仙避重就轻地回答,可说是睁眼说瞎话,却因事实亦是如此,使得众人不能指责他公然说谎。

    既然问不出所以然,李靖只好下逐客令,冷然道:「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该在此逗留,老丈请!」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南华老仙识趣地道:「各位,后会有期!」

    「期」音还未消失,南华老仙已腾空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夜空里。

    看到南华老仙驾轻就熟的御风术飞翔,实在让凌天看得出神,眼界大开,心里不由得叹道:「为何同样是施展御风术飞行,却有截然不同的成效,像云泥天壤般的差别,足见自己还有无限大的进步空间。」

    凌天的神情,张良完全看在眼里,於是好奇问道:「天弟,你怎么啦?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

    凌天垂头丧气地答道:「实在差太多了!」

    虽然凌天没有讲清楚,唯张良他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因而不再追问。

    小盆地离帅帐只有半里远,算是在营区外围;然而,基於安全考量,整个小盆地四周都有卫兵站岗及巡逻,严格说起来,仍可说在营区管制范围内。

    南华老仙是走了,倒是凌天、李靖、赵云、张良与虬髯客五人还留在原地,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其实,在南华老仙飘然离去后,李靖就想要邀请虬髯客到帅帐坐坐,边叙旧边介绍予太史慈诸将认识;只可惜,由於虬髯客本身另有要事,在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不得不婉拒李靖的好意。

    既然虬髯客急着要走,於是凌天四人乾脆一块留下来,争取有限的时间,以听听前者高人一等、与众不同的见解。

    虽然凌天获得黄承彦仙家致赠绝世神兵“灵犀剑”,羡煞所有知情者,只是他却没有机会听到后者对宝剑的任何说明;基於此,当虬髯客可以正确说出宝剑名称的时候,凌天心中已打定主意,要问个明白,弄个清楚。

    唯恐时间不够,机会不再,凌天直截了当地问道:「大侠既然清楚“灵犀剑”的来历,可否详加说明?让晚辈心里有个谱。」

    在一般人的眼里,像虬髯客这类的世外高人,或许不会表态支持那一方,亦不会出面干预铁鹰堡的江湖事宜,却不见得会昧於世情,不了解大势所趋;换个角度看,类似虬髯客的修道之士,他们看得可不是一朝一代的争斗、兴替,而去支持某些特定者称雄称霸;乃是着眼在千秋万世的演变,视每个时期为历史洪流的小波澜而已,顺其自然,不会有介入的需要。

    然而,有娄子伯、南华老仙唯恐天下不乱者,在暗中支持曹魏、铁鹰堡兴风作浪,使得赵云与李靖两人也想听听虬髯客对这方面的看法;只可惜,二者还没有提出问题,就被凌天抢去先机了,不禁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惋惜神色。

    以虬髯客之能,当然会留意到赵云与李靖两人微不可察的神情变化,却视而不见,神态洒脱地答道:「实不相瞒,不人是对“灵犀剑”颇有研究,当然知道此剑是天尊呕心沥血的杰作,在仙界也是盛名远播的至宝。」

    接着神情庄严地续道:「小兄弟得剑的时日尚短、本身的真气不足、习剑的火候犹差,因而不能了解剑性、体会剑心、悟出剑意,就难以和宝剑生出共鸣,将宝剑威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就是说,不是小兄弟驾驭宝剑,而是宝剑支配你;所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宝剑也不例外,你要好自为之!」

    实情确如虬髯客所言,是由宝剑支配一切,因而让凌天听得目瞪口呆,於是心悦诚服地道:「大侠所言甚是,晚辈受教了!」

    不只当事人凌天感受深刻而已,就连张良、赵云、李靖叁人闻言,也惊讶虬髯客的了得,竟然可以说得如此真切。

    看着四人惊讶的眼神,虬髯客泰然自若地道:「“灵犀剑”的神通有多少?威能有多大,可说是人云亦云,莫衷一是,恐怕没有人可以说得准,不人也不例外;不过,小兄弟可别失望,只要你的能力愈高愈强,宝剑就能够表现出更多的神通,或是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不待凌天提出疑问,就神情笃定地续道:「小兄弟已学会了御风术,就应该可以学会御剑术,有这样的基础,则要学会仙界的『御剑飞行』,当指日可待;另外,像瞬间取敌人首级於千里之外的『飞剑术』,以“灵犀剑”的神通来说,都算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的小事一桩。」

    听到这里,连「御风飞行」、「飞剑术」等传闻的异能,“灵犀剑”都可以轻松办到,倒是让凌天四人大呼意外、始料未及。

    李靖难以置信地问道:「老哥!你不会夸大其词吧!」

    赵云摇头附和道:「若是“灵犀剑”如此神奇的话,则在下的佩剑岂不是与凡铁无异,一无是处了!」

    从李靖与赵云两人的反应看来,显见二者不能同虬髯客的惊人之语。

    虬髯客极其夸张地失笑道:「哈!哈!哈!老弟啊,才二十多年没见,你居然敢质疑老哥我的话了,可是欠揍哩!」

    接着话锋一转,正经八百地续道:「子龙先生,纵使阁下的“青剑”不如小兄弟“灵犀剑”,也毋庸妄自菲薄,此剑绝非凡铁可相比拟;也许可以这么说,就像子房先生的“龙泉剑”、药师的“伏魔剑”一样,或许略逊“灵犀剑”一筹,却不减损它们的存在价值,还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各有所长。」

    一语道出其他叁口宝剑的名称,足见虬髯客见识之深、阅历之广,教张良与赵云两人为之动容,另眼相看。

    或许是“灵犀剑”拔得头筹之故,凌天心血来潮地道:「此剑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虬髯客竖立大拇指赞许道:「小兄弟,说得好!」

    旋即致意道:「各位,不人有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期」音未落,人已腾空而起,朝着西北方掠去。

    离开小盆地后,李靖觉得事有蹊跷,於是邀请众人到帅帐继续商议。

    听完张良的说明后,甘宁语气肯定地道:「没错!如果南华老仙可以看到金色剑芒的话,也就可以看到营地的火光;所以说,他根本是睁眼说瞎话,胡说八道,不怀好意。」

    张良认同道:「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就是认为南华老仙居心叵测,可能会影响到作战,才会紧急召集会议。」

    虽然太史慈极为尊敬张良,还是免不了抱怨几句道:「既然知道对方瞎扯,为何没有当场拆穿他的谎言呢?」

    赵云面有难色地道:「子义,不是不能,而是不好啊!」

    甘宁神情疑惑地问道:「子龙,这是什么意思?」

    张良代替赵云答道:「因为我们不想横生枝节。」

    事实上,凌天心中一直感到很纳闷,既然知道南华老仙来意不善,就应该将他留置,而非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宛若无人之境一样,可以自由进出;因此,闻言摇头问道:「怎会横生枝节呢?以我方的实力加上虬髯客大侠的帮助,要留下老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不这样做呢?」

    对张良与赵云两人几近崇拜的邓芝,很难理解他们会忌惮区区一个南华老仙,於是呼应道:「难道他这么厉害,居然可以胜过……」

    邓芝还没有说完,凌天又抢着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具有像王翦、项羽、吕布等无敌天下的身手,也不是我方的对手;所以说,以我方如此强盛的实力,就是不该让老妖自由离去才对。」

    的确,先撇开实力不详的虬髯客及实力不稳的凌天不论,单以张良、赵云与李靖叁大高手的实力来说,就足以拦下世间任何绝世高手;因此,包括太史慈在内的与会者,莫不认为没有留下南华老仙是相当可惜的。

    看着同伴质疑的眼神,张良欣然回应道:「天弟说得没错,当时我方五人的实力总和,肯定在南华老妖数倍以上;不过,却没有把握留住他。」

    邓芝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李靖神色凝重地答道:「其实,在正式较量的情况下,个人绝对有自信击败南华老仙;但是,只要他不愿意动手而蓄意逃走的话,纵使个人使尽浑身解数,也留不住他,可说是力不从心。」

    赵云肃容叹道道:「此人御风飞行的技巧已达随心所欲境地,能够来去自如,除非有强弩在手,否则对他莫可奈何,唉!」

    亲眼目睹南华老仙神乎其技的御风术后,凌天可是点滴在心头,印象深刻,於是喃喃自语地道:「记得小时候,曾听过家乡长辈提及神仙事迹、鬼怪现象,个人总是认为老生常谈而已,不足一哂;直到上学后,自己读过不少传奇、乡野奇谈的书籍,或是看过一些叙述怪力乱神的故事改编的电视或影片,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

    众人仔细聆听着凌天叙述「陈年往事」,虽然不能完全听得懂他的词语,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因而没有发言提出疑问,打断他的述说。

    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凌天意犹未尽地续道:「……,看到老妖的身法,教我想起了科技产物飞机,这已是超越人力范畴了,……」

    最后总结道:「能够自在地翱翔天空,无迹可寻,确实教人防不胜;所以说,目送他离去,算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了。」

    凌天的身法高明是众所周知的事,太史慈他们当然清楚;因此,连前者也这么认为后,使得太史慈他们只好相信南华老仙的身手了。

    「哗啦!」……

    豪雨倾盆而下,吵杂的雨声此起彼落,教人听得心烦,营帐里外受潮严重,更是让人觉得难受。

    雷阵雨持续下了叁天之久,严重迟延大军行进的速度。

    李靖负手於后,站在营帐门口,看着如水柱般的雨水,不停地落在地上的积水处,响起「啵!啵!」声,让他不禁望雨兴叹。

    「唉!云层既厚且密,看来还要下好一阵子才会停啊!唉!再这样下去的话,是有些不妙。。」

    的确,雨势太大,使得视野变差,不仅不利於行军而已,更难以侦察到敌人的动静,相对上很容易陷入敌人陷阱或是遭到袭击;更严重的是,山路禁不住大量雨水的冲击,已有不少路段泥泞不堪,低洼地区则是积水盈尺,甚至於水深及腰,简直教部队前进不得,只能移到高处扎营避雨了。

    状况不只如此,还有部份土质松软、且靠近崖旁的山径,在承受不住自山上奔流而下的土石挤压后,居然坍塌了,更是迫使唐军退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听到李靖的叹息声,张良犹能冷静地分析道:「天色不佳,对敌我双方的影响程度大致相同,阁下毋需叹息啊!」

    接着话锋一转,神情肃穆地续道:「不过,遇到这种天气,对我们还是比较不利的,看来要修正一下作战方略了。」

    李靖点头道:「没错!若是豪雨一直不停,甚至於酿成灾害的话,会对我们造成极为严重的打击,可能要被迫撤军了。」

    已是穷极无聊、闷得发慌的凌天,原本坐在卧榻上打盹,却在听到两人的谈话后,猛然自座位站起来,并走到李靖的身旁,神情不解地问道:「只是大雨绵绵,有严重到要退兵吗?」

    行军作战本身是一门专精的学问,除了要深究兵法、擅长谋略外,还需要懂得天象、地理等环境因素的影响,才不会流於纸上谈兵;因此,对於欠缺军事磨练的凌天来说,实在很难从环境因素中看出堂奥,当然就无法察觉到危机的接近,才会有此疑问提出。

    张良摇头答道:「事情的发展恐超出天弟的想像。首先,绵绵不停的豪雨对双方都有影响,表面上是这样子没错,唯实际上却有很大的差别;你可别忘了,这里毕竟是铁鹰堡的大本营,他们在天候不佳的时候,仍可在熟悉环境的情况下,自由行动;所以对我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根本没有让凌天有回应的时间,张良郑重其事地续道:「其次,在此停留的日子愈长,则粮食的损耗愈大,若是天雨路难行而使得补给出现问题的话,不用等到铁鹰堡攻击,我们就会兵败如山倒了」

    听完张良的说明后,凌天可说是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神色变得很严肃,不禁脱口而出地惊呼道:「天啊!那不是完蛋了。」

    本是心情沉重的李靖,闻言反而露出笑容,洒然道:「凌公子,不用担心,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罗!」

    凌天闻言心情转佳,却半信心半疑地问道:「真的吗?」

    李靖点头答道:「嗯!」

    为了让凌天放心,於是张良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若是被豪雨困於此,我们就束手无策的话,岂不是浪得虚名,要让鹰王黑涯看笑话了。或许这样说比较清楚,元帅阁下及愚兄在明白己方的处境后,焉能坐以待毙,徒让唾手可得的胜利,从指间溜走,随风消逝;所以,赵将军他们才会风雨无阻地外出勘察地形,做为变更作战方略之参考。」

    就在这个时候,在滂沱大雨中陆续出现四道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外出察探究竟的赵云、太史慈、甘宁与邓芝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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