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一直吃到了下午两点多钟,散场的时候,不知是张建国有心还是无意,巧而又巧地在包厢门口又和赵三忌碰了面,在他身后还跟了个有几分姿色的职业装女娃,赵三忌瞅着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是没记起在哪见过。对一顿饭就吃掉自己近十万大洋的主儿,张建国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依旧微佝着身子,热情地同赵三忌握了手,象征性地寒暄了饭菜合不合口味后,这次倒是直白了很多,邀请道如果赵公子这会儿有空,那赏个面子同他上办公室泡杯茶喝。

    赵三忌没拒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是飘江湖人都该有的觉悟。打发了瘦猴一伙,临行前赵三忌特地吩咐了九指,要他从手里头挤出些钱来购置几辆车,不奢求大奔宝马,走中低端路线就成,什么夏利啊什么奇瑞之类的,只要往后有重大事件能不误点就行。说这话时他并没背着张建国,所以后者听清楚时脸色透着些许古怪,不过随即释然,兴许这就是真正大富贵人该有的低调。九指没反驳,他这次落草为寇帮赵三忌打江山的目的性很强,无非就是为了那张卡片上印有潘付名字的身份证,然后来年清明时,能够光明正大地回家祭祖一回,以及,偶尔捎上两瓶黄酒,上那人的坟头自言自语一把,就心满意足了。点头答应,九指又指了指旁边的瘦猴,加了句,这家伙在改装车辆方面有一手,要不再多支点钱,好好改装一把?赵三忌对这种小细节几乎不过问,也就听之任之,然而他事后才知道,瘦猴那些改装车辆投入的资金,比起购车时的投入,整体还要多出了两百万,这让赵三忌有种坑爹的感觉,啥叫成由勤俭败由奢,细节决定成败,说的大抵如此,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随赵三忌上张建国办公室的还有蓝半城,至于唐吕娘,早在十二点多吃晚饭时就自己驱车回了别墅,毕竟是个身怀六甲的人了,禁不起和赵三忌这么一伙大老粗瞎折腾。

    张建国的办公室很豪华,甚至就不该用办公室这三个字眼形容,该叫总统套房。里头除了一张显眼的意大利纯手工制造的桃心状十八格大床,其他家居的配套设施也都有名堂,好比脚下踩的这方产自阿拉伯的纯羊毛地毯,据说蓝半城说,这玩意儿一平方就得七八万,而这么一个房间布置下来,光是这地毯,就得花掉了近百万,如果再加上酒橱里头的那些名贵洋酒,总体估值,差不多有一千万,甚至两千万。不过蓝半城的眼睛也贼,又在赵三忌耳边道,这些东西都还十成新,这布置,估计是最近时间整的,就是不知道张建国这老头叫虎子哥上来这干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炫富?赵三忌没搭蓝半城的茬,虽然不否认,但张建国还真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了是泡茶,但张建国还是指着酒橱上的一瓶红酒问赵三忌要不要喝两杯,是正经八百的82拉菲,而不是酒吧西餐厅里头那些忽悠客人的假冒产品。赵三忌笑着摆摆手,道,我酒量一直不好。随后也不跟张建国客套,自顾在办公桌前的那套沙发上坐了下。出乎他意料的,蓝半城却是没有落座的意思,而是身姿笔挺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如根标杆扎在他后头。赵三忌回头看了他一眼,蓝半城微微摇摇头,没说话,继续固执己见。赵三忌也就不强求。

    张建国很快就从保险箱里掏出了一小包经过仔细呵护的茶饼,是普洱,用凿刀凿出了小半块,尽数放进了茶壶里。看茶色和听茶声,赵三忌辨认出了这茶叶该是在台湾享有太上皇美誉的普洱,地道的好茶。只是张建国用自来水煮沸直接冲泡,难免叫人有种暴敛天物的感觉。

    正如他的为人,张建国一泡茶煮下来,动作规矩不出格,该茶满七分满七分,该双手奉茶就双手,而挂在脸上的那道堪比进教堂做礼拜还虔诚的笑容也至始至终透出股对赵三忌的心悦诚服。小抿了一口茶水后,开口笑道,“福满楼能有今天,一切多亏赵公子啊。”

    赵三忌不动声色,他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对张建国这话,他多少洞悉其中缘由,不过按九指所说,张建国是上一批被海棠会所吸纳进去的新成员,对海棠会所里的一些头头道道,应该不是很清楚。否则,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一手催熟的海棠会所现在已经和自己闹矛盾,不知张建国今天是否还会这么殷切与热情。

    “张老板客气了,不过福满楼能有今天的确也挺出人意料的,据说上海那边的分店,现在已经开始着手了?”

    张建国一听赵三忌提起这茬,立马眉开眼笑,本就赘肉横生的猪头脸,这会儿更是把五官给挤压到了一块,要多碜人就有多碜人,饶是不会以貌取人的赵三忌,也看得后背一阵冷汗淋漓,要让这丫去演恐怖片,他妈还不带上妆的。

    “呵呵,赵公子有心了,没想到就福满楼这点小生意,居然连您都给惊动了。”

    赵三忌摆摆手,从口袋里头掏出一包红双喜-五叶神,花了二十块钱买的,这是他生平里买过的第二贵的香烟,若不是前天碰巧那家小杂货店缺货了,而他又瞅着这玩意儿的包装贵不到哪儿去,打死他也不会这么痛下血本,滑稽的是,就他这么个连买包二十块钱香烟也能肉痛半天的葛朗台,张建国居然自作主张,把动辄几千万投资的产业说成入不了赵三忌法眼。

    散了烟后,赵三忌不给张建国狗腿的机会,自己点燃后先是幽幽抽上了一口,最近这段时间和唐吕娘呆一块,烟瘾不降反升,口欲倒是增加了不少。

    抽惯了经典铁盒装七匹狼的张建国对赵三忌这种中端货向来无爱,但那也要看递烟的人是谁,一个能仅凭一句话就把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海棠会所拔高到隐约有鹤立鸡群地步的男人,这样的神坛式人物,甭说原本属于小资产阶级的张建国做梦都没胆与这种人产生交集,就是现在中产阶级的他,也要昂人鼻息。跟着一副陶醉模样地点燃香烟后,张建国眼神也泛起了迷离,舒坦之情溢于言表。典型的投其所好。这样的惺惺作态,看得扎杆在赵三忌身后的蓝半城不禁一阵白眼,腹诽了一声奴相。

    接下来的时间,张建国一直泡茶说话,茶好话也好,净捡些不知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往赵三忌头上戴高帽,只是道听途说的玩意儿多少有些失真,虽然赵三忌还算少年不假,但就目前的情况,可当不起英雄出少年这么一说。也亏赵三忌这厮厚颜无耻,没被张建国这么一通纯属子虚乌有的阿谀言辞给哄得分不清南北,依旧一副老神在在幽幽品茶仔细抽烟的模样。直至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兴许是张建国已经掏光了肚子里的那些谄媚墨水,江郎才尽了,这才欲语还休的支吾了两声,忐忑着心肝脾肺,小心拿捏着声调切入了正题,问道不知赵公子是否对福满楼的股份感兴趣,如果可以,他希望赵三忌能在福满楼企业里参股,当然股份多少全屏赵公子个人喜好,此外,如果赵公子真入股了福满楼,那他张建国则会无偿赠给他一成股份,权当是感激赵公子为福满楼提供了海棠会所这么个平台而借此鱼跃龙门,算是聊表寸心。

    赵三忌面无表情,虽然心底惊涛拍岸,继续悠然小品茶水。

    张建国见状心中忐忑更甚,一咬牙,开口道,两成!

    赵三忌微微一笑,缓缓道,“不是钱的问题。”

    张建国稍微恍然,也是,一个光凭一句话就能支起海棠会所一片天的衙内或者大少,哪能市侩地看重自己那些零钱,心思流转后,只能演起苦情戏,从中,赵三忌终于听出了子丑寅卯。

    原来福满楼最近声名鹊起是不假,要在上海广州老北京开分店也是既定的事实。不过这事儿差就差在福满楼方面没有一根镇得了场面的主心骨。毕竟往福满楼里头砸钱的那些主儿,很大部分只想坐收渔翁之利,而少部分磨刀霍霍相对比较上进的小年青,斗志是有,奈何在一些门路上也没法儿手眼通天,甭以为干餐饮行业方面的人就能干净到哪儿去,如果政府方面的相关部门的关系没走好,隔三差五一个卫生消防检查,不出一个月,就能活活把一家餐厅给拖垮。而张建国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道是赵三忌赵大少来头甚大,这种登不上场面的小问题,对他来说只是鸡毛蒜皮,手到擒来罢。因此也就有了今天这桥段,由张建国以及海棠会所方面的人物出资,赵三忌牵桥搭线,帮忙搞定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的地皮以及理清人脉关系。

    赵三忌沉默着陷入了沉思,却是不在考虑张建国这事的可行性,而是自己头上那道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小光环,抬眼看了看张建国,沉声问道,这事儿是谁给你的消息?

    张建国一脸迷茫,低声道,圈子里的人都这么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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