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腾蛟大军沿着北江顺流而下,根据之前获得的军情,珠江已经被闽军水师占领了,何腾蛟的水师事实上只是一支运输队,又哪里敢同闽军水师一战?
    何家军中军大船上,何腾蛟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贼军水师势大,我水师不是对手。我们在连山下船,所有大军全部徒步行军前往广州。”
    连山,就是今天的清远市,当年是连山县,属于广州府管辖。
    此时的韶州、英德,都在何腾蛟手中。何家军以韶州为后勤基地,何腾蛟的粮草都囤积在韶州城内,他的战术是大军在连山下船,徒步前往广州。后勤运输线以北江为骨干,满载着粮食的运输船抵达连山之后,再换成小舢板,走小河道抵达广州。
    章旷皱起眉头,分析形势,劝告道:“何督臣,我军派遣了几路探子前往广州,均渺无音讯,一路探子都未能回来报信,如今也不知道广州战况如何,不知广州是否还在我朝手中。所幸的是,我军在北江,李贼和郑贼不了解北江河道情况,他们的水师不敢贸然进入北江。若是我军贸然放弃了北江,徒步增援广州,倘若在半路上遭到李贼埋伏,我军恐怕不能敌啊。”
    放弃了可以进退自如的北江主航道,单纯以陆师去救援广州,这确实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更何况何腾蛟根本就不了解广州城的战况,就贸然以步兵救援广州,这是大昏招。
    何腾蛟曾经派遣了五路探子前往广州刺探军情,可是几路探子就像是肉包子打狗,各个都有去无回。很明显,那都是淮军夜不收和淮军水师夜不收(蛙人营)的功劳。在战术上模仿清军的淮军,对战场情报屏蔽和控制能力十分强大,何家军根本就别想获得什么情报。
    “不行,我们得及时救援广州!章侍郎,广州城池坚固,贼军没个二十日一个月,根本就休想攻克广州城!贼军抵达广州的时候,广州城内有人给老夫报信,距离今日也才过去了十日,李贼再神通广大,也休想在十日之内攻破广州城。”何腾蛟坚持己见,不听劝告。
    部将李藻道:“何督臣,末将派遣的探子均无音讯,足见李贼兵马何等精锐。倘若广州城已经陷落贼手,我十万大军去了广州,也是白白送死啊。”
    何家军水师将领王储也苦苦相劝:“何督臣,末将水师虽不能敌郑贼,可是北江是末将地盘,只要我军不主动进攻,固守北江,哪怕是郑贼亲自杀入北江,末将都能让他有来无回!”
    何腾蛟冷笑道:“我军人多势众,只要大军前面多派遣探子,倘若探子未能回来,就意味着前方有贼军埋伏。我军稳步推进,老夫就不相信李老二还能奈何我们。”
    众人无奈,只好服从何腾蛟的命令。当何家军船队抵达了连山之后,何家军兵马纷纷下船,在北江东岸集结,安营扎寨,等待天亮之后再拔营往广州方向行进。何腾蛟虽然无能,但他麾下的章旷和李藻还算是有些能力,覃裕春、满大庄、陈友功等,都算是不错的将领,因此何家军的营寨布局还算是有条不紊,让擅长夜袭作战的李国栋找不到一丝漏洞。
    何家军陆师虽有十万之众,可是真正的战兵只有四万余人,另外六万人都是辅兵。而且那四万战兵也大多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淮军对手。
    但是何家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李国栋的监视之中。
    山林中,埋伏着身穿绿色军服,头上戴着草环,身上披着树叶树枝的夜不收斥候;大路上,不时有化装成农民的夜不收暗探,河面上也有化装成渔民的水师夜不收暗探。
    那些化装成农民和渔民的夜不收,也有人遭到何家军盘问的,可是他们的心理素质良好,遭到盘问的时候回答得滴水不漏,何家军的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毛病。
    李国栋得知了何腾蛟放弃北江,在连山登陆,准备徒步前来广州救援的消息,他立即令人取来地图。
    “各位,请看,”李国栋的手指比划着地图,“何腾蛟老贼放弃了北江,选择陆路推进。从连山到广州,沿途过来,水网丘陵纵横交错,虽然不利于我骑兵运动,可是有利于我们步兵埋伏。他们抵达广州,至少还需要五日时间,我们在这五日之内,可以找到他们的破绽,设下埋伏,一举全歼了何腾蛟!”
    南方的地形不利于骑兵运动,所以在真实历史上的南明被灭亡,主要都是绿营军打的,没有大量绿营军的话,满清根本就别想夺取南方。
    淮军探子每日监视何家军的动向,经过了两日的监视,已经基本上摸清了何家军的进军线路。虽然战场局势千变万化,可是李国栋了解何腾蛟的性格,这个人是一根筋的死脑筋,基本上制定好的计划就不会改变了。
    因此李国栋制定好了伏击何家军的计划,他决定,在大石冈和天龙顶之间设伏。这两座山事实上是两座不高的丘陵,中间是一块开阔地,一条宽敞的官道从两座丘陵之间通过。伏击何家军的淮军步兵就在开阔地中设伏,等到何家军进入伏击圈,大军立即杀出。断后的一支步兵,就埋伏在何家军背后的牙鹰岭;负责追击的少量骑兵,埋伏在丘陵下的树林中。
    李国栋开始点将:“郝摇旗,你率领两千铁甲兵和三千自生火铳手,在东坑埋伏,我派张世文率一千炮手协助你们。另有忠贞营弓箭手协助你们,等到乱箭射入敌军阵型,你们杀出。”
    “喏!”郝摇旗和张世文接过令箭退下。
    李国栋又看着西克腾和王辅臣,“西克腾,你率你本部一千满洲八旗重甲步兵,在马岭一带山下埋伏,我令王辅臣率两千自生火铳手协助你。另有忠贞营弓箭手协助你们,等到乱箭射入敌军阵型,你们杀出。”
    “喏!”王辅臣和西克腾接过令箭退下。
    “吴六奇,王全,你们二人率三千轻甲步兵,在牙鹰岭山下埋伏,若是何腾蛟军队南下,你们不要管他们,放他们通过;待到何腾蛟战败退回,你们出兵拦住他们。”
    “喏!”
    李国栋又对曹变蛟说道:“小曹将军,你率你本部三千骑兵,在从天龙顶到牙鹰岭一带的树林中埋伏,等到何腾蛟同我军步兵纠缠,你立即杀出。敌军若是败退,你们追击便是。”
    “喏!”
    “刘体纯将军!”李国栋看着刘体纯。虽然刘体纯不是淮军的人,但忠贞营这个时候是和李国栋站在一起的,这一战本来就是淮军、忠贞营和郑家军携手作战,所以李国栋可以布置作战任务给刘体纯。
    “末将在!”刘体纯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刘将军率一万弓箭手,埋伏在官道两侧山边,待到何家军进入伏击圈,立即射箭,以轻箭吊射,扰乱敌方阵型。待到我伏兵杀出,停止放箭!”
    “喏!”
    李国栋最后对铁锤下令:“铁锤,其实决胜的关键就掌握在你的夜不收营手中,记住了,何腾蛟若是派遣探子,你们铲除一部分,但注意分寸,不要杀光,留一些回去让他们报信。最关键的一点是,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我军伏兵不被敌军发现。一旦发现敌军探子到来,提前通知我军伏兵,让他们注意隐蔽。若是敌军探子不可避免的向我伏兵位置过来,就杀了他们。”
    “请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完成这个任务!”铁锤接过令箭,行了个礼退下。
    李国栋手中还有一万五千淮军步兵和一万余忠贞营的大军,这些都是战兵,李国栋决定让李过的忠贞营去切断何腾蛟退回连山的道路,而李国栋自己亲自率领一万五千淮军步兵,直接去袭击何家军水师驻扎地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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