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堂主,天色已晚,您……该去休息了!”狄漠看在眼里,犹疑半晌,才轻启朱唇,单膝叩伏在萧依寂面前,冒死劝言。

    纵是他臂上血流如注,仍是低眉颔首,显是极为担心萧依寂的伤势。更是知道,依萧依寂的个性,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知道,这一句话会换来什么,但他已将生死抛诸于外,即便再大的痛苦,他也能泰然处之。心念已毕,按在伤口上的手,也缓缓垂下,平静地等待着萧依寂的杀招。

    岂料,萧依寂只是颓然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没事,狄漠你退下吧。”

    狄漠听得心头一滞,略微沉吟片刻,目光一顾床榻之上的洛吟霜,旋即说道:“萧堂主,若是洛姑娘醒来,看到您现在的样子,怕是也会心疼吧?”狄漠说着,心中却是悲恸之极。

    萧依寂只是苦笑说道:"狄漠,你起来吧!"他说的轻描淡写,心中却是痛苦极了。越是如此,脑海中那股疯狂的杀念就越是涌起。星眸淡淡一旋,深深地望了洛吟霜一眼,旋即,转身取剑,便要出门。

    "五师兄,你要去哪"上官云翀立时一惊,不由脱口问道。旋即身形一旋,便挡在了萧依寂身前。

    "让开。"萧依寂冷然说道,口中尽是命令,俊面凛凛正色,丝毫没有半点缓和意思。

    "五师兄,你平日最疼我,今日就当云翀求你,饶他一次。"上官云翀星目一闪,颔首请求道。的确,萧依寂是凌吟傲的师兄,可他也是凌吟傲的师兄,就算凌吟傲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也罪不至死,自己身为凌吟傲的师兄,便要保护他。何况,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兄弟相残。一念及此,星目已泛红,点点泪光夺眶涌出。

    萧依寂不语,身上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内力激荡着险些将上官云翀倒撞出去,口中仍是轻吟出两个字,犹如冥灵,让人直感心头一寒:"让开。"

    "不让……"上官云翀稚气未脱的俊面倏地腾起一抹倔强。

    上官云翀话音甫落,萧依寂星眸一寒,脚下微旋,身形横飘三尺,尚未立稳便从体内爆发出一股极强内劲,激荡射出,直将上官云翀撞的倒飞出去,身形撞上半启的木门,才算停落下来,只觉一股极为霸道刚劲的内力灌入体内,隐隐作痛,哽嗓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站住!"一声极轻低喝传自叶雨枫之口,幽幽不落,清如绝弦,泛音高远,犹如在耳际响起。

    叶雨枫仍是入神地下针,丝毫不敢怠慢,但身后情况他却仿佛全然知晓一般,唇角微一牵动,嗡然而语:"我需要你的血。”

    叶雨枫话音落尽,萧依寂的星眸可见的一滞,身形未回,剑光却隐了下去:“你说什么?”

    “我需要你的血。”叶雨枫沉吟道,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由双手发出,刚柔互济,催动着十数支针刀碰撞,叮叮作响。内力气浪激飞罗帷,飘飘荡起,直将眼前遮挡,心念一动,继而又道:“薄胎瓷碗和骨刀都在药箱里,去杀凌吟傲,还是救她你自己决定……”说罢,眉头又锁一分,俊面隐隐腾起青白。

    “这不是……”上官云翀星目一闪,恍然似有所悟,随即又立现几分茫然,:“可是……不是应该用我的血吗?”

    显然他已经想到了叶雨枫的办法,,这分明就是他从矗天堡死里逃生,叶雨枫救他的方法。然而,萧依寂只是星眸微一颤动,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敛进内力,缓步走至桌前,气声自嘲道:“还是没有瞒住你!”那话苦涩十分,却也旋即坦然,手上轻动,便从药箱中取出薄胎瓷碗。

    骨刀一翻,寒光乍然,便落入萧依寂的手掌,映着室内柔和光线,幻起蒙蒙萤辉,矮游刀身。雪线绒光一划,一道殷红的温热,便落入薄胎瓷碗之中,直将薄如蝉翼的碗壁染成瑰丽鲜红。

    血光之中,骨刀闪现一片银白,恍若皓星,射入萧依寂眼底,不觉泛起一丝苦笑。就在骨刀幻起的刹那,他已是看到窗外月下晃动的人影。那一线人形,立在院内,倚着树干,虽是一身白衣如雪,透尽潇洒,却也略显疲惫。一双星眸闭合,长剑置于身侧,仿佛置于无我境界。

    此刻,他虽是闭目调息,内力缓缓包裹周身,飒然风动,衣袂飘飘荡起,腰际赫然旋起一道银光,骇然惊心。听得一声缓缓喟叹,蓦地一铮星眸,冷芒如电,衣下寒光敛尽,便朝小楼内,射来。

    萧依寂剑眉一蹙,却见一道寒光,挟着诡异劲风已到近前,不由略略闪身,寒光贴衣划过,直钉在叶雨枫身侧的墙上,发出一声脆响,没入一寸有余,刀光森寒,直看的萧依寂心头一凛,攀起一丝凉意。

    “谁?”狄漠看得悚然大惊,眉间一剔,一声叱喝,暗凝功力,便欲出手。他虽是肩上仍隐隐作痛,那凌厉气势却是半点不输。

    哪知,他身形才一动,便被萧依寂冷冷拦下,不禁诧异已极地看着萧依寂,目中恭敬自是不言。却见萧依寂星眸闪辉,一瞬不瞬地凝视窗外,俊面沉凝,似有极重心事。沉默良久,似有所思地低吟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说话之间,那神色却是陡然下陷柔和了下来。

    那一手摘星残雪的功夫,显是炉火纯青,已达大成,即便他平日没有受伤,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此刻强弩之末,内力已近枯竭,仅是略微提劲,胸腑彻痛伐骨。设非他手下留情,他只怕已是一具尸体。

    “萧堂主……”狄漠本欲待言,游目之中,只见叶雨枫朝他肃了肃手,不由心头一窒,略带不甘地微微颔首,身形默立一旁。

    “烈雪在外面守着?”叶雨枫目色微旋,似是略有顾忌,说话之时,声音也是压的奇低,犹若嘶语,让人不觉陡寒。他的声音透尽苍凉,眉间亦有三分看破,显是有难言之隐,哽在喉头,却又咽了下去。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颤,升起一丝异样,脑海之中灵智急旋,却苦无结果,只好摇摇头作罢,沉声应是:“三师兄的确在外面!”

    果然如他料想,叶雨枫仅是修眉轻蹙,口中发出一声轻嗯,便话锋一转:“药箱最下层有一瓶紫色丹药。”

    他知道,叶雨枫若是不想说,如刀饮喉,他也不会透露半分。一念及此,才沉声了一句好,去翻桌上的药箱。指尖才一触及那药箱本身,一股阴寒凉意分窜四肢百骸,经巡十二重楼,游隐奇经八脉,终归于丹田。只消一瞬,凉意浸入骨髓,胸腑痛意全然溃散。

    萧依寂心念一动,不由发出一声轻嗯,剑眉立时蹙紧,惊异地打量这古朴药箱。这药箱似平常大小,萧依寂手上暗凝力道,却是着实一惊,药箱奇重无比,一经挪动,映着屋内红烛,药箱上的四颗翡翠珠子,瑰丽夺目,莹莹辉光,大放异彩,毫光飞洒直将这药箱衬得精致极了。

    游目细看,圆润通透的翡翠明珠下,隐隐现出蛛丝银白,直连到药箱之内,外通细小孔洞,细数之下竟有九道之多。萧依寂仅是一顾,心中疑惑便又重了几分,尤其在那药箱的四角镂空雕着四只上古神兽,雕工绝伦,跳,刀娴熟,显是成自大家之手。

    不及多想,耳畔那娇声痛吟又在响起,只是这一次,分明已经到了真气涣散的地步,声音微弱之极,凝神屏息,也仅仅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便是一阵轻咳,余光之中,一抹刺眼的鲜红,映入眼底,立时让萧依寂有些慌了。

    不是醉却红颜?萧依寂心念电转,目光倏地一闪,恍然胸中一寒,知道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手上胡乱地摸索着药箱最下一层。

    “萧堂主,有人来了……”狄漠恭声说道,目光瞟向窗外,蓦然旋起一丝冷然。

    “恩!”萧依寂冷冷点头,顺着狄漠目光望去,只见灿然月华下,松竹晃动有声,暗影斑驳。隐约黑暗处,一队黑衣护卫提着八盏明灯,由远及近而来。这八名护卫抚刀缓行,面色漠漠然,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在那队伍最前,尚有一名身着湛蓝劲衣的少年,看样子最多不过弱冠,斜飞入鬓的剑眉,面若傅粉,色如温玉,朗朗星目,隐透无情,眉宇之间点点抖出一丝阴沉,在他如玉面上,冷峻已极,却无丝毫杀意。这少年,单手提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剑长三尺有余,剑鞘通身古色云纹,已是染成血迹斑斑。此刻,他虽是外型上从容随意,拇指却从未离开哑簧半分,提剑左手也是因暗运内劲而暴涨,露在外面的皮肤,隐隐显出雷泽。

    “怎么会是他?”狄漠一声轻叱,疑惑脱口。

    话音未落,就见一双冷眸似笑非笑地朝他射来,全然尽是挑衅。只盯得狄漠无名火起,似是在狄漠眼中找到一丝顾忌,这才星眸一闪,恭敬地朝南宫烈雪抱拳施礼:“南宫堂主,属下奉楼主之命,请萧堂主去听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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