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桂瓣飘落,一棵巨大的桂树耸立而起,洒下一片阴影,清风吹过,带起阵阵馨香。

    此刻,在桂树下,一个男子正坐在竹凳上,手持一柄刻刀,雕琢着手中的玉像。

    那男子面如冠玉,棱角分明,年岁看似未及中年,然而眉宇之间,却有着沧桑之色。

    “辰儿,你回来啦?”

    似听见了小孩的脚步声,男子头也未抬,依旧刻着手中的玉像,淡淡的说道。

    “嗯,爹,我回来了。”

    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随后,小孩走到男子身旁的一张竹凳前,缓缓的坐下。

    双手托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男子手中正在雕琢的玉像,精致的小脸山挂着几分淡淡的愁容。

    这时,微风渐起,带着春天特有的暖意,撩起了小孩额前的几许白发,一同的,还有几片桂瓣挂在了发梢上。

    小孩有些不耐的伸出手,将发间的花瓣拍去,随后继续托着脑袋,静静的看着,看着一旁的男子。

    “辰儿,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的不悦?”

    放下手中的刻刀,男子转过身来,温声说道。

    说着,还用宽实的手掌,溺爱的揉弄着小孩的脑袋。

    “今天,夫子又夸我了,夸我认真,也很聪明”撅着嘴,小孩望向男子,好一会之后,开口说道。

    “哦?既是如此,那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平生愁恼?”

    “可……可今天王虎他们找上辰儿了,他们不和辰儿玩,也不喜欢辰儿,辰儿也不喜欢他们,他们……”小孩低着头,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微不可闻。

    他们……他们还说我是个有爹没娘的孩子!

    看着脚,看着脚边的花瓣,小孩轻咬着下唇。

    最后一句,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眼角闪过一丝低落的情绪,小手悄悄的握紧,白皙的手臂上,还有存在着一些紫青淤痕。

    淡淡一笑,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手中刻刀的刀刃在离雕像一寸之处骤然的停了下来,微微凝眸说道。

    “辰儿,今日你跟王虎的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看着眼前中年男子,良久之后,小孩低下头,轻声说道。

    “我错了,父亲。”

    闻言,男子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你没有错,对错在于人心,有些事情,你做了之后而不后悔,那么……不管这件事的本质是对还是错,至少在你心中,它应该是对的。”

    “若是今天的情况……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沉默了片刻之后,小孩点了点头,肯定的开口说道。

    “会”

    男子笑了,笑的很开心,摸着小孩的头,轻轻说道。

    “我已经让韩叔韩叔拿了些银两,送去王虎家,他们不会再在此事上纠缠了,同时,我还让韩叔去与私塾的先生说了声,明后三天,你不用去上学了,好好的在家歇歇。”

    “好了,我们现在该去吃饭了……”

    看着男子,小孩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男子笑了笑,牵着小孩的手,向屋内走去。

    空荡的庭院内,只剩下倾辰一人,静静的看着纷落的桂花,默然出神。

    夜深了,浓厚的阴云遮蔽了天上的那轮皎月,只有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云间的隙缝,照射在地上。

    倾辰站在小孩房屋的窗前,背对着屋内,看着院中。

    屋内的小孩正在酣睡,而院中的中年男子则是喝着酒,扬起头,深邃的目光似在看着什么……

    桂树,明月,还是昏暗的天空,亦或者三者皆有……

    看着这一切,倾辰心中千丝万缕,仿佛线团一般纠缠在一起,难以解开,复杂莫名。

    这时,他感觉到了另一股心绪的变化,这股心绪从沉寂中苏醒,产生了多般变化,渴望,欣喜,不解,茫然……

    倾辰皱眉,转头看向屋内,只见床上的小孩眼眸禁闭,双唇蠕动,似在呢喃着什么,脸上表情不时变化。

    做梦了吗?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娘!”

    一声惊呼,小孩睁开了双眼,从梦中苏醒,喘着粗气,看着昏暗的房间。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啊。

    长长的吁了口气,小孩脸上有些失落,半响后,他的气息渐渐平静,随后掀开床被,穿上鞋子,走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小孩打了个抖,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上了肩膀。

    “父亲,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看着院中,那道在夜色下显得十分朦胧的身影,小孩忍不住问道。

    “心中有些事,睡不着。”

    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男子低声说道。

    闻言,小孩没有说话,默默的走到男子身旁坐下,随后扬起头,一同看向上方。

    这时,天穹上的阴云渐渐散去,柔和的月华染白了整个庭院,就连桂树也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霓裳。

    四下无声,一片静谧。

    “父亲,你知道吗?这是我第四次在深夜……看见你独自一人坐在这了。”

    “每次你都是一个人喝着酒,一个人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棵桂树……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小孩的声音不大,但在夜深人静之时,却显得很是清晰。

    “因为每次看着这棵桂树,爹都会想起一个人,一个很难忘的人,而喝酒,则会使我将那个人短暂的忘去。”

    男子喝了喝了口酒,沉默了片刻后,低沉的说道。

    “酒可解愁,亦可忘忧!”

    “可我不知道我是该想起,还是该忘记……”

    小孩默然,转头看向男子,在男子的眼中,他看不到往昔的平静与当然,只有着一抹黯然神伤在眼中沉淀。

    “父亲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小孩轻声问道。

    “你的……母亲。”

    男子微微侧首,看着小孩,缓缓说道。

    “我和你母亲便是在一棵月桂下认识的,那是的她将仿佛是月下的仙子,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我的心中……”

    爹……娘……她去哪里了,我怎么一直没见过她?”小孩说着,还带着希盼之色望着他。

    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男子心中有些刺痛,也有些不忍,悻悻一笑,揉弄着小孩的碎发,开口说道。

    “你娘啊?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

    “应该会回来吧”低着头,小孩低着头说道,在那无人看到的眼中,有着令人心碎的黯淡。

    “爹,可以把酒……给我吗?从小到大,我还从来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呢!”

    抬起头,,小孩看着男子,勉强一笑,随后咬着唇说道。

    男子也是一笑,将手中的酒坛递了过去……

    倾辰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孩将接货酒坛,心中轻轻一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任晚风轻轻拂过,也吹扬不起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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