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要过来么。”

    在我刚想要起身去再倒一杯乌龙茶喝的时候,一旁的女室友开口说话了,于是我只好卸掉腰部支撑着我站起来的气力,重新的躺坐了回去。

    “啊,有问题吗。”我思索了一番后,淡漠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女室友则默然的望着大海,没有接着说话。于是在等待了一会后的我,站起身来,走回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速饮的乌龙茶。随后又在冰箱的急冻处用夹子夹起两块冰得冒寒气的冰块放了进去。冰镇乌龙茶与乌龙茶的区别居然只在于冰块,这让我觉得有些好玩。概念性的转变呢。哪怕乌龙茶是温热的状态,只要加上两块冰块下去,就算还处在温热状态,也可以叫冰镇乌龙茶呢。

    我思索着冰镇乌龙茶的温度点到底在哪里的时候,我已然重新返回了阳台处,坐回了我的那个椅子。将乌龙茶置在桌子上后,我便开始仰头看天。而女室友依旧在眺望着海面。

    这栋公寓是免费的——对我来说。因为是我旁边的这个看似是个穷鬼其实是个大富翁的中年女室友买下来的。而在成为室友的这个身份之前,我跟她的关系的称呼是前辈和后辈的区别吧。我是指暴走族的那种。

    我是一个兴趣辽多的人。当然,每一个事物,只要我感兴趣我就会去玩玩看。但我不会因此而沉迷进去。这是我的一个优点。所以我在进入这个社会的黑暗面进行体验的时候,我才能够全身而退。比如飚车,比如吸毒。我都只尝试了极少的量,就过足瘾了。说实话,吸毒的时候我吸到能让脑子昏昏飘飘的量后,我就停止了。吸的量很少很少,大.麻嘛。只需要三口左右的量吧,我只吸了三口或者四口。然后我就停止了,等待着那所谓的脑子的快感产生。说实话,吸毒很爽,前所未有的爽。那种直接性的刺激神经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但是我却觉得没意思。因为这种事情我不依靠毒品我自己就能办到,而且还是无后遗症的。

    但也就是因为我拥有这一种能力,所以我才会被排斥吧。这点我在心里简直一清二楚,在现实当中也是一目了然。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就不小心暴露了我的这个能力。我记得我当时是不小心开口道,爸爸抱着的那个阿姨是谁——之类的。还有,妈妈你在跟那个叔叔做什么呀~——之类的。

    现在想来我真是蠢毙了呢。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巴,那么现在的命运可能会大不一样吧。但这不可能。

    各种意义上来说。

    “呐,你觉得瞳这个人怎么样?”女室友问我,她依旧眺望着海面。

    我没有回答,瞧了瞧海面。

    海很干净,蔚蓝也可以形容它,碧蓝也可以形容它。不管怎么说,反正它很干净。至少看上去是如此。没有什么看上去脏兮兮的泡沫产生,也没有烂苹果烂香蕉皮之类的东西被卷上沙滩。我真的很喜欢这片海,我喜欢它能保持这幅模样久一点。

    我在脑子里慢慢的思索着,女室友话里的信息量。

    我问:“你是指什么?”

    “我指的是瞳的这一个人,你对他拥有的感觉是什么。”她解释道,“也就是指,你觉得他这个人是好是坏。或者说,你对他的定义是什么。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点不应该问我不是么,他是你的儿子,你理应理解他不是么。”我淡漠的撇开了她的问题,顺带还给了她一个道德绑架一般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趣了。”她撇了撇嘴,显得很不屑。“这个反问句除了俗人一般来说没人用的。”

    我低头喝了一口乌龙茶道:“可就以让人闭嘴的这一目的来说的话,这句话效果甚好。”

    “可逻辑漏洞却多得可以成为渔网了不是么。”她将一条腿驾到另一条上,随后像是抱怨一般的说道,“话说为什么当母亲的就要一定会了解儿子呢?话说如果谁生了谁就一定会了解谁的话,这个世界不是很可怕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当母亲的跟儿子相处的时间长,所以说了解他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吗。并不是说,生了谁就一定会理解谁。”我说,“你这是逻辑转换,无聊至极的伎俩。”

    “可是论道相处时间长就会理解某个人的话,”她接着说道,“那么监狱里的犯人相处了这么久,一定会很了解对方咯?”

    我漠然。

    “所以这句话还是错误的不是么。”她说,似乎意有所指。“想要了解某个人的话,是需要对方和自己,同时的展开内心的不是么。”

    “所以,”我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想要说什么呢?”

    “我想要说什么不是一目了然的一件事情么。”她笑了笑,“只是你不想明白,所以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如果你真正想要明白的话,我想要说什么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是吗?”

    “是哟。”

    说罢,我们二人同时缄默不语。

    屋子旁边的树荫下趴着一只蝉,在这中午时分不断的聒噪着,蝉。

    “总感觉很烦呢,各种各样的事情。”我突然开口说。

    “你是指什么事情呢,各种各样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事情呢。”她说,“这种事情——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不说清楚的话,事情就无法得到解决。”

    “事情无法得到解决。”我低语着重复道。

    中午时分的海,有点聒噪,跟蝉一样。同样的是,在晚上很安静的时候,海同样聒噪,令人心烦。

    “我要你帮帮我。”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的吹袭。“让瞳回去吧。”

    她沉默了一会道,“为什么呢。”

    “我暂时不想见他。”我说,“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年了。”她说,语气里带有着一点责备,让我心烦。“这三年内,你还是没有想明白么。”

    “这种事情需要时间的……不是么。”

    相对于两个人来说稍显狭窄的阳台,阳光一点一点的照射了进来。好热,但我依旧无法动弹。力气已经耗尽了的感觉。

    “时间这种东西,不是无限的。我们想要想明白一些事情的话,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契机。”她说,“如果一个事情想不明白,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契机。现在正好有了,等待了三年的契机。这个事情你是没有办法逃避的。就像腐朽的国家无法逃避变革一般。”

    “逃避了的话呢?”

    “会灭亡。”她说,“腐朽的国家只有等待一个契机,那也是变革者等待的。国家和变革者同样都在等待着那个可以将二者连接起来的契机不是么。只要抓住了那个契机,就会成功。”

    海风吹佛着我们,乌龙茶上的冰块渐渐的融化着,寒气变得越来越薄小了。

    国家也好,变革者也好,都会成功。她说。

    “呐,琴音姐。”我扭过脖子问道,“所谓的成功,你觉得是什么?”

    “对于你来说?”她问,并没有看向我这边,目光直直的瞧着海滩上的一个路人。

    “先说说对于你来说吧。”

    她沉默了少顷,“大概是维持现状吧。”

    “那算什么?”我忽然感到有些好笑。“你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全部想要的了吗?”

    她说:“是哟。”

    随后她沉默了一会,像是列举着什么似的在我面前摊开了她那白皙的手掌,上面有着许些老茧还有伤疤:“家庭,爱人,钱,武术,悠哉,朋友,工作,成就感,繁忙,孩子,健康。我有的够多了不是吗?”

    “还有手上那厚厚的老茧和伤疤?”我撇了撇嘴唇,将其撇到一边以表不屑。“不会感觉难看什么的吗?”

    “嘛,虽然很难看,但也没有到那种不能接受的地步。”她像是感到好笑似的笑了,“说真的,我已经习惯了这些伤疤和老茧了。要是忽然一下没掉了的话,我可能会惊慌失措吧。就像是头发一下子就没掉了一样。”

    说着,她甩了甩自己脑袋,那像是干练的老木匠一般的,像是小男孩剃的那种干爽短发顺然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这个发型,虽然看起来不适合女孩子,但我留起来意外的合适。”她说,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短发,“所谓的成功,是要看个人自我的需求来定义的不是么。比如金钱和爱情,二者的定义其实是一样的,无分高下。无非一个是精神上的需求而另一个,则是物质上的需求。只不过是二者的概念上的不同,人们就为此大吼大叫着批判金钱,歌颂爱情。很无聊不是?所以成功的定义也无分高下。”

    最后,她像是下定论的一般说道:“而以目前来说,我所谓的成功就是维持现状。因为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再多我也只会觉得烦人而已。而丢掉哪件我也舍不得,所以维持现状就好了不是么。”

    这就是我的成功。她补充着说道,随后喝光了我的乌龙茶和里面的两块冰块。

    沉吟良久后,我承认了这个答案很不错。于是我接着说:“那么,我的呢?”

    “你的成功吗。”

    我点了点头。

    “这得看你需要什么。”她说,“如果成功需要代价的话,那么以你能接受的代价换取了另一件你想要的事物的话,就叫成功。”

    “那我想要什么呢。”我问。

    “这得问你自己。”她回答。

    是啊,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自己需要什么,居然要去问别人。

    时不时刮过来的海腥味习惯了的话,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习惯还真是一种可怕的事情。

    “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我说着,疲惫感从身体里涌现出来,使我闭上了眼睛。“我到底要什么,还有,那件东西对我的意义在哪里。”

    她像是一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如锐利的刀一般的眼神注视着闹腾着的海。

    “那么我能帮到你的也只有一点了,”她说,也闭上了眼睛。“事情无论如何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瞳和结衣始终是喜欢你的。瞳远离你的原因不在于你,你记住这一点便可。”

    我走出阳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上了锁。随后将窗帘拉上。在较为黑暗的房间里思索着,直到黑夜那无尽的黑暗将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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