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渡河

    典老爷子抱着地瓜在前面跑得飞快,还不时回过头来与那农妇对骂几句。那农妇只因抄了根木棍跑不太快,听典老爷子在那边更是骂得难听,直气的跳脚,怒回一句“你个老货不得好死”,扔掉木棍,在地上捡了个拳头大的石头,颠了颠,再喝一声“老狗”,使出全力,诺大一块石头直往典老爷子头奔去。典老爷子回头正打算再讥讽农妇几句,却见好大一块石头儿正朝自己飞来,老爷子来不及咒骂,一个驴打滚,往旁边一滚,险险躲过。

    清风边跑边听那两人吵架,虽然听着难听,倒也觉得有趣,跑着跑着却见老头子突然往地上一滚,接着就看见典老头子身边携着砰的一声砸下好大一块石头,清风有点傻眼,为老爷子道了声“侥幸”,清风再顾不得有趣,迈开步子跑得更快,不一会儿便超过典老爷子,跑到前面去了。

    典老爷子擦了下额头的汗,就见清风还真如清风般,呼的一声,就跑到自己前面去了。老爷子顾不得再说什么,拔腿便往前跑,比刚刚跑得还快。跑得几步才叫到:“好你个野小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养育之恩的?”清风也不回话,稍微放慢了点步伐。典老爷子见状,也不在找清风麻烦,一边跑一边回过头骂道:“疯婆子,不就偷了你两个地瓜,又没偷你人,嘁,就你那幅尊容,你就是求老夫偷,老夫都看不上眼,你去试试前面那呆瓜模样的处男,说不定能行。”清风听到老爷子这话,本来放慢了点的脚步,又快了不少。那边农妇听到这话当真是怒不可遏,地上能看见什么那是扔什么。就听典老爷子身边一阵呯呯碰碰乱想,典老爷子人虽然老了点,但那身法却像猴子一般灵活非常,就这般在乱石雨里潇洒跑着。

    老爷子跟着清风跑了一阵子,见那农妇并没有从后边追来,松了好大一口气,此时方觉腿软的不行,一老一少差不多是同个样式躺倒在地。典老爷子嘴里还兀自咕哝着“还好命大”。休息得一阵,清风才仔细打量着怀中的物事,这老爷子所谓的地瓜,看起来泥不溜秋,有点圆,又有点儿尖,长得倒和萝卜没多大区别,清风看了看四周,见不远处有个小水塘,提了瓜就要过去洗,便听“咳咳”两声,清风摇了摇头拿过典老爷子怀里的瓜,揉了揉腿抱着两个地瓜度到水塘边慢慢洗了干净。典老爷子舒舒服服躺在地上,不多时清风便回到这边,丢了个瓜直往老爷子脸上去。典老爷子觉着好似有天眼般,随意接过飞来的白嫩嫩地瓜,笑得直流口水。典老爷子虽然喉咙在吞口水,但也不急着吃。瞟了一眼清风,见着野小子还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料想他必然没吃过这个宝贝。所以呢,典老爷子就这么忍着等着。

    清风本以为老爷子接过瓜就要给自己展示下是怎么个吃法,但老爷子只是看着手中地瓜发笑,清风等得老火,想起村里人以前生吃萝卜,好像也就是洗洗就直接啃,再不多等,直接啃下好大一块,但吃着吃着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典老爷子看见清风这般吃法大笑一声自顾自说道:“野人,原来是这个样子,哇哈哈。”一边说一边好像给人演示一般

    ,顺着地瓜尖的那一端,慢慢地剥下一块皮,就这么一剥一剥,一个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地瓜,出现在老爷子手上。典老爷子拿着瓜,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还不忘感叹一声“真美”,咬下一小口,然后闭上眼,细嚼慢咽,好像是吃东西吃到了另一个意境。

    清风又听典老爷子说野人,气不过又咬了一大口,胡乱嚼着,这会儿又见老爷子吃得这般让人不爽,着实气得不行。清风默默转过身,学着典老爷子的样子,把皮儿给剥下来。看来老爷子吃得这般舒爽,着实为真,这剥了皮儿的和不剥皮的吃起来就是不同。

    典老爷子见清风转过身去,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估摸着清风差不多做好了,才叫到:“清风啊。”

    清风回过头来,盯着老爷子奇道:“典大爷,有事?”

    典老爷子咬了口地瓜,闭上眼睛感受一番才说道:“这有吃的和没吃的是不是又很不一样啊?”

    清风咕哝道:“这还不是废话。”

    典老爷子也不生气咬了口手中的地瓜继续说道:“呵,你这野小子既然能明白如此大道理,那我就不说那些废话了,快些吃完赶路了。”随后又加了句“不然又得找个什么落魄地方将就一宿。”

    清风吃完地瓜,理了理身子,兀自见典老爷子还是大喇喇的躺在地上,自顾自说道道:“今儿个这太阳还真是好,晚上月亮也该是多半差不了。”

    典老爷子一骨碌地爬起身,抖了抖身子,迈步便往前走,清风觉着实在看不过说道:“大爷,我若是没记错,咱们该往这边走。”说着指了指刚刚被农妇追来的方向。

    典老爷子回头看了看,咕哝道:“这边吗,似乎没错。”说着回身便往路边的草笼子走。

    清风见老爷子如此这般,不满道:“就算绕,你也找条路好些吧。”

    前边传来典老爷子的声音:“我走了就是路,再说了我绕什么,我只是想多看点不同罢了,你要是想走那条路就走好了,到时候在城门口等我老人家就行。”

    清风看了看那条大路,摇了摇头,循着老爷子开的路追了过去暗道:“还是多看点不同好。”冲着前面大声喊道:“等等啊,这东一个坑西一个棍的,你走那么快干嘛。”前边幽幽飘来一声“今晚就不和月神说话了。”清风无言,就这般迈着步子往前走,倒感觉比山路还难那么一点儿。

    就这般走到了夕阳时分,这条路还真是和典老爷子说的那般不同,偌大的一个盆地当时在山巅上看的时候没什么,这一走还真就走过了好多个草坪,穿过了几片子树林,期间还爬了几个山堆。这不两人又在穿一个林子,清风见老爷子好像是走出了林子,却又似站在那儿看风景,加紧几步赶到了典老爷子身后,往旁边又移了移,触目所及正是一片宽敞水面,只因身在这平地儿,所以不见湍急,倒是静静如处子,幽幽若芳华,不时还能看见些鱼儿调皮倒弄出来的浪花,映着夕阳,流光溢彩。吹着些许微风,清风只觉得神往,虽然以前也见过许多河流但都不如眼前这位如此出尘。

    清风看了许久回过神来,问道:“路呢?”

    典老爷子咳了咳嗓子道:“你看这物色如何?”

    清风看着眼前的这片河说道:“很美。”

    典老爷子捋了把胡须笑道:“跟着大爷走不错吧,如此风景世间可不多见,把这条路可要记好了。”

    清风觉着也该如此,想了想再问道:“老爷子,路呢?”

    典老爷子正要扯些其他的幌子,却听河面极远处飘来一阵歌声: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打渔过活,过活打渔;

    扁舟一叶独悠悠,过活一日独悠悠;

    过河,唤吾艄公若何?”

    典老爷子大笑道:“怎样,路不是来了,这叫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必然直。哈哈,老夫掐指一算,选的这条路果然没错。”

    清风拿眼仔细一瞧,果见河上荡着一叶扁舟,只是这舟不知是远了的原因还是夕阳的原因,在这宽敞河面上着实有点难以看清。清风见状大声呼喊道:“船家、船家,我们要过河。”不知是远了的原因还是那船家耳朵不好使,反正任凭清风怎么呼喊就是不应。典老爷子却是看着远处有点出神,好像清风这么大声的喊叫倒把典老爷子给喊回神了。

    典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子还真是野人不成。”典老爷子对着小船儿的方向说了声:“艄公,过河了。”就听远处那船家回道:“来嘞。”就见那小船慢慢悠悠的滑了过来。待得船儿到得近前,靠得岸,典老爷子也不说谈个价钱直接就上了船。清风这个时候才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小船儿和摇船的艄公。船很小,确实很小;船家很老,确实很老。清风暗道典老爷子不讲价,又想反正都没钱,这价又不晓得从何处讲起,只得站在岸边呐呐不知该怎么是好。这时却听船家叫到:“小哥,上船了。”清风被这么一喊,也就不再犹豫,登上小船儿。船家道了一声:“客观坐好了。”打着浆,便慢慢把船向河对岸荡去。

    清风心底确实纳闷,这小船儿站三个人已是极限,哪还有地方给你坐。不多时小船儿已到了河中央,清风身在船上,往河两边儿一看越发的觉着这船儿是不是太小了点,眼见平时话最多的典老爷子也不说话,清风道觉着有点儿奇怪,暗道你平时话这么多,现在却不说话了,现在套点近乎,等会下船的时候怎么着也该好说话点儿。清风这段时间虽说和典老爷子待得久了,嘴倒是不像以前那般严实,但也还没到自个儿拿话和别人套近乎的熟络程度,也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船头看风景去了。那船家这时却不知在什么地方找出一条似鱼非鱼似虫非虫的东西往河里丢了下去,顺便就着河水还洗了把手。清风但觉这平平稳稳的奇怪小船,似是在刚刚还抖了一下,随着船家把着浆便又变得四平八稳了。

    过了河中央船却似利剑一般,像对岸急驶而去,清风此刻甚至感觉迎面而来的风刮得脸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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