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擎整理好案头书本,闲着无聊,又将那方青狮镇纸捧在手中把玩。

    令狐挚跳过来说道:“二哥,别老玩儿那只石狮子了。咱们到对面的竹林里去转转吧。”

    独孤擎想了想,说道:“好吧。大哥去不去?”

    令狐挚摇摇头道:“大哥说他还要看会儿书,让咱俩先过去。快走吧。”

    独孤擎点头称好,起身离座,跟着令狐挚走出了水阁。二人一路跑跑跳跳,通过九曲石桥,来到水塘南岸的葱翠竹林里。

    这一片竹林虽然不及馨竹院后面的半山修篁长大茂盛,却自有一份神清骨秀的婉约之态,盈盈绿意尤惹人怜。

    二人踏着白沙小径上散落的片片竹叶,随意说笑着转入竹林深处。

    令狐挚游目四顾,欣然赞道:“这里的竹子还真好看哪,上次从这儿路过时我怎么没留意呢?”

    独孤擎伸手摇摇路旁的一竿纤竹,耳听竹枝竹叶簌簌作响,宛如海涛轻叹,不禁有些出神。顿了顿才道:“我以前住在岛上,那里竹子很少,倒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大树,还有一大群青鹿和猴子。”

    令狐挚道:“噢,原来二哥你以前是住在岛上的啊,那你一定见过大海吧?大海是不是真的很大呀?”

    独孤擎点点头道:“真的很大,大得看不到边际。我以前听奶奶说过,聆琴海的海面比这世上所有的地面都要大得多呢。”

    令狐挚摸摸头顶,咋舌说道:“是吗?我听师父说,咱们脚下的大地名为‘神州大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有十五万里之广,大陆周围还有不少大洲小岛。要是这些地面加在一起,还没有东方的聆琴海大,那大陆周围所有的海面加起来又该有多大呀?”(注一)

    独孤擎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肯定不小。我听奶奶说,古时候的人曾经说过,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咱们住的这块大陆正好在天顶下面,四周都被汪洋大海包围着。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很有本事的高人,他试着从大陆东边出发,一直向东飞,想瞧瞧聆琴海到底有多大,海的对岸又是什么样子。这位高人踩着宝贝,每天能飞一万多里,也不知道飞了多久,起初还能看到一些海岛,后来就全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再也看不到地面了。

    “直到最后,这位高人也没能飞到聆琴海的对岸,因为他在一片金光闪闪的海面上碰到了一头很厉害、很可怕的大怪物。那头大怪物一身褐皮,脑袋上全是硬刺儿,还长了一条长长的脖子,在海面上探出头来活像一条大蟒蛇。……”

    令狐挚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那条凶厉可怖的冰屿魁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独孤擎却未留意,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那头大怪物的身子长得像鸟一样,有两条后腿和一对像蝙蝠一样的大翅膀,还长了一条老长老长的大尾巴,看起来很吓人。它当时正抓在一条大鲸鱼的身上,从嘴里喷出火来烤鲸鱼的肉吃。

    “那位高人一个不小心,差点儿被大怪物喷火烧死。还好大怪物当时忙着吃大鲸鱼,没空理睬他,他才保住了性命。不过既然有大怪物挡路,又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更危险的东西,那位高人也不敢再往前飞了,赶紧掉头飞回大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寻找聆琴海的对岸了。

    “我奶奶说既然大地是方的,那么聆琴海的尽头就一定是个很深很深的悬崖。从陆地上流进海里的水到了悬崖边上,就都掉下去了,再顺着悬崖下面的暗河流回大陆。这样周而复始,玄之又玄,永远不会停歇。”

    他说到“周而复始”便顺口加上一句“玄之又玄”,也不去想此话用在这里是否通顺。

    令狐挚听得入神,也未发觉二哥话中的语病,饶有兴味地说道:“地上的水流到海里,又从海的尽头流回地上,这倒是很有意思啊。——哎,不对呀。二哥,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河里的水和海里的水应该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人家都说河水是淡的,海水却是咸的呢?”

    独孤擎道:“海水之所以是咸的,是因为水里面有盐。我听奶奶说盐就是水的衣裳,河就是水的卧床。本来水在河里的时候就像人躺在被窝里一样,是不穿衣裳的。只有快到海里的时候才像人要出门见客一样,须得穿上衣裳才像样子。等水从海里回到河里,自然又会脱掉衣裳了。”

    令狐挚大感新奇,说道:“二哥,照你这么说,原来咱们一直喝的都是光着身子的水呀?”

    独孤擎笑道:“是啊。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下次喝水之前可以先在碗里撒上一把盐。”

    令狐挚摇摇手说道:“免了,免了,那还能喝吗?我看还是让水光着身子吧,我以前就很喜欢光着屁股到处跑,可是家里人总是不许。”

    独孤擎止笑说道:“小挚,你的家里也有不少好玩儿的东西吧?”

    令狐挚“啊”了一声,说道:“我的家……在一座山里面,景色和这里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别好玩儿的。”

    独孤擎点了点头,正欲再言,忽听前方竹林深处传来一阵孩童笑语之声。

    ※※※※※※※※※※※※※※※

    二人好奇心起,寻声走到近前,只见竹林内的一片空地上正聚集着十来名同班学童,为首一人却是孙绝云。

    这些孩子围在一根水桶般粗的佛肚竹前仰首上望,都把右臂高高举起,不住向下招手,纷纷说道:“下来呀,你快下来呀。”

    “我们又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乖猴儿听话,我们不会害你的。”

    ……

    独孤擎顺着众人的目光向上望去,只见粗竹梢头攀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小猿猴,正忽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来回扫视下方群童,口中不断发出“吱吱”尖叫。

    独孤擎见到小白猿,眼睛顿时一亮,兴冲冲地用手指着说道:“小挚你快看哪,这儿有一只小白猴儿!”

    令狐挚也深感有趣,笑道:“昨天晚上楚师兄说的那只把宋师兄引到这里来的小白猴儿,一定就是它吧。嗯,长得还挺机灵的。”

    那只小白猿听到众童连声相唤,却似明白他们话中之意一般,略一迟疑便顺着竹干滑了下来。在距离地面两丈高处跃身而起,轻轻巧巧地扑落在孙绝云身前,伸爪夺过他手中托着的一块点心便即转身,飞一般爬回竹梢,将那块点心捧到嘴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令狐挚看得开心,向身旁的一名学童问道:“师兄啊,你知不知道这只小白猴儿是从哪里来的呀?”

    那名学童目注小白猿,随口说道:“你问它呀。这只小白猴儿是前几天从山外过来的,孙师兄当时正领着我们玩儿捉迷藏,见它长得好玩儿,就想摸摸它,谁知道这小白猴儿野得很,在孙师兄手背上抓了一把就爬到了竹子上去了。

    “不过孙师兄也没怎么生气,每天下了课都来这里送它些好吃的。小白猴儿原先还不肯吃,后来见我们吃了没事儿,它才试着咬了一口,结果就喜欢上这种甜点心了,每天都过来等着孙师兄来喂它,慢慢的就跟孙师兄混熟了。你看孙师兄给它点心,它拿起来就吃,可见它对孙师兄是很放心的。”

    独孤擎以前在悬淙山时,每日里都与青鹿灵猿相戏。那些动物因为长于深山少见人类,故而对他毫无畏惧警戒之心,与他玩儿得很是开心。他也经常从祖母那里讨来一些糕点送给山里的猴子们吃,猴子们都很信任他,接了糕点当面就吃,从不躲闪,那才是真正的放心。因此忍不住说道:“不对吧,你看小白猴儿抢了点心躲到上面去吃,可见它还是不大放心啊。”

    那名学童闻声回头,这才发现跟自己说话的人原来是两位新科圣童。虽然嘉文馆苑老夫子授徒首重平等,人无分贵贱,物不论品类,都是一视同仁,但一般的学童们仍不免要对那些出身较好的同窗另眼相看。如今嘉文馆九十名学童中最可瞩目者就是新来的三位圣童了,因此上这名学童一见到独孤擎和令狐挚,面上便闪过一丝异样神色,不自觉地向旁边走开两步。

    那只高居竹梢的小白猿却浑没将两位圣童的到来放在眼里,一口紧接着一口地吃完整块甜点心,鼓着两个腮帮子飞快地咀嚼数下,“吱吱”尖叫两声,白影闪动间又已滑下佛肚竹。

    孙绝云含笑摊开手掌,任由小白猿将第二块甜点心抢去,看着它甩着细长的尾巴爬回竹梢享用美食,扬声说道:“慢点儿吃啊,噎着你可就不好了。”

    小白猿胡乱“吱”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反驳,仍照前状捧着甜点心急速咬嚼。不料这次刚咬了两口便突然顿住,“噗”的一声将满嘴甜点碎渣都喷了出来,龇牙咧嘴地“嘶嘶”尖叫着,抬起右爪在口边不住扇风,似乎被那块甜点心烫着了似的。

    独孤擎与令狐挚错愕之际,却见一众学童同时手指小白猿开怀大笑。

    令狐挚心中疑惑,忙拽过先前那名学童,问道:“师兄啊,什么事这么好笑啊?快说给我听听。”

    那名学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举起右拳轻轻捶打着胸口,说道:“哎哟,你不……不知道,孙……孙师兄在那块点心里放了……放了两根‘婴指……齐天椒’,哈哈哈。你看把这小白猴儿给辣的哟,哈哈哈哈……”

    令狐挚闻言更惊,与独孤擎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匪夷所思之色。

    二人虽然入教不久,却均知那“婴指齐天椒”乃是一线天中特产的珍奇辣椒,外形颜色俱如初生婴儿的手指一般纤巧粉嫩,惹人怜爱,虽然个头儿很小,却是辣中极品。据说古时曾有一位采药山民在危崖上误食此椒,竟被辣得神志错乱,失足跌下百丈悬崖。自此以后,除了天生性喜辛辣之人外,很少有人敢轻易食用新鲜的“婴指齐天椒”,大多是将其悬于檐头晾干后研成粉末佐餐调味。此外,一线天教众逢年过节馈赠礼品之时,往往喜欢在礼盒上盘绕一串“婴指齐天椒”,取其“婴指尖尖,洪福齐天”的口彩。

    独孤擎的师母秦桑柔精于烹饪之道,每餐菜式不但花样翻新,而且讲究五味搭配,第一道总是辣菜,用以开胃。其中所用调料便是“婴指齐天椒”的粉末,虽然分量极少,却是辣劲十足,令人一尝之下胃口大开。

    秦桑柔自从见到独孤擎那一刻起,便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比自己那个“害人精”的宝贝女儿戚辛夷好得太多了。因此每逢戚辛夷调皮捣蛋,秦桑柔便不禁叹息:“早知道你这丫头这么烦人,我当初就生个儿子,不要你了。”

    戚辛夷奇道:“娘,你还有这个本事啊?想生儿子就生儿子,想生女儿就生女儿?”

    秦桑柔面有得色,傲然说道:“你娘我什么本事不会呀?想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啊,听见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多吃酸的就能生儿子,多吃辣的就能生女儿。我当时想女儿一定比儿子听话,还是生个女儿好。于是一有空就嚼一口‘婴指齐天椒’,结果辣得我是坐立不安,挺着个大肚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找水喝。”

    秦桑柔说到这里,回想起当年珠胎初结时,惊喜交集慌乱失措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发笑。笑了一阵儿才接着说道:“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么辛苦才生下来的一个女儿,居然这么不听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婴指齐天椒’的辣味太霸道,把你也给辣坏了。

    “不过你都生下来了,我们也不能不要,只好将就着养活。只可怜你爷爷当年再三跟我说,他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卸任之后在家抱孙子颐养天年。见我生了个丫头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你的脾性又那么闹,吵得他老人家不得安生,一卸任就躲到外面去了。”

    戚辛夷嚷道:“娘你又乱说,爷爷可喜欢我了呢。”

    秦桑柔笑道:“我没说爷爷不喜欢你,只是说你要是个男孩儿啊,爷爷就更喜欢你了。”

    戚辛夷恼道:“我是女孩儿又怎么了?坏爷爷,等他回来我还要揪他的胡子。”

    独孤擎当时就在旁边,把她们母女二人的话全听了去。不过他对生男生女的事情并不关心,反倒对那“婴指齐天椒”很感兴趣,随口问了几句后,将这种奇异的辣椒记在了心里。

    ※※※※※※※※※※※※※※※

    此刻独孤擎见那只小白猿被“婴指齐天椒”辣得大呼小叫颠三倒四,心中虽觉不忍,但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可想。

    小白猿摇头狂啸,四爪乱抓,在竹干上挠出道道深痕。突然间爪底一滑,从佛肚竹上溜了下来,“扑”的一声摔在竹叶堆里。

    群童惊呼未已,却见小白猿翻身而起,绕着竹间空地疾走不休,忽而蹦高,忽而打滚,叫得极为痛苦。奔了数圈之后,口中辣感越发难当,原本尖细的声音都吼得嘶哑了,一对明目中也充满了血色,遍体白毛更是如猬刺般根根直竖。

    群童见到这等情形,更觉笑不可抑,一个个捧腹顿足,前仰后合。闻声赶来的学童们不明就里,七嘴八舌地跟同窗们询问因由,更添扰攘。

    小白猿目眯成线,奔行之际难辨道路,猛然间“嘭”的一声,迎头撞在一根粗竹上翻倒在地。

    群童微微一怔,立时又爆出一阵轰然大笑。

    哄笑声中,却见小白猿闭目张口,重重喘息几声后,突然亢声怒啼,抓起地上的一根枯竹枝,跳起身来一掠丈余,“嗖”的一声向孙绝云当头击落。

    ※※※※※※※※※※※※※※※

    一众学童只顾看着小白猿既滑稽又狼狈的样子发笑,全料不到它会猝起攻人,见状同时失声惊呼。

    孙绝云算计小白猿得手,报了数日前被它一爪抓伤之仇,正自得意,突听风声飒然,枯竹枝已近头顶。吃惊之余急忙矮身右转,斜跃一步,堪堪避过小白猿的凌厉攻势。

    不料小白猿体质迥异人类,身在半空,腕骨轻扭,枯竹枝倏忽转个大弯,斜扫孙绝云左脸。

    孙绝云应变奇速,仰身急退,拧腰错步,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小白猿的怪招,借势侧转半圈,摆正了身子。

    小白猿两击不中,扑落在地,就势翻滚两周,欺近孙绝云身前,挥动枯竹枝抽他小腿。

    孙绝云扎步未稳,见状慌忙踢起连环双腿,躲过枯竹枝后腰背后仰,左手在地上一撑,一个筋斗倒翻出去,轻轻巧巧地贴到一根粗竹上,右腿后屈,用足背勾牢粗竹稳住身形。

    小白猿接连三击奇快无比,幸而孙绝云功底不错,才未被打中。不过事出突然,孙绝云也着实吓了一跳。耳听同伴们齐声喝彩,胸口却有如鹿撞。当下宁定心神,徐呼缓吸。

    小白猿快攻无效,心中更恼,“吱吱”厉叫着和身蹿起一丈多高,亮出左爪抓向孙绝云面门。

    孙绝云右足勾着粗竹,身子猛然向左一倾,凌空舒腿,疾转半圈,宛如蝙蝠倒挂一般贴附在粗竹上,头顶距离地面已不足三尺。

    小白猿一爪抓空,顺势攀住竹身,盘旋而下。右爪紧握枯竹枝,“唰”的一声再度抽落。

    孙绝云头下脚上,看不到上方情形,听到风声立知不妙,双腿一分,全身下滑,两手在地上一撑,又是一个筋斗向外翻出。

    小白猿这次却似已料到他会如此,后足在粗竹上猛力一蹬,犹如一道白色电光直射孙绝云胸腹。

    霎时间人猿相撞,砰然作响。小白猿势头虽猛,无奈身小体轻,孙绝云的护体真气又早已鼓荡开来,这一下以己撞人,反倒将自己震了回去。不过它应变迅捷,本能地伸爪抓出,“嗤”的一声将孙绝云左臂袍袖撕下半截。

    孙绝云被小白猿撞得胸中一滞,接连后退几步。抬肘检视左臂,发现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旋即骂道:“臭猴子,你找死!”一把扯下近旁一根指头粗细的青竹枝,抢上几步狠抽小白猿头顶。

    小白猿怒叫不止,蜷起身子着地一滚,竟自孙绝云胯下钻过。起身时枯竹枝向后一挥,“啪”的一声抽中了孙绝云的左臀。

    这一下打得居然不轻,孙绝云“哎哟”痛呼一声,一跳老高。回手摸摸痛处,不禁羞怒交迸,叱喝声中转身疾冲,飞起右足向小白猿后背踏落。

    小白猿侧滚两周,未及转身,孙绝云手中青竹枝又已飒然攻至,只得弹身而起,压弯一根细竹,借力回击。

    一时间风声劲急,竹叶飘舞,男童灵猿各出全力,翻翻滚滚,恶斗不休。

    孙绝云虽然修习日短,于道法玄学只是初窥门径,但他心性活泼,肢体清健,加之深谙技击格斗之术,招式凌厉,法度谨严,虽在盛怒之际,却也打得可圈可点。

    只是那只小白猿天生异质,不惟身法飘忽难测,招数诡怪多变,而且声势夸张,野气逼人,看上去好像疯了似的,围着孙绝云高扑低纵,死缠烂打,竟似颇占上风。

    围观的十多名学童都为孙绝云呐喊助威,独孤擎和令狐挚却对那只小白猿心生喜爱,生怕它被孙绝云打死打伤,连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但是孙绝云当众挨了小白猿的打,颜面上很过不去,决意要狠揍这只“臭猴子”一顿出口恶气,对两位圣童的呼喊置若罔闻。而那只小白猿被孙绝云无端戏弄,口中热辣辣的越来越不好受,头脑也渐趋狂乱,泼性发作起来打得更是凶狠,绝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令狐挚替小白猿担心之余,又不免有些吃惊,悄声对独孤擎说道:“二哥你看,原来孙绝云的功夫这么好哪。咱们以后可得勤下苦功才能超过他呀。”

    独孤擎却没心思去想这些,只顾盯着场中战况替小白猿着急。随口“噢”了一声,继续喊道:“快住手啊!”

    孙绝云自三岁时起便随其父孙雁臣学习文武道法诸学,虽然限于年齿,修为未固,却也多少积下了一些内息真力,一身外功更是出色,在同龄男童中罕有其匹。他与小白猿打到三十招后,渐渐摸清了它的招式套路,出手之时更为沉稳。体内经脉中蕴蓄的内息也逐渐被催活,缓缓周流运转,四肢百骸更趋灵动,隐隐然竟有飘洒出尘之想。

    小白猿所使的招数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理可循,加之它一套功夫反复使用,更易被人看穿底细。很快便有不少人看了出来,小白猿的攻敌招数其实只有七八招,而且全无守势,一旦进攻遇挫,只能狼狈躲闪。看来它撑不了多久就要被孙绝云打败了。

    孙绝云胜券在握,出手更为沉稳,竹枝闪动,青影缭乱,逼着小白猿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小白猿“吱吱”乱叫,忽然腰肢一扭,飞窜如电,又自孙绝云胯下钻过,抬爪抓住孙绝云的腰带,翻身爬到他背上。

    孙绝云对小白猿钻人裤裆的招数全无破解之道,一愣神间又被它狡计得售,扭转败局。不过他应变也很迅速,左手火急自颈侧向后探出,一把抓住小白猿左肩皮毛,发力疾扯。

    小白猿尖叫声中被孙绝云挥臂扔出一丈多远,落地时却站得稳稳当当,左爪中抓着一片白布胡乱招展,口中发出“唧唧”怪叫。

    孙绝云刚听得一声布帛撕裂的怪响便觉不妙,此刻眼见小白猿如此情状,背后又一阵阵的发凉,不用看也知道定是这只“臭猴子”趁机扯破了自己背后衣服。他心中怒火更炽,清叱一声跃身而起,劲贯右臂,以青竹枝为长剑,直刺小白猿咽喉。

    围观群童原本只盼孙绝云打败小白猿,找回面子,这时见他恼怒之下使出杀招,竟欲置小白猿于死地,不禁同时惊呼。有几人扬声叫道:“孙师兄,别杀它!”

    孙绝云去势奇疾,青竹枝刹那间已刺至小白猿身前一尺处。

    小白猿左臂一挥,将那幅白布向孙绝云兜头罩去,随即缩颈蜷身,犹如一个大皮球般向前翻滚,又自孙绝云胯下钻过。

    孙绝云左掌一拍,发力震开白布,右腕急抬,擎起青竹枝自肩上递出,仰身后翻,听声辨位,回刺小白猿脊背。

    小白猿奋身斜纵,青竹枝擦着它右腹皮毛掠过,一击刺空。小白猿怪叫声中挥掌下劈,“啪”的一声正中孙绝云手腕。

    这一掌在招数上平平无奇,不过是随意乱挥,但掌中力道却也不小,加之恰巧在孙绝云势尽力空之时击中他手腕脉门,登时便收奇效。

    只听孙绝云一声惊呼,稳如板桥的身子失衡倒地,右臂自腕至肘麻木不仁,五指一松,余势未衰的青竹枝便如利箭离弦,疾射数丈,“咄”的一声刺入一竿矮竹中段。竹身“噼啪”脆响裂开一道缝隙,青竹枝被其拦腰夹持,首尾激颤,不得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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