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真的回复了平静,洛逖的放弃让卅岚重获自由,虽然第一次失恋的伤痕会比较深,但洛迦相信时间会让他忘记,他依旧是自己得力的内廷官。

    花真的没有再送。随着天气的转冷,窗前的那些花开时凋零、枯萎,带着一丝丝伤感映入洛逖眼帘,一丝失落或许是无聊的缘故浮上心头。

    冰季尾随雨季的脚步不期而至,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庆典的季节。冰季里绽放的只有雪花,透明的冰,洁白的雪,这个世界的颜色单纯、明净。

    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洛逖推开门,望着天地间连成一片的洁白,心中有种经历过酷热突然冷却下来的宁静。“我要出去看看。”她对自己说,“对!我要去南山!”她高声喊道。

    限制洛逖外出的禁令早已解除,侍从们备好了车驾,她却坚持骑千麒骑出行。洛逖只带了一个内侍和一名廷卫,她让二人在一旁候着,独自一人向瀑水涧走去。

    拨开几枝缠绕的枯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瀑水结成的巨大冰柱从山崖垂下直插入潭,与冰封的潭水连成一体向四周开出一朵朵冰花。洛逖伸出一只手,她闭上眼睛,指尖仿佛还能触摸到细细的冰凉的泡沫。

    洛逖沿着岸边信步,脚下的雪发出沙沙的声音,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上,雪厚厚的,软软的,她索性平躺在地上仰视天空,视野里一片空白。突然,几个气泡不知从何处飘到她面前,就在她眼睛上方轻轻摇晃。透明的气泡,每个里面包着一朵小花,火红色的小花,五片圆润的花瓣均匀地铺开,嫩黄的花蕊根根清晰。洛逖拿手指一点,那气泡便消失了,其他泡泡也开始飘向别处。

    “是幻术!”她嘀咕道,但还是爬了起来,追着那些泡泡向前,不知不觉走进一片树林。树木的枝干光秃秃的无法遮挡视线,洛逖清晰地看到在前方有一团火在燃烧。她急步跑了过去,到近前才发现那哪里是火,分明是几树红花。在这单调的灰白色的世界里,那些花红得那么惹眼,那么妩媚和妖娆,像一团团烈焰,像一片片红霞。

    洛逖在那些花间穿梭,淡雅的花香掠过鼻尖,包裹住身体,浸入每一寸肌肤,让她完全陶醉了。

    “还是幻觉吗?这是什么花?”她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

    “媚儿!这花的名字叫做媚儿!”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

    洛逖回头,只见愔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正朝她走来,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

    “怎么是你?”洛逖的语气中带着不快。

    “为什么不能是我?”愔已来到洛逖面前,依旧笑着说。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洛逖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愔。

    “那真是不幸。不过,对我来说却是何等有幸能在这里遇到阁主,而且殿下喜欢我的花。”说着愔走到洛逖身体一侧,探下身歪着头瞧着洛逖的脸。洛逖的脸颊一阵绯红。

    “你这个骗子!”洛逖突然转身直视愔大声说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招?你家的事已经完结了,我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了,干嘛还来招惹我?”

    愔脸上的笑容霎那间凝固了,他直起身子,一脸严肃。“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获得你的谅解,但我是真心对曾经欺骗你表示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我为什么要谅解你?我怎么能原谅一个欺骗我的……”说到这儿洛逖顿了下,随即接道:“欺骗过我的人。”

    “我愿意为我曾经的行为无数次地忏悔,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来弥补你所受到的伤害。”愔语速急促。

    “不必费力了,我不接受道歉。”说着洛逖就往回走。

    愔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就这么不愿意原谅别人?那你自己呢,自己犯了错是不是也不应该被原谅?我承认欺骗你是我不对,可是结果并不差啊。为什么你只纠结于过程的瑕疵呢?”

    “结果?那只是对你来说的好结果!”洛逖挣开愔的手,怒目相视,“你到现在还是不认为自己做错,既然如此又何必求我原谅?在你眼中真正犯大错的人是我,所以该忏悔该祈求宽恕的人也理应是我。”洛逖越说越激动,“听着,我今后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也大可不必为担心我影响你们家的前程而讨好我,我没有那么无聊,还是省省力气想办法取悦我姐姐吧。”说罢,洛逖手一甩,大步向前走去,留下愔一人呆立着。

    这次出游回来,洛逖一直情绪低落,她常常望着窗外的雪发呆,脸色和这个季节一样苍白。

    黑暗季节很快到了。

    洛逖亲手为庭廊点上灯,一转身却看到阿鹩正毕恭毕敬地向自己施礼,“阁主,灯会就要开始了,阿鹩来请您前往者望台观灯。”

    灯会?洛逖不记得这个时候安排了灯会啊,可是她对阿鹩不曾有过半点怀疑,他的话一直都是代表着姐姐的意思,于是就认定是自己记错了。

    者望台是中庭内的一座高台,常用来举行庆典、宴会。

    洛逖随阿鹩登上高台,四周黑漆漆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心里正犯嘀咕,一回头阿鹩已不见踪影,灯也被带走了。洛逖这下慌了神,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嘴里不停地喊着阿鹩的名字。

    突然,漆黑的天幕上一道亮光一闪而过,洛逖定睛,只见远处出现一个、两个、几个、几十个、上百个七彩亮点,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向自己逼近。洛逖这才看清那是一盏盏彩灯。只见这些灯在空中盘旋着,有节奏地晃动,然后排列成各种花的图案。黄灯做花蕊,绿灯做枝叶,五彩灯做花瓣。洛逖第一次看到不同季节的花一齐在夜空中五彩斑斓地绽放,那画面美得让她快要窒息。

    洛逖完全沉浸在这光影交织的梦幻中,突然从空中一个东西如利箭一般向她俯冲下来。洛逖吓得向后一跳,仔细一看,面前原来卧着一头翔鸥。这是一种会飞的神兽,与魔兽鹿鹰是近亲。从翔鸥背上跳下一人,手持彩灯。原来是人骑在翔鸥背上挥舞彩灯摆出各种造型。洛逖暗想,不由佩服起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来。就在她寻思的功夫,那人已经走到洛逖近前。

    他把灯举到眉前,洛逖这才看清来人的脸,不由一惊,险些叫出声来。来人却竖起食指比到她唇前,头轻轻摇了摇。

    “不要说,不要喊,不要问。不要回想从前,不要纠缠恩怨,也不要离开。我来,不是道歉,不是忏悔,更不是谄媚,只是要告诉一个女孩,她不经意的回眸已然让我怦然心动,随即是不能自抑的思念。我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是我只会种花。所以我发誓,要让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为她绽放,不论季节交替,不论时光轮转,不论过去、未来抑或永远。此刻,我能做的还有,把我的真心放在手上,”说着,他的一只手握成拳从胸口慢慢伸到洛逖面前。

    时间瞬间停止了……

    洛逖望着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没有理会那只手,只是淡淡地说:“愔,你又在闹什么?我没有兴致陪你玩。”说完就要转身。

    谁知,愔却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她脚下,表情紧张地仰望着她,攥紧的那只手慢慢张开,举过头顶。

    洛逖不由用手掩了一下口,她清楚地看到那朵血一样红的媚儿绽放在他的手掌间,宝石的光芒幽幽地在黑暗中闪烁。

    “请你接受她,答应永远替我保管我的心。”愔的语气诚恳而坚定。

    洛逖沉默了,许久,二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仿佛两座雕像。

    “你是在向我求婚?”突然,洛逖打破了沉默。

    愔嘴角微扬,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要到启明节行成人礼?”洛逖又问。

    “是的。”愔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么说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族规。我想韦朵大人应该怎么处罚你呢?”洛逖说着扬起了下巴,神态傲慢。

    愔心中一惊,他知道未成人不能私订婚约,然而,当他留意到洛逖微微翘起的手指时方才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把媚儿套在洛逖手上,然后笑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奴仆了,当然听凭主人发落。”

    洛逖的脸上这才露出久违的笑容。

    愔紧接着上前半步,一把将洛逖抱住。洛逖本来有意躲闪,可是愔的臂膀太用力了,她感到自己被他的手臂紧紧环着,竟是那么温暖,那么踏实。于是,洛逖也伸出胳膊,轻轻拥住愔,慢慢闭上眼睛。

    看着深情相拥的二人,躲在角落里的阿鹩微微扬了扬嘴角,然后不无感慨地自言自语道:“阿鹩啊阿鹩,没想到你也会和孩子们一起做这样的疯事!”

    “人生总是要疯一次的!”一个清脆的声愔说道。

    “主人!”阿鹩忙施礼。

    洛迦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阿鹩,然后说道:“这确实不像你的作风。”

    阿鹩忙说:“什么都瞒不过主人,阿鹩知错了。”

    “动静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啊!这段时间也真是难为你了。”洛迦意味深长地说道。

    原来主人早就察觉了,阿鹩暗惊,但他立刻明白洛迦并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阿鹩再也不敢了。不过,主人要发怒或者责罚阿鹩稍后不迟,现在,”说着阿鹩抬头望向夜空,彩灯还在飞舞,“不要辜负了这难得的美景。”

    洛迦莞尔,向前移步与阿鹩并肩。

    今天,每当我看到这个世界的焰火,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象那个绚丽多彩的夜空,那个让曾祖父和曾祖母定情的夜会像这样美得让人心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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