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迦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翠绿的树荫下斑驳的是明神的影子,抬眼望去,头顶,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金灿灿的光,那是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金色的温暖。然而,霎那间却又有一种灼人的滚烫,携着仿佛能熔掉万物的巨大力量,汇聚成一团火向自己袭来。洛迦猛然睁开双眼,顿时清醒过来。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披上外衣就朝**禁地奔去。

    **禁地只有圣主本人能够进入。那里有一方碧玉修成的深池,池沿上腾着一尾飞鱼。鱼身通体纯金,片片鱼鳞雕地栩栩如生,一双鱼眼是一对莹润的白珠,鱼嘴处嵌着一枚碧玺。这方池叫泠日,池水引自日圣山顶的圣潭。每当黑暗季节来临,明神回到圣坛休眠,圣潭中的水将化作一股溪流缓缓沿山溪而下,最终从飞鱼嘴中滴下,直至水满泠日。

    在黑色的幕布下,那尾飞鱼浑身闪着灿灿金光,双眼射出两道白光直入池底,把深池照地一片明亮,潭水划过碧玺从鱼嘴中一滴一滴落下,犹如一条活生生的金鱼悠然地吐着一颗颗珍珠。

    洛迦走到池边坐下,用手拨着池水,闪着蓝色幽光的池水冰凉地划过指尖,“水快满了。”洛迦喃喃自语道。

    泠日水满了,就表示黑暗季节要结束了,明神要苏醒了。

    巫戎手执明杖走在最前面,洛迦紧随其后徒步向日圣山顶攀登。距离山顶圣坛300阶的地方众随从止住了脚步。巫戎伸出手牵着洛迦,二人并肩向圣坛进发。

    日圣山颠,明神似一块黛色巨石安然地在琉璃雕铸的圣坛里休眠,圣坛四周被水环抱,那便是圣潭,整个山顶有一半都被潭水覆盖。从圣坛有一条小路引出,绵延向山下。这条小路靠近圣坛的一段被潭水淹没,潭水正是在这里打了一个转,化作一股山泉缓缓向山下流去,最终汇入泠日。

    洛迦走上那条小路,一步一步向圣坛靠近,直到水打湿了脚背才停下来,洛迦缓缓俯下身体跪在地上伸出手臂,潭水一阵一阵拍打着她的膝盖。

    巫戎走上前来,举起明杖在洛迦的手腕上划下。洛迦把手腕反转,血从手腕流出滴入水中。霎那间,潭水骚动起来,所有的水开始倒流,原本流入泠日的水此时也一起回流重新注入圣潭。紧接着,潭水由蓝色变成了淡紫色,水面上冒起了大小不等的水泡,随之而来的是圣坛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伴随着越来越震耳的隆隆声。然而,转瞬之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在山顶安静下来的一刹那,明神突然剥去它黛色的外衣,化作一个金色的火球缓缓升起。随着它越升越高,体积越来越大,光亮也越来越强。周围一下子明亮起来,山下人们的欢呼声已经传来了。不知不觉间明神已经升到空中,带着金色的火焰开始它盘旋的旅程。

    日升在这一时刻沸腾了,人们为庆祝新的轮回的开始准备了多姿多彩的节目。

    同样,西翎和域魔的子民们此时也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长久以来,他们同样依赖着明神之光繁衍生息,也正是如此,才导致了他们对明神的渴望,在统治者眼中仿佛拥有明神就拥有了对大地的支配权。

    卅岚的婚礼成为火季里圣族的一大盛事。

    洛迦说卅岚是自己的叔叔辈,身份尊贵,他的婚事自然是马虎不得,新娘晓晓虽然出身平民却是得到绿仁族母的亲自指婚,所以这场婚礼理所应当盛大隆重。而且,刚刚经历过闷长的黑暗季节的日升子民们也需要一件热闹的事情来振奋精神,于是这桩圣族贵戚与平凡女人的婚事在圣主的授意下变成了整个日升城的庆典。

    卅岚的婚礼刚结束,人们仿佛都还沉浸在喜庆的欢愉气氛中,圣族议阁却在这时召开了紧急会议。

    原来,有人举报内廷官珉伍利用筹备卅岚婚礼的机会为自己谋取了大量私利。负责调查此事的正是圣族新任司法同时担任圣廷法官的韦朵。韦朵对此事进行了彻底调查,最后不仅证实举报属实而且由此查出珉伍在任期间多次滥用职权,贪污并且收受贿赂,因此受到牵连的圣族贵戚和圣廷官员更是有上百人之多。

    珉伍本是平辽家族的上等族奴,因一直服侍绿仁而受到宠爱。洛迦即位后,绿仁主持圣族事务,珉伍被提拔为内廷官开始掌握实权,从此大家都尊称他为珉伍大人。

    这件事在圣族内引起了很大轰动,成为仅次于卅嵚兄弟谋害大巫师一案的又一重案,其产生的连锁效应也立刻显现出来。族议阁会议的召开正是为了讨论此案的定案和对相关人等的惩处。

    洛迦坐在窗前,面前的水晶杯中漂着几片新采摘的鲜花瓣。离她不远处韦朵恭敬地站立着。“主上,对不起,我已经无计可施了。珉伍的嘴巴还真是硬……”

    洛迦端起水杯,轻轻嗅着花香,“算了,韦朵,别费力气了,或许族母真的与此事无关。”

    “可是,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谁的过错就由谁自己来承担。”说着洛迦抿了一口茶,抬起头看着韦朵,“司法大人,他该受到怎样的惩处呢?”

    韦朵嘴角一挑,“主上希望他受到怎样的惩处呢?”

    圣族议阁会议上,洛迦端坐在正中央。首先由韦朵宣读珉伍的罪状,他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地条理清晰地例举着珉伍的罪证,大殿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屏息倾听着,同时各自心里打着自己的盘算。

    待韦朵陈述完毕,洛迦说道:“珉伍的罪行可耻、可恶、可恨。身为族长我对这样的行径绝不姑息。韦朵大人,你既是圣廷的法官也是圣族的司法,你来说说日升的法典和圣族的族规对此都是怎样规定的。”

    韦朵清了清嗓子声音顿时变得洪亮起来,“日升法典对于官员贪污行为的惩处依据情节轻重分为罚金、降职、免职、肉刑、监禁和处死,而族规中对族贵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的处罚一般为罚金、杖刑和降贵。”

    “那么珉伍适用哪一种呢?”

    “珉伍的罪行严重,牵涉颇多,影响颇大。圣主初掌日升,此案理当严办才能以正视听,以儆效尤。在此,我以日升法官、圣族司法的身份建议圣主、族长将珉伍处死。”

    韦朵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怒喝:“是谁说要杀人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绿仁双眉倒竖,满面怒色地站在门口。

    “族议阁开会为什么没有通知我?”说着绿仁便大踏步走了进来,她面色红润,步伐有力,声音洪亮。在场不少人见状都不由心里一哆嗦,脖子不听使唤一般向后一缩。绿仁走到韦朵身旁白了他一眼,“刚才是你说要杀珉伍的?不过,你又是谁?”

    韦朵施了一礼,恭敬地答道:“族母安。在下是族司法韦朵。”

    “哦,你就是圣廷新任的法官,未来法宫的继承人?”绿仁说着再次瞟了一眼韦朵转而怒斥道:“你爷爷没有教过你何为我族的立法之本吗?如此年轻狂妄。韦醇,韦醇何在?出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接班人?”

    “**母,爷爷他身体不适无法参加族议,经圣主获准在家休养。在下正是遵从爷爷教悔为维护法纪为罪人量刑,尽司法官员的本分。”

    “大胆!这就是你和我讲话的态度。看来我真的要和你爷爷谈一谈了。把这么重要的责任交给你这样不懂礼数的孩子他也能放心?”

    “族母!”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洛迦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族母请不要动怒,我的属下不懂规矩我会调教。”说着冲韦朵淡淡道:“韦朵,一边退下。”接着又转向绿仁继续说:“族议阁会议是我召开的。没有通知族母也是我吩咐的。毕竟珉伍是您的侍奴,事发以来一直有居心叵测者散布不利于族母的谣言,为了证明清白也同时不使族母为难才有意让您回避的。请体谅。”

    洛迦的语气平和却像一记闷棍在绿仁毫无防备的时候重重地敲在她的头上。绿仁抬眼望去与洛迦的目光撞个正着,她清楚地看到洛迦那淡定的眼神中流露出的自信与坚定,以及柔和如涓流中深藏的那一闪而过的锋芒。绿仁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周围,接二连三闯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又一张陌生的在她眼中充满稚气的脸庞。从什么时候起族议阁的成员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绿仁心里已经开始感觉不妙,但她还是立刻调整情绪把内心的不安隐藏地不露痕迹。

    “珉伍有罪理应惩处,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的人就包庇他。但这个案件交给韦朵这样连礼数都不懂的毛孩子实在不让人放心。还是等主司法大人身体好转由他来主持开展更为稳妥。”

    洛迦微微一笑,“那怎么办?韦大人已经提交了辞呈。我正想等这个案件完结了正式任命韦朵为圣族主司法。”

    绿仁的脑袋一下子嗡了一下,完全愣在了那里。什么?那老头子想撂挑子?我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绿仁暗想,是巧合吗?不对,这帮老家伙们,难道你们也都靠不住了吗?是我太大意了。想到这里绿仁强作镇静道:“那么主上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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