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沉默着不说话,咬着牙忍受着来自于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
    我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强忍着一次次想要伸向她的手,只能决绝地转身,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发作在那个不长眼的侍卫身上。
    她被送去了霓裳馆,里面住着的,都是太后赏赐给我的姬妾。我想看,当我对着别的女人柔情似水的时候,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生出醋意来。
    我清楚地记得,柳江权曾经说过,她喜欢我。
    每当想起,心里就有蜜糖一样的味道在蔓延。
    可是,这个女人注定是不安分的,当天夜里,听说就在霓裳馆里折腾出来不小的动静。
    她的到来更是在我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令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索性起身,不知不觉地来到霓裳馆。
    她坐在院子里哭,抱紧了双肩,将脸埋进臂弯里,我就坐在屋顶上喝酒,就着她的忧伤,一口又一口,喝进肠胃里,火辣辣的烧灼。
    第二天,霍统领告诉我,她被老太妃叫到跟前训话去了,我的心里一惊,突然想起,前世里,母妃一向不喜欢她,说她会给我带来灾难,甚至于对她曾用了私刑。
    我立即起身跑去母妃的院子里,正好听到,她斩钉截铁的拒绝的话。
    我这时候才觉得,她与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里的她,骤逢巨变,就像是一片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而现在的她,历经磨难,却像是一棵挺拔于山石之间的劲松!
    她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她有自己的主意和见解,只不过同前世一样傻,一样喜欢多管闲事罢了。
    她装得很恭顺,可脾气却一点也不温顺,我一怒之下,言语伤了她,见她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心里是立即就后悔了,可是又不想在她面前示软,所以只留下一句话,便装作拂袖而去。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视,可以假作没有看到她的存在。
    可是这个女人,闯祸的劲头一点也不亚于凤九歌。
    短短几日,她就将霓裳馆里晴雨等人得罪了一个通透,就连严婆子的情面都不给,闹腾得鸡飞狗跳。
    她人,简直就像是一块硬骨头,谁也啃不动。
    这动静还引起了凤楚狂的注意,大半夜的跑去她的院子里,差点被人当做奸夫给捉了。
    这厮后来跟我说的时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花家这位大小姐简直就是个人才,太有意思了,像是咕嘟咕嘟地会冒泡的鱼。”
    我瞬间就有一种自家的宝贝被人觊觎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母妃说,那个花千树可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儿,跟猴一样精,霓裳馆看来是关不住她。
    她询问我,对于她有什么打算,我说不上来,自己的心,自己也看不清楚。
    以己之利茅,攻己之坚盾,矛盾。
    母妃就连连惋惜:“若非,她是被人破了身子的,又传出这么难听的流言蜚语来,收了她也不错,可惜啊!”
    这话很沉重,敲在我的心上,令我心烦意乱。
    这是我的过失,令她独自承受这种苦难不说,还要忍受来自于别人的冷嘲热讽,流言蜚语。
    我暗中去寻那个受了指使欺负她的士兵,那人竟然像水蒸气一样,失踪了。
    听说柳江权也曾派人找过他,大概是听到风声,见势不妙,就提前溜了。
    若是让我找到他,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这件事情一直盘桓在心上,我无法释怀。可能是心疼她,也可能是一个男人最无耻的处子情节。
    我经常会到霓裳馆附近转悠,哪怕是隔了挺远,看一眼她的身形,都是一种安慰。
    那日里,我又见到凤楚狂跑去招惹她,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极是亲昵。
    而且凤楚狂调侃她曾经说过的话:“即便是轮、奸也轮不到他!”
    我顿时就怒了,失去了理智。对她动了手,她差点就折断在了我的手中。过后又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差人以母妃的名义给她送了药膏过去,算作弥补。
    这人就是奇怪,我明明应当对她恨之入骨,避之唯恐不及的啊,我曾经发誓,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的啊,可是再见,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说起来可笑,那些时日里,我就一直这样矛盾,挣扎,纠结,一面想折磨她,一面又像是在折磨自己。
    见了她就对她冷若冰霜,讥讽,揶揄,转身又心里融化成一汪春水。
    而且,夜不能寐的时候,我会忍不住自己,跑去霓裳馆,就为了看她一眼。
    而面对别的女人,我会情不自禁地生出厌烦来,虽然也从来没有喜欢过。
    鱼丸儿是我安排在霓裳馆里的人,我吩咐她想办法接近花千树,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凤楚狂应当是觉察到了我的心思,玩笑着调侃我。
    吃一堑长一智,我是被她害惨了的,我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我绝对不能承认。
    在外人跟前,我仍旧像以前那般,对她恶声恶气,甚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从水缸里捞出来,不假思索地摔在地上。我还当着她的面,宠溺别人,对她毫不留情地讥讽。
    一是我自己赌气,二是,我必须这么做,为了她的安危。
    凤楚狂能看出我的心思,别人一样能。
    我的身边一定有她派来的眼线,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强忍了许多时日不去见她,可她却仍旧一刻也没有安生。
    又在霓裳馆里生出是非来,甚至于惹起了众怒。
    凤楚狂说:“咱们两个人打一个赌吧,就赌她能否找到背后害她之人。”
    凤楚狂说能。
    我说不能。
    结果我们两人都没有赢,她竟然是想半夜逃走,逃离我的身边。
    我气冲头顶,简直怒极。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可是又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浇灭了我心里的怒火。
    她钻进厨房里,一会儿的功夫就给我们两人打开了一扇新奇的门,我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曾经陪伴了她三年,自认为无微不至,已经将她了解到了骨子里,可是现在的她,却又给了我一个又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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