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成神,难如登天。古来不知多少人试图打破人神界限,却总在最后一步,失败。

    玄天宗是当世第二的门派,每隔五年在春分时招收新弟子。

    林暮羽面带倦色,但仍强打精神,这几日日夜兼程,总算是赶上了。一边的贺宸枫气色也不太好,这几日他偶染风寒,又未能睡好,脸色很不好看。“暮羽,来拜师的人可真多。”贺宸枫扭头对林暮羽说。林暮羽不禁莞尔:“玄天宗是当世大派,拜师的人,怎会少?”“那像我们这样专为蹭口饭吃的又有多少?”贺宸枫低低笑了几声。林暮羽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了。林暮羽是因父母亡故,无人抚养,所以来拜师,而贺宸枫……不提也罢。

    玄天宗在雍州枫溪山,枫溪山山形挺峻,山顶终日有雾气环绕,山上草木丰茂,多有罕见草药。

    玄天宗的拜师典礼又被称为天典,因有人曾在拜师典礼上与天相通,闻得神音。

    拜师的人虽多,却也不是人人有份,还须经得考核。不知多少人堵在门外,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有资格进门。

    天将正午,不少人开始小声抱怨起来。贺宸枫和林暮羽缩在一边树下,贪得片刻阴凉。

    “来了来了!”眼尖的人见内门打开,四个人走了出来。四人走至外门--也就是山门,为首的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诸位久等了。”贺宸枫小声说:“穿黑衣的是内门弟子,蓝衫的是外门弟子。”林暮羽看了看那扇外门,犹豫着说:“是不是内门弟子住在内门里,外门弟子住在外面?”外门与内门之间畅通无阻,一条大道,毫无遮拦。

    玄天宗外门弟子两千左右,内门恒定四百人。所以有时候,只收几个新弟子。在修行过程中,总有人遇险身亡,所以才要补充新弟子。

    黑衣少年身后是两个蓝衫少年,另一边是一位鹅黄衣衫的少女。所以林暮羽问:“那那位师姐是什么门的?”贺宸枫沉默不语。黑衣少年似是听见他们的闲聊了,他朝他们笑了下,说:“玄天宗女子大可以挑自己喜欢的衣服穿。”两人赶紧闭嘴,那少年离他们有数十米远,在一片人声鼎沸中竟能听见他们的闲聊,让他们不由骇然。少年继续说:“我是楚哲,这次由我负责你们的考核。”众生哗然,楚家是修神界十大家族之一,平素难见。此番竟见到楚家人,让他们倒觉得有些新奇。

    人一个一个从楚哲面前走过,他那锐利的目光一扫,霎时便确定了来人的去留。有一人不满楚哲的判断,在那儿与他高声争执起来。“你怎么能确定你一定对?”楚哲面色平静:“就算是长老,你也可以用这句话回复他。”“你怎么能保证你没看走眼?”“如果你真能让我看走眼,那,”楚哲微笑,“你已经不需要在玄天宗学习了。”“以前不是有记名弟子么?”那人质疑。楚哲不紧不慢地说:“自从大长老撤掉记名弟子这个东西后,玄天宗的实力正在稳步提升。你可以走了,江余,送客。”一边的一位蓝衫少年一挥,那人顿时被一阵风卷至了出口。

    贺宸枫与林暮羽不由噤声,才外门便如此,看来修神界果然非常理能理解。

    天色微暗,人渐渐少了,终于轮到了排在最后的两人,楚哲打量了他们一眼,头朝那位少女偏了一偏,说:“去把名字记下。”两人喜出望外,并肩走向那位少女。身后传来争执声:“师兄,他们并不……”“但名额没全啊。”“师兄,这样不负责!”“反正到时候天典要刷掉一堆人。”“那为什么……”“当时谁知道人不会全!”……

    少女记下他们的名字,望了望林暮羽,嫣然一笑:“林暮羽?空林鸣暮羽,虚谷应朝钟。”林暮羽不好意思地笑笑。少女搁下笔,自我介绍道:“我叫槿鸢,木槿之花,鸢飞九天。”两人同时一低头:“槿鸢师姐。”

    贺宸枫与林暮羽分在一间房,准备参加半月后的天典,那时的选拔,将真正决定他们的去留。楚哲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贺宸枫凑到林暮羽面前,小声说:“我觉得吧,师姐长得真心漂亮。”林暮羽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原因?”贺宸枫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头栽进被窝,长眠不起。

    次日一早,两人被哨子唤醒,赴往食堂,他们暂时与外门弟子一同用餐。食堂分四层,极宽敞,足够数千人一同用餐。他们端着早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嗯,这猪肉馅的包子挺好吃的。”贺宸枫赞叹。林暮羽喝了口豆浆,还未来得及打趣几句,一边有人开口了:“这两位,你们用了我的专属座位。”两人看向一边,是一个蓝衫青年,正微笑着看着他们,眼神却是挑衅的。林暮羽了然,并不是真有什么“专属座位”,这个人,只是想用他们俩,杀鸡儆猴,在新人中扬扬威。贺宸枫不明就里,刚想起身让座,却被林暮羽一把拉住。那人的注意力果然转向他,他笑了笑,慢悠悠地说:“这位小师弟真有几分傲气,还未过了天典,就不敬师兄了?”林暮羽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说什么也没用,故意找茬的人总能找到茬,一个人挨揍比两个人好。青年挥挥手,林暮羽面前的豆浆尽数淋在了他头上。豆浆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林暮羽还是一言不发,贺宸枫起身刚想开口,却被林暮羽一把推开。青年悠悠地说:“怎么,知道自己错了么?”“不知道。”林暮雨开口了,目光明澈。青年轻笑:“呵,挺硬气,看不出来你一个小白脸还有几分硬骨头。”青年面色一沉,右手往前一送,林暮羽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周围鸦雀无声,都是新进的弟子,没有谁能与师兄对抗,那些大族子弟都与自己的族人在一起用餐,没有谁到这里。贺宸枫悄悄退出去,他要去找楚哲,他只认识两个人,他只能去找楚哲。

    贺宸枫漫无目的地在楼阁间乱撞,他猛然记起,楚哲是内门弟子,在外门,几乎不可能遇见他。他停了下来,几乎绝望。

    好在上天并不打算让林暮羽英年早逝,贺宸枫转身,打算去随便找几个人劝架,却看见一身黑衣的楚哲在不远处,正与一个人谈论什么。他喜出望外地冲上前去,高声喊:“师兄,大事不好了!”楚哲平静地问:“出什么事了?”“我们在吃早饭时有一个师兄来挑衅然后他还出手了哎呀总之师兄我求你了你快去看看吧!”贺宸枫急得手忙脚乱。楚哲呆了呆,说实话,他并没听清贺宸枫这一长串话,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去看看,于是楚哲点点头,说:“那我们去看看吧!”贺宸枫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请到救星了。

    当他们赶到场时,林暮羽早已遍体鳞伤,不知道摔了多少下,蜷缩在地上,口角渗出血,楚哲看向那青年,喃喃道:“南宫应,你也太狂妄了!”林暮羽依然不出声,南宫应皱了皱眉,开口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吗?”他抬起手,手中白光一闪,许多尖锐的冰刺自林暮羽身上穿刺而出。冰刺寒光冷冽,上面沾满鲜血,林暮羽痛得抽搐了几下,他依然不出声,只是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南宫应。南宫应走上前,用脚踢了踢林暮羽,咬牙切齿:“还真是骨头硬啊!”林暮羽咳了几声,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会是我们?”南宫应嘲讽地说:“没什么,只是……你和那小子,我刚好看见罢了!怎么,还不求饶?”林暮羽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师兄,你,你快出手吧!你再不出手,暮羽他就要死了!”贺宸枫低声哀求楚哲。楚哲注视着场中状况,他静静地说:“再等等。”“可是……”贺宸枫话还未说完,楚哲慢慢地说:“我必须看看,这小子,是否值得我为救他惹上南宫家。”南宫家亦为修神界十大家族之一,为救一个不名一文的人,惹上一个大家族,并不划算,楚哲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尽力了,至少,他愿意去救。贺宸枫心下明白,他低声说:“多谢师兄了。”楚哲微笑,轻轻地说:“别谢,人我还没救呢!”

    南宫应眸光暗了暗,心中已起杀机,林暮羽留不得,自己这般羞辱他,他怕是恨得狠了,如果让他活着,一旦他过了天典,进了玄天宗,是个庸才还好,若有天分,必会引起那些派中高人青睐,那样,自己怕是要命丧他手!本想借他在新人中扬扬威,好叫这些新人知道,即使同为外门,师兄的地位也是不可动的,哪知这小子看上去文文弱弱,斯文秀气,却是个硬骨头!他微笑着开口:“真是的,师弟你又何苦呢?道个歉,认个错,也就算了,何必这么倔呢?也罢,师兄我给你疗疗伤。”说着,伸手按向林暮羽头顶。

    周围人闻言,俱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新弟子,林暮羽现在遭受的,日后他们也有可能面对。听南宫应这么说,他们都安下心来。

    贺宸枫心中大呼不妙,着急地看向楚哲。楚哲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就在南宫应的手快要挨到林暮羽头顶时,楚哲开口了:“南宫应,你身为外门弟子,怎么能这么对待师弟呢?”南宫应脸色一变,收回手,强笑着说:“原来是楚哲师兄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外门?”“可巧我一来就看就看见了什么不值得看的。”楚哲冷冷地说。南宫应心中暗骂,但表面上依然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教训一下不懂事的新人罢了。”“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外门弟子有资格惩罚新人了。”楚哲语气依然冰冷。一旁的弟子大气不敢喘一声,贺宸枫赶忙上前扶起林暮羽。

    南宫应脸色变了几变,刚想开口,一边响起了少女清脆的嗓音:“南宫应!你怎么能对师弟这个样子!”走来的少女一身鹅黄衣衫,盘了个朝云髻,眉目如画,面带愠色,正是槿鸢。贺宸枫惊喜地喊:“槿鸢师姐!”南宫应忙说:“槿鸢,我可没干什么。”槿鸢质问道:“不是你做的,难不成是楚哲师兄做的?你还抵赖!”南宫应着急地说:“槿鸢,你可要相信我!”“相信你?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槿鸢并不理他,上前看看林暮羽伤势,低声问,“你还好吗?”林暮羽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楚哲略带嘲讽地看了南宫应一眼,走向林暮羽,经过南宫应身旁时,他轻声说:“这下好了,你在美人心中的形象可谓是一--落--千--丈--啊!”南宫应狠狠地挖了林暮羽一眼,悻悻而去。

    楚哲伸出手,按在林暮羽心脉,一股清凉之力顺着他的心脉流遍全身,林暮羽精神一振,他勉力说:“多谢师兄,师姐相助。”槿鸢恨恨地说:“都怪南宫应!”楚哲点点头,说:“你多加修养,外敷一下金疮药,过几天就好了。”林暮羽低低地说:“我,我等不了……离天典只有半个月了,我……我一定要留下来……”楚哲注视着他,半晌,他对槿鸢说:“槿鸢,你去药阁取一瓶好些的外敷药给他。”槿鸢点头离开,槿鸢走后,楚哲淡淡地问:“你真想留下来?”林暮羽坚定地点点头。“那你每晚子时到外门那里等我。”楚哲平静地说,然后离开。

    槿鸢回来了,她手中拿了几瓶丹药,一样一样吩咐:“这是金疮药,外敷用的,这是玉清露,滴一滴在茶水里喝下,这是百灵丹,强身健体最好……”“师姐……”贺宸枫有些汗颜地开口,“师兄只让你拿一瓶……”“多用一些见效快!”槿鸢双颊飞红,“记住,外敷药一天换一次。”

    半夜子时,贺宸枫扶着林暮羽来到外门,不远处传来悠然的笛声,楚哲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吹着一管横笛。楚哲用眼神示意他们坐下,两人就近坐在一块石头上。楚哲放下笛子,问道:“天典选拔的最后有一项个人才艺,你们会什么?”林暮羽咳了几下,说:“我幼年曾学过横笛。”贺宸枫嗫嚅半天,小声说:“翻跟头行么?”楚哲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依大长老的性格……应该……算吧?”“师兄,带我一个吧!”贺宸枫请求道。楚哲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理由?”“理由……”贺宸枫眼珠乱转,“我和小羽情同手足,自幼相依为命,未曾分离,没理由他进了我没进。”贺宸枫一脸悲愤。楚哲忍不住笑了笑,继而敛容道:“你们知道天极门吧?”

    贺宸枫微迟疑:“那可是当世第一大派!”楚哲点点头,说:“对!每隔百年,天极门与玄天宗便会进行一次切磋,大长老对此尤其重视,她为了能有效提高门下弟子素质,不仅剔除了记名弟子,还加强了门内考核,每年都会刷去一批弟子,当然,因修炼而意外死亡的也不少。”林暮羽点点头,虚弱地说:“所以,我们必须让他们认为我们很有天分!”贺宸枫沉默片刻说:“天分这东西,假装的来吗?”楚哲站起身来,说:“所以,你们只能提前学,这样,才能让他们认为你们很有悟性!”

    “不过,为什么是百年一次啊?”贺宸枫提出疑问。“修神者的寿命,在不断修炼的过程中,会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而延长,平均是六七百岁。比如我,我已经一百七十岁了。”楚哲平静地解释。两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脸,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修神需历九渊:淬体、寂心、归灵、炼魂、化劫、却仙、转灵、凝智、千劫,此后便是七重天劫,七重地厄,经此番历练之后,才是真正的修神历程,我还,未曾触及。”楚哲叹了一口气,“我帮你们淬体吧,反正都是依靠外力,现在又找不到天灾地难之类的。”

    楚哲走上前,用手按住两人头顶百会穴,强行冲开两人经脉。

    楚哲的灵力是冰凉的,这是贺宸枫的第一想法。冰凉刺骨,经脉像是被针刺刺了一般,身体叫嚣着要逃开,却被他强忍着。

    林暮羽的状况更不容乐观,他身负重伤,身子本就虚弱,寒意贯顶而下,仿佛身处雪山之巅,被无处不在的寒意侵蚀。经脉被强行灌入庞大的灵力,几乎要爆裂。林暮羽的身子像一片风中的叶子,颤抖不止,随时要坠下。

    楚哲低声说:“你们按我说的运气,听好了。”

    “抱神守一,凝神于心,心脉为源,阴维阳维,少阴少阳,手三阴起,足三阳收,奇经任督,冲默带突……”

    两人听着楚哲诵读的口诀,心神渐宁,竟沉沉睡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楚哲收回手,看着两人,苦笑道:“真是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有谁是睡着完成淬体的,这两个小子……”他看向漆黑的天边,轻轻地说:“你来了。”微风乍起,飘渺的女子声音响起:“故人,多年未见,你笑影倒是变多了。”“总是冷着一张脸,会变僵硬的,这是你说的。”楚哲并未移动。“楚秾华,她对你如何?”那声音轻轻问。“很好,大长老的性格你也知道。”楚哲看向手中的横笛。“天要亮了,我也该走了,你要,多加小心。”声音渐渐远去。楚哲只是盯着天边,直到天际微微泛白。

    日微出时,贺宸枫与林暮羽悠悠醒来,看见一边的楚哲,都有些不好意思。楚哲见他们已醒,起身说:“回去吧,不然其他人该起疑心了。”贺宸枫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忙问道:“师兄,这个,槿鸢师姐多大了?”楚哲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他说:“槿鸢是五年前刚进的,今年刚满二十。”“师兄,槿鸢师姐地位很高么?为什么昨日那位师兄似乎很怕她?”林暮羽也问道。楚哲俊秀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顽劣的笑:“想想看,如果你是他,你在欺负一个师弟时被一个眉目如画,娇艳无比的师妹看见,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两人悄悄回到房间后,浅浅躺了一会儿,就起来去食堂了。经过淬体后,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便了许多,各种感官也变得更加敏锐。他们一进食堂,便看见槿鸢在一张桌子边向他们打招呼。两人对视一眼,苦笑着坐下了。槿鸢倒是心情很好,一直给他们推荐一些她认为不错的食物。师姐一片好心,盛情难却,结果是两人吃撑了,相互搀扶,蹒跚着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依然在子时出门接受楚哲指导,第二天凌晨才偷偷回去。这几天,槿鸢总与他们一同吃饭,虽然这样是避免了那些师兄们的欺侮,但同时,他们也惹来不少人的嫉恨。贺宸枫对此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林暮羽如坐针毡,几乎是坐立不安,一吃完饭就夺路而逃,贺宸枫倒是很乐意与师姐多聊聊人生,林暮羽不得不威胁他,说他如果被刷下来就再也见不到漂亮师姐了。

    半个月并不长,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天典终于来了。

    天典在山腰的一块广场上举行,外门内门的弟子都会参加。不过,楚哲告诉他们,那些绝世天才们忙着修行,一般是不会参加的。对此,贺宸枫很好奇,都说了是绝世天才了,为什么还要加一个“们”。林暮羽是这么解释的:因为人太多,就算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一百万人中都会有一百人,何况,天下的人远不止一百万。贺宸枫觉得有理,于是不再深究。

    玄天宗有三位长老,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基本上,对于大部分玄天宗弟子来说,天典是他们唯一见到长老的机会,所以,各位不管是认为自己留不留得下来,都是很期待的。但是--只有两位长老到场。二长老白吕解释说:“大长老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不来参加天典了。”在大家抱怨之前,有人发话了:“慢!”白衣青年走上长老们所在的高台,先向两位长老行了个礼,然后语调清晰地说:“大长老要潜心修行,突破瓶颈,所以,命在下替他出席。”白吕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了,但是,楚因,为什么她不派楚荆或其他谁来呢?”楚因歉然地说:“楚荆师兄正在炼神体。”四周众人皆是倒抽一口气,炼神体的境界,大多数修神者穷尽一生也不能触及,那些达到这一境界的人,都已至寿命的极限,已是白发老者,大部分人甚至已经数千岁,而楚荆,最多二百岁。有人低低地说:“不愧为楚家仅次于楚秾华的天才!”楚因恍若未闻:“楚灵师姐正在渡四重天劫,楚亭师兄楚恒师兄,一个在渡二重地厄,一个在渡一重地厄。”众人又是一阵赞叹。白吕却是面色铁青,楚家与白家均属十大家族,又同属玄天宗,自然多有比较,其余几人还好,只楚荆一人,竟已开始炼神体!不但玄天宗的弟子们没有及得上的,连三长老卓清都不曾达至此境界!甚至,自己也未曾达到!就算楚家先天条件优越,但他自信白家在这方面比楚家只好不差。楚荆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楚秾华究竟已达何种境界!

    白吕定了定神,笑了笑说:“既然是大长老的命令,那么就有劳了,你代大长老说些什么吧。”楚因欠了欠身,谦恭地说:“楚因只是代长老来看看选拔,其他事情,无权过问。”白吕也不强求他,只是示意他坐下,然后就让卓清说话了。卓清完全可以充当励志形象,他并无什么家族势力,却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玄天宗三大高手,成为了长老。众人闻言,均是肃然起敬。

    天典考核并无众人想象中那般骇人,与楚哲那日相同,只看一眼,便决定去留。只是多问了几句--一般都是白吕在问,卓清负责记下名字,楚因只是安静地看着。到林暮羽时,白吕问他:“什么是神?”这一问大大超出众人预料,林暮羽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神,应该,是一种与我们不相同的生命,他们,不像我们这般利用万物,因为,他们应当就是万物本身。我的意思是,他们就是灵力的化身。”白吕点点头,不置可否。接着轮到贺宸枫,白吕问他--“你对羊肉饺子有什么看法?”贺宸枫一下子傻在当地,然后他回过神来,回答说:“长老,我觉得还是蟹黄汤包好吃。”众人绝倒,白吕只是看着他,并不出声。贺宸枫沉默片刻,说:“羊肉饺子和蟹黄汤包,也没多大区别啊?不管是什么,总是要吃下去才有用,总要消化掉才有实质,不然再美味,如果只停在舌尖,那还是没用。”白吕又是点点头。

    最后一项,才艺表演,又弹琵琶的,有表演舞蹈的,还有弹箜篌的,只有贺宸枫,大步走到场中央,向长老鞠了一躬,然后,开始翻跟头,花样繁多,前翻,空翻,滚翻,侧翻,还有连环翻。白吕面色铁青,卓清亦是瞠目结舌,白吕看了楚因一眼,努力平静:“楚因对此有什么看法?”楚因淡淡一笑,说:“有意思,有胆量。”楚秾华只给他两个命令:一是坐镇天典,二是不惜余力地与白吕作对。对于大长老的性格,楚因也只能表示不加评论。

    楚哲却开始回想另一件事--所有人都以为除了天分一无是处的玄天宗大长老一袭白衣来到行刑堂,面若寒霜,掷地有声地说:“敢动他的人,就是跟我楚秾华过不去!”白衣女子那时的气场强得惊人,灵力影响扩散至整个行刑堂,在那强大惊人的灵力压迫面前,玄天宗,楚家和白家的诸位高手,竟无一人敢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放了那个本该受无尽酷刑的少年,然后轻笑着离开。无关威望,是完全压倒性的实力压制了众人任何有关反抗的想法。也是自那天起,白家才认识到了他们与楚家的差距,只有一个楚秾华的差距,却不可逾越。也是自那天起,白家开始在玄天宗中努力淡化楚秾华的存在,可是,一旦楚秾华有什么动作,白家的努力便成为一场笑话,他们根本不敢对楚秾华发出任何异议。比方楚因的出现,白吕作为二长老,本可以无视他,却只因他是楚秾华派来的便不敢有任何异动。楚家楚秾华,行事向来不拘成理,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或许这些新人们不会意识到,在修神界,也存在种种勾心斗角,天极门也好,玄天宗也罢,都不能免俗。所以,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可能会因为一些无意识的举动,成为一个家族的敌人,修神界,世家太多。

    楚哲勾了勾唇角,他看见楚因对他笑了一下,他知道那两个小子被留下了,白吕有多怕楚秾华,就有多恨她,却始终不敢得罪她。

    贺宸枫与林暮羽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们兴高采烈地欢呼庆祝,贺宸枫还嚷嚷着要去尝一尝羊肉饺子,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而楚哲之所以帮他们,只是因为,他想看看,一无所有的他们,究竟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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