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齐雍和孟乘枫醒了,那几位老大夫聚在一起,重新开了方子。
    下药煎药,几乎没等太久,药汤便送了上来。
    很浓的药汤,姚婴看了也不由跟着犯恶心。
    她这段时日昏睡着,身体熬得受损极大,可她有了身孕,大夫根本没敢给她开药。
    这些日子,喝的无不是补汤和安胎的。
    小厮的动作还算娴熟,将齐雍扶着坐起来,之后另一人给他喂药。一勺一勺,动作小心,齐雍也很配合。
    墨色的长发简单的在后背处捆绑,几缕发丝从额头边落下来,他脸色苍白,看着颇为憔悴。、
    姚婴坐在椅子上,不眨眼的看着他,这屋他在喝药,那屋里,小厮也在服侍孟乘枫喝药。
    门都敞开着,她能看得到那屋子里小厮的身影,这两个人,一样的遭遇,说不上的可怜来。
    一碗药很快喝光了,小厮又喂齐雍喝了些水,这才将他放下,让他倚靠着。
    他们俩退下,姚婴起身,顺着小姑娘的手,重新坐到了床边。
    歪头看着他,她乌溜溜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视线在他的脸上游走,最后也落在了他的眼睛上,他也在看她,漆黑的眸子载着清浅的笑意。
    “高兴吧?我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像做梦一样呢。上一回,来的猝不及防,这一回,让你真切的感受一下,做父亲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过程。”忍不住挑眉,她小脸儿发白,但掩不住的好心情。
    “好。”他缓缓地发出声音,低沉而沙哑,用了诸多的力气。
    看着他,姚婴的眼睛也睁得更大了,“高兴的都发出声音了?齐三公子,你得赶紧好起来,你须得亲眼看着我的肚子每一天的变化。”因为她见过阿骨的肚子发生的变化,特别的惊人。最初见到时,她肚子也没有多大,但是后来,比之前大了一倍。可是,她又根本就没做过什么,甚至连饭食都不吃,只是喝汤而已。
    抬手,齐雍的动作有些慢。抓住她的手臂,之后将她拽到自己怀中。
    姚婴也顺势的靠在他怀里,他身上微微凉,但依旧很宽阔坚韧,他还是他。
    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沉稳,很有力。
    “本公子的耕耘,终于见到成果了。”他哑着嗓子,声音很低,甚至距离远一些,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但姚婴听到了,闭着眼睛,她忍不住抬手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刚能开口,就说胡话。你这是怨我算不得良田呗?”他对他自己一向自信,肯定不会怀疑自己。
    “不敢。”齐雍没什么力气的笑,这句不敢听起来也没什么诚意。
    环住他的腰,姚婴用力的抱住他,“虽说是结束了,但,我想总是有漏网之鱼。接下来,长碧楼仍旧是得按照往时那般进行。此次损失多少人我还不知道呢,一会儿我把人叫上来询问一番。你身体不适,便好好歇着。有了上一次代替你发号施令的经验,这次我更有信心了。”
    “你得好生养着。”齐雍并不同意,搂着她,手落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游走。她太瘦了,之前在长碧楼养出来的那些肉,都已经不见了。
    “我只要不去塞外,那就是好生养着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曾见过一个人,整个孕期都躺在床上,不敢动作,简直如同刑罚。所以,你可别这样要求我,除非我真的也得卧床休息。”她可不干,一直躺着,像阿骨那样?其实如今想想,她也仍旧是佩服阿骨,佩服不已。
    “好。”齐雍哑声的答应,一边尽力的收紧双臂想拥紧她。但实际上,他没有多少力气,也根本调动不上来。
    对门的房间,小厮也撤了出来,给孟乘枫喂完了药,那房间也恢复了安静。
    抱了他许久,姚婴随后缓缓撑起身体,看着他的脸,他眼下看起来还是有些精神的。
    “我去看看孟公子,也不知他怎么样了。你们俩从那里头出来,一直浑身发冷,冒冰碴儿。还有我哥,你说他没死,但是,那里塌陷了,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出来。”姚寅的体质虽说不是一个容易死的人,毕竟他现在已算不得活人了。可是,没见他出来,若是被困在里面,那得多痛苦。
    “不会有事的。”齐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深吸口气,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儿恶心,只不过,吐也是吐不出来。
    站起身,姚婴缓缓地调整呼吸,最后看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开房间。
    房门都是打开的,她就去对门,正好她也去瞧瞧孟乘枫什么情况,好让齐雍放心。
    进入对门的房间,和齐雍所在的房间差不多,也是飘着一股药味儿。
    孟乘枫靠坐在床上,醒来了,他也不想躺着。
    脸色苍白,他本就瘦削,如今瞧着更是极其虚弱。
    颜色浅淡的眸子如同上好的琥珀,他的瞳眸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看到对方,皆露出笑意来,能活着相见,在之前,恐怕都没有奢望过吧。
    “你觉得还好么?”姚婴依旧能保持自如,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仔细的盯着他的脸看。他是灵童,和他同样命运的人都死了,眼下那塞外的老巢已经毁了,灵主也不复存在,一切都毁了。他能否逃过,其实尚且不知。
    “好。”他开口,一样调动不上力气来。但能够出声回答她,已经很尽力了。
    “你还活着,我想孟老爷肯定会很开心。他以为你没命了,曾去皇都找圣上讨要说法,又在顺江打捞了许久许久,就想找到你。这世上,也并非没有不惦记你的人。”他的母亲、、、怕是指望不上。如若有母子感情,又岂会任由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挣扎抗争。
    孟乘枫没有说话,但是他眉眼间带着笑意,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
    看着他不说话,又只是笑,姚婴随后也跟着笑了。
    “是不是觉得能活着特别开心?从我进来开始,就瞧着你在笑。”其实看他笑,姚婴也觉得挺高兴的。那些无法说出来,甚至也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她希望他不要再想了。
    这世上,有趣的人多得是,都比她要好。
    能解开这个心结,开开心心的活下半辈子,她心底里也能舒服些。尽管,她也没觉得不能回应他,算什么值得心生愧疚的事情。
    可是,瞧着他瘦削苍白的模样,她又真的莫名有点儿歉意。
    “莫名、、、愉快。”他回答,断断续续,虽只四个字,但好像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这个回答,可以说有些让人诧异。若是因为活着,所以才开心,那这开心的线拉的也挺长的。
    姚婴轻轻地点了点头,“接下来,有很多的时间去开心。好好歇着吧,一会儿吃些东西。我想留荷坞很快就会来人的,到时把你接回去。宛南气候好,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好。”他的回答还是一个字,用了不少的力气,不过声音也没多大。
    站起身,姚婴缓步的离开,又回了对门齐雍的房间。
    反手把房门关上,她一切行动都很慢,很缓。
    其实倒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真的没那么多的力气。行动之时,不得不慢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上了年纪呢。
    齐雍仍然靠在床上,他看着她走进来,显然正在等着她。
    漆黑的眸子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见她走近,他不由得抬手,示意她过来。
    坐在床边,之后转身,挪上床,身体微微歪斜,便枕在了他怀中。
    他身体还是凉,厚被子一直盖到他腹部,这房间很温暖,温暖的风从窗子不断的吹进来,但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
    手臂搭在他腰间,姚婴转脸贴在他身上,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儿。气味儿没变,还是那样,尽管他这段时间喝了许多的药。
    “你不用担心,孟公子很好。我看他心情不错,大概他也没想自己能活着出来吧。虽说一直在挣扎抗争,但兴许之前已经认命了。”这一切好似都像个玩笑,老天在开玩笑。
    这个玩笑,于老天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却把这些凡人吓坏了。
    “好。”齐雍回答她,随后搂紧了她。姚婴也跟着翻起身体,更用力的抱住他。
    齐雍说不出太多的话来,力气调动不上来。拥着她,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还是小厮来送饭,两个人才醒过来。
    看见饭食,姚婴没什么食欲,甚至那股子恶心的感觉也在升腾而起。
    而且,看见了饭,她才想起其他人,也不知情况怎样了。
    小厮倒是认识所有她所询问的人,东哥被冻伤了,这些日子涂药,又回到这雁城养着。这里虽热,可又不是那种潮湿闷热,所以恢复的还是很快的。
    罗大川那就更像是传奇了,他伤的很重,是被抬着回来的,但是第二天就醒过来了。
    大夫给他处理完了伤口,又嘱咐他忌口,许多东西不得吃。他偏偏不信邪,酒肉被他占全了,后背的伤口就烂了,甚至都发臭了。
    大夫气的够呛,又重新给他处理了一番,这两日总算是好多了。专门派出了两个小厮去看着他,这动静闹得比他们三个人还热闹。
    还有其他人,亦是受伤不浅,但好在是回来了,捡了一条命,无论伤的多重,都可以用时间去养。
    听他禀报,姚婴也放心了些。罗大川一向喜欢胡闹,为所欲为,但是吧,他运气又超级好,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总是能化险为夷。
    桌子被搬到床边,姚婴叫小厮下去,她动手给齐雍喂饭。
    “不由想起你之前装傻的时候,我每天这样伺候你,反倒我像个傻子一样。这会儿,忽然又开始伺候你了,倒真是之前为现在打下的基础。来吧,大老爷。”喂他喝汤,就他现在这个体质,也吃不了太难以消化的食物。
    “你呢?”他靠在那儿顺着她的手喝汤,一边盯着她看。虽是显得虚弱,但漆黑的眸子却满是不容置疑,她有身孕了,比他要重要的多。
    “我?你吃饱了,我再吃也不迟啊。”她不是很想吃,因为很恶心。
    “吃不下?”他盯着她,继续道。声音沙哑,提不起力气,但也看得穿她。
    “嗯。”承认,的确是吃不下。要说饿,其实也有些饿。可是,看着这些食物,她就不想吃了。
    缓缓的将手放在她腿上,齐雍轻轻地捏了捏,他显然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又没有那么多的力气。
    “你这个父亲还做的挺像样子,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你放心吧,我见过更坚强的人,我还不至于那么矫情。饿了的话,我会吃的。”因为阿骨,所以她现在心态也特别的好。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所爱之人的孩子,付出什么,好像都不会怨念。
    齐雍似乎对自己当下很是不满,可是又无能为力。顺着她的手用饭,一边试着调动力气,但是调动不起来。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雁城的夜晚依旧是温暖的。
    在塞外那么久,冰天雪地,始终冰冷。
    现在想想,恍若一梦,如同隔世。
    开着窗子,风不断的吹袭,享受着这风,一边喝完了汤。只有这样,味道才不会那么浓,随风飘散,她鼻子能舒服些。
    齐雍小睡了一会儿,但是又醒了,之后便靠坐在床上,盯着她坐窗边喝汤。
    一个吃,一个看,也不知谁像石头。
    填饱了肚子,迎着风吹了一会儿,姚婴随后叫门外的人进来把餐盘收下去。
    门打开,对面房间的房门是半开着的,灯火明亮,但是看不到人。
    “孟公子醒了?”她往那边看,一边问道。
    “听小厮说,孟公子小睡了一会儿,然后便醒了。眼下好像在坐着,大概是躺了太久,百无聊赖吧。”收餐盘的姑娘小声告知。
    几不可微的挑眉,姚婴看了一眼床上的齐雍,“你们俩倒是很同步啊!”一个睡觉,另一个也睡觉。一个醒了,另一个也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连体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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