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后只养了三天病,等着毛果儿再从秦耳、摇枝和陈太妃的嘴里掏了一遍,然后方命人传了洪辞来一见。
    洪辞进宫,温文尔雅、满面春风地给沈太后问了好,然后就开始没口的夸奖沈沉,话语绵长,令人根本插不进嘴去。
    南猛在旁边听得直头晕,转头看看椎奴,招手,然后附在她耳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这个人,很有又新姑姑唠叨的风范……”
    椎奴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
    “前几天听说贵国有意册封离珠郡主为镇国大长公主?下臣不才,想提一点点反对的意见。”洪辞笑容可掬。
    沈太后始终脸上冷清:“哦?”
    “离朝之前,鄙国陛下和谈相殷殷嘱咐下官,对离珠郡主极为欣赏。若是能得离珠郡主为妻,鄙国皇太孙在长子出生之前,绝不纳其他妾妃!”
    洪辞对自己的这个提议胸有成竹,含笑道:“您看,这样一来,若是离珠郡主成了镇国大长公主,我国哪里还还好意思来求亲呢?”
    “皇太孙妃?”沈太后挑了挑眉。
    “正是。”洪辞满面笑容地肯定点头。
    “哀家记得,离珠刚刚进宫没两回,你们那个嫁过来的陈氏二公主,便拍着胸脯保证,若是离珠肯嫁去南越,她必定能让离珠日后做你南越的皇后。
    “当时哀家就十分怀疑,怎么陈妃进了我大夏后宫几十年了,还能遥控你南越朝廷大事呢?哀家只当她信口胡说,还斥责了她几句。
    “可现在贵使竟然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可见,当初她还真不是扯谎,而是真的有消息进出渠道!”
    沈太后一声冷笑,“也对!她若没有你南越朝廷的大力支持,我京城宫中,哪里来那么多你们的眼线?她在宫中,又怎么会有那个力量,做出那等令人发指的恶行!”
    本来以为沈太后会作势推辞一番然后欣然答应的洪辞,听到这里,已经面无人色:“太后娘娘,您,您说什么?”
    “别装模作样了!你们南越都做了些什么,你们那谈相到底有多龌龊,你这出使的人,竟然还敢说自己不知道不成?”
    沈太后满脸厌恶地将一卷供词直接砸在了他身上:“别以为我们傻!你们家的好公主,都已经招供了!”
    洪辞只觉得头顶上一个焦雷轰了下来!
    抖着手捡起那厚厚的一卷证词,慢慢展开,从头开始看起。越看,脸上的血色越褪得干净,越看,原本热血沸腾的心里就越觉得寒冷。
    待看到秦耳供述:“原是洪家旁支……”时,洪辞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眼前发黑,身子都是一晃。
    “我知道,洪副使怕是不敢相信,你洪家后人也牵涉其中。”沈沉蹲了下去,看着他手里抖得几乎拿不住的供词,问道:“我就想问问洪副使,大夏和南越交战多次,你洪家可有在战场自尽的年轻子弟么?”
    洪辞定了半天神,方迟疑着点了点头:“有两位。”
    “那么,可有其中一位,他出战之后,家中有孕侍妾也失去了踪影?”沈沉紧紧地盯着洪辞。
    洪辞断然摇头:“绝不可能!我洪家家教森严。因子弟宝贵,所以不论嫡庶,凡妻妾,若有孕,则都会交给舅姑照看,直到孩子降世。若是男丁,则由族中耆老悉心教养,根本就不会令其跟着庶母!”
    沈沉点了点头,起身:“也就是说,秦耳本意是栽赃你们陈公主,谁知,竟被他诈出了你们陈公主那么多的罪行。这算不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话一说,洪辞原本恢复了一些的脸色重新灰败下去。
    沈太后冷冷地看着他:“你南越的公主害死了我大夏的皇子、皇帝、皇后。真真是好手段!哀家很想直接将她千刀万剐,才消我心头之恨!”
    洪辞吓得苍白着脸陡然抬起,看向沈太后,慌乱地摇头:“这这这,使不得!使不得!”
    “哀家知道,她是公主,你虽是洪家子弟,却也做不得主。跟着你过来的那个所谓正使,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哀家也不想理他。
    “如今哀家先告诉你这件事,你回去驿馆,便给你们家皇帝写信。告诉他,若是他觉得他闺女是南越的大英雄。那正好,大夏新帝登基,正需要立威,咱们就来打上一仗!若是他觉得他不对,那很好,哀家把他的女儿还给他,他自己处置给哀家看!”
    沈太后恶狠狠地盯着洪辞,满面狰狞。
    洪辞直吓得汗湿透衣,只剩了连连点头称是。
    这个样子正是沈太后最烦的样子,当下便挥手让他:“去吧!哀家乏了。”
    洪辞连忙辞出。
    又是沈沉相送。
    “郡主容告,此事下官真不知情。若不是谈相自己的暗线,想必便是公主自作主张。如今鄙国陛下的身体,也不大壮实了……”
    洪辞还是想要争取一下沈沉:“谈相是想要皇太孙娶了自家孙女为妻的,陛下明面上只令国师推说皇太孙命格奇特,须得远方女子才是良配。暗地里却对谈相很是不满。
    “二公主之事若是传了回去,只怕陛下的情形,会急转直下……这样一来,皇太孙娶妻之事,只怕会变得十分急迫……”
    “洪副使。”沈沉定定地看着他。
    洪辞一愣:“是。”
    “你洪家的老祖宗,知道你来大夏,是为了算计我一个小娘子的吗?你领的这个命令,究竟是你南越国君的,谈相的,还是你们那个姓元的国师的?”沈沉淡淡地看着他。
    洪辞心头重重一跳,笑容勉强:“鄙国也是好意。”
    “我大夏跟北狄刚刚打完仗,送了一位郡主过去和亲,却闹出了后头的这一场。说实话,从太后到太子,甚至到我,只觉得尴尬。我们大夏是打赢了的,打赢了竟然还送了南家的女儿去异族和亲,甚至路上还出了纰漏。这简直是耻辱。”
    沈沉淡淡说着,眼神转向南方,“的确,你家二公主算计得我大夏损兵折将,我大夏军方损失惨重。可是,你们南越军方又何尝不是青黄不接?
    “说实话,我大夏,的确接连动荡。太后娘娘心神俱疲,太子年纪幼小,两位辅政的亲王,当年也都是闲散王爷极少任事。
    “可这并不等于我大夏不敢打仗。”
    沈沉回手指一指自己,“我就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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