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首领将所有人都叫到这儿来,包括呆在树上的弟兄。”

    艾尔肯铁着一张脸,低喝道:“你胡闹够了没,你难道想所有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不成?”

    贾铭大吼道:“我顾不了这么多,今天,我一定要将所有的事都算清楚。”

    接着他转向穆则帕尔,哀求道:“叔叔,从小到大就你最疼我,还望你为我做主。”

    面无表情的穆则帕尔沉思片刻后,缓缓问道:“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贾铭疾声道:“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穆则帕尔闭目仰天,轻叹一声后,目光坚定地对艾尔肯说道:“首领,恕属下逾越,经他这么一折腾,此事若不彻查,对他们两人的影响都无比巨大。”

    当贾铭从朱格的口中得失穆则帕尔自毁容貌的时间与他的出生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月时,就很恶毒地在两人的叔侄关系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因为与他有过交集的女人除了母亲就只剩下朱格的母亲。姑且不论他与朱格母亲之间是否真的存在龌龊,但他对朱格的感情绝对远超出了叔侄的范畴,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朱格却是经常露出真心的笑脸;明明是个俗务缠身的人,却总是抽出时间指导朱格枪法。

    再湃尔对自己的弟弟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不是趁穆则帕尔走远门时干的,侥幸逃生的朱格也清楚无凭无据说哥哥想杀弟弟是件很严重的事,是以也一直未曾与穆则帕尔提起。如今,贾铭终于等到穆则帕尔来,当然就无需再忍,趁机将以前的事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艾尔肯听罢他的话,楞了好大一阵工夫,最后认命地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将头别到了一边。因为深知穆则帕尔性子的他,已明白这事若不让他查个水落石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他急匆匆地叫穆则帕尔上岛本就打着以穆则帕尔来压压再湃尔,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事会给哈里拜带来如此大的刺激。

    在等待所有人集结的过程中,穆则帕尔朗声说道:“除了雇佣军的兄弟外,请其他人将武器都交出来。”

    再湃尔冷笑道:“穆则帕尔叔叔,人人都知道你喜欢哈里拜不喜欢我,可现在真相如何尚且不明,你就将我当贼防是否太过不妥了?”

    却见穆则帕尔大手一挥,上岛的所有雇佣军迅速地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他冷冷地看了再湃尔一眼,道:“交还是不交?”

    若是其他人做出如此举动,再湃尔还能诬他个造反之罪,可唯有眼前这个穆则帕尔却永远不可能。只因数年前艾尔肯生过一场大病,那时他就曾当众叫穆则帕尔代行首领之职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这样的人会造反不是拿自己当傻子?是以,再湃尔也只能冷哼一声,将身上的武器扔到地上。

    众人见连他都缴了械,也忙不迭地纷纷效仿。一时哔哩啪啦一通乱响,贾铭见了心头一乐,心想这还真有几分剿匪的感觉,接着转念一想这哪是感觉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正是出了名的悍匪么?也就更乐了。

    待到所有人都集结到了这儿,贾铭一眼就认出躲在人群中、将头埋得低低的努尔,朗声道:“努尔,你且说说,前晚你值班的时候都做什么去了?你最好老实交代,若有半点虚言,我可就得请你吃几颗硬得磕破牙的花生米了。”

    努尔一听自己被点名,惊得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瞅了再湃尔一眼,接着又瞅了艾尔肯一眼,接着深吸了一口气,显是心中已权衡好了利弊,只见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道:“那晚我被吾其昆绊住,所以才没有发现芒里克。”

    穆则帕尔寒声道:“值班时间擅离职守,若是当时恰好有人趁夜登岛,你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哼,这事暂且不提,你说说你是怎么被吾其昆绊住的?”

    努尔急忙掏出那袋巧克力,哆哆嗦嗦地递了上去,将当晚的情形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穆则帕尔听罢,道:“吾其昆,对此事你作何解释?”

    一个站在再湃尔身边的黑脸汉子应道:“不错,前段时候我们去燕京找哈里拜,就顺手带了点东西回来,我知道住在树上的兄弟辛苦,所有就与了他一个。”

    穆则帕尔冷哼道:“真的吗,那敢问除了他以外你还犒劳过谁?”

    吾其昆答不上来。

    贾铭接口道:“既然不说话,也就是说没有咯,莫非你跟努尔的关系很铁,竟然能将如此稀奇的东西留给他?”

    努尔忙不迭连连摆手道:“我与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这关系怎么铁得起来?”

    穆则帕尔寒声道:“吾其昆,你别以为装个哑巴就能糊弄过去,我的手段,你没见识过也应该听说吧。”

    在这帮亡命之徒的心中,最敬的是艾尔肯,但最畏的却是穆则帕尔,无他,只因艾尔肯就算是存心要整治一个人,这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可穆则帕尔就不同,这人就跟一杆铁枪般直来直去,做事讲求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是个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的人物。只见那吾其昆整个人被吓的瑟瑟发抖,一时竟慌了神。

    这时,再湃尔轻叹一声,知此事已不可能隐瞒下去了,他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哈里拜会爬上树去,还从努尔口中知道了巧克力的来历,更想不到他竟然会借最难缠的穆则帕尔的手来反将自己一军。他悠悠说道:“叔叔,你也不用再逼他了,这事的确是我叫他去做的,至于为什么,我想你们心中也清楚。但这件事与哈里拜中毒的事又有何直接关系呢?”

    贾铭脱口道:“这还不简单吗,你借此事来探我底子,结果发现我已不再是能被你所掌控的,是以心中生出灭我之心,于是就落毒加害于我。”

    再湃尔摇头叹道:“昨夜我还说你聪明,怎么就忽然间变笨了?”

    贾铭冷笑道:“你的那番谬论虽然编得精彩,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你说有第三方的人想加剧我们的矛盾让我们同归于尽,可当时少说也有一百号人,他又怎么知道我吃的哪碗饭?换做是你,你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吗?现在说来,到底是谁笨?”

    他见再湃尔的脸如吃了虫子般苦涩,又冷笑道:“怎么样,答不上来了吧。我昨晚答应你会跟叔叔走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过你放心,我这人说到做到,待这事了结就会离岛的。我可不敢在一个整天算计着怎么杀掉我的人面前晃悠,我可是出了名的胆小。”

    却听砰的一声,艾尔肯一把将被他捏爆的巧克力重重地甩到再湃尔的脸上,气得那是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脸上青筋怒起。怒吼道:“对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我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是想你及时醒悟。没曾想,你竟将我的宽容当成纵容,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当着我的面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你,你真当我死了吗!”他越说越气,只见他解下腰间的皮带,对着再湃尔就是一顿乱抽,期间喝骂不断。

    忽地,他啊地一声大叫,一张腊脸瞬间变得煞白,冷汗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还张大了嘴巴连连喘着粗气,捏着心窝就这么正挺挺地向后倒去,竟被气得心脏病复发!

    艾尔肯的异状,贾铭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笑当然是冷笑的笑,因为他压根不信艾尔肯是被再湃尔想杀哈里拜的事实给气翻的,这样的人就算心中有亲情也是少得可怜。他气的是再湃尔丢了他的人,威胁到了他在众人心中的威信,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事让自己在组织里抬不起头来。

    眼疾手快的贾铭一把捞住他,冲人群怒吼道:“所有人都滚到一边去,快去拿药来!”

    他轻抚着艾尔肯的脊背,嘴里不住的自责道:“对不起父亲,都怪我将您害了,您千万不要动气。”

    旋即对疾步上前的再湃尔红着眼怒吼道:“你滚远些,你难道真想气死他不成!我知道你眼里容不下我,可你有何手段暗地里使就是了,为什么要当着我们的老父亲面做?”

    再湃尔被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唯有狠狠地跺了下足,退了回去。贾铭又焦急地对艾尔肯说道:“父亲我知您不想见到我们兄弟反目,您放心,等你病情好转了,我就会永远消失的。”

    艾尔肯在他的服侍下吃下特效药后,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道:“哈里拜,你不用走,该走的人不是你。”

    众人将目光投向该走的那个人,只见大势已去的再湃尔愕立当场,良久后方狂笑道:“哈哈哈,不错,该走的当然是我这个冷血无情,迫害兄弟气翻父亲的人!”

    他这话无疑就是承认自己便是下毒的那个人,但全天下却有两个人知道那毒并不是他下的,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贾铭。贾铭又怎么知道的呢?他当然知道,因为这毒本来就是他自己给自己吃的!

    昨天,在救回叶蔓后回去的路上,他就无意中发现了一朵野花,虽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但贾铭却本着不采白不采的想法将它给采摘了。因为这乍看之下很是普通的花儿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缠绵,但它缠绵的却不是情人的双手,而是情人的眼泪。这是株剧毒无比的毒花,其毒发十分迅猛,一经摄入就会马上发作,可偏偏却不会马上叫人死掉,反而是让人缠绵病榻几十天,待到情人的眼泪都流干了,才会叫人肠穿肚烂而死。这些都是他从那死鬼师父留给他的手札中看到的,是以他除了知道这是毒花,还知道解药便是它长在泥巴里的茎。通晓这些后,他那贼脑瓜里忽然间就蹦跶出一条栽赃嫁祸、百口莫辨的妙计来。

    当他看到再湃尔亲手为他递上热腾腾的午饭时,心里那个狂喜简直不提了,他当时是真恨不得一把搂住再湃尔重重地亲他一下,因为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人,居然如此不遗余力地帮他完成陷害自己的事来。在他被自己毒倒从而成功引发众人对再湃尔的猜疑后,就已经将一直压在舌下的解药吞了下去,否则就算他及时吐出东西,残留在身体里的毒素也够他吃一壶的。

    这个计策绝就绝在无解,就连再湃尔这个被泼污水的人都想岔了,试问还有谁会去怀疑中毒的人就是落毒的人呢?整件事中,他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些尽职的演员,是他们超常的发挥才让自己收获了如今这比他预想中更有利的局面。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作壁上观,无论被他算计得黄泥巴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的再湃尔会不会不顾一切地突然发难,反正突厥这潭水已经被他给搅浑了,接下来就看能摸到几条鱼了。不过有一点他敢肯定,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失势的再湃尔绝对斗不过艾尔肯,最后不管他是活着离开还是死掉留下,艾尔肯就只能将所有的心血灌注在假冒成哈里拜的自己身上,到了那时自己说话有了分量,保住叶蔓的命当然是有的是办法,再接下来就是慢慢捱,捱到他撒手人寰,到那时有穆则帕尔撑腰的自己还不一手遮天?要是这土匪头子实在命硬也不打紧,反正熟读死鬼师父毒经的他有无数的方法让他“病”死。

    却见艾尔肯对穆则帕尔招招手,附耳私语道:“穆则帕尔,你叫兄弟们盯紧了,看见不对的苗头就立即给掐掉。”

    他转过头,拍着贾铭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哈里拜,以前是父亲对你不住,希望你能我给一个补偿的机会。”

    贾铭轻叹道:“父亲,我自小懒散惯了,只怕会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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