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安慰让顾怀瑾眼眸微颤,自己近期愚钝的误会让她懊恼不已。

    深冬的低温让路澜清五指冰冷,再加上手臂上血液无法畅通循环,左手开始有些僵硬的趋势。

    “路澜清,松手。”

    顾怀瑾哪能看不出路澜清硬撑的模样,她额上的青筋已经凸起,脸也涨的通红,一只手支撑一个人的体重已经是极限,更别谈是否能够使劲拉上去。

    “我说过,我会更加努力保护好你,拿命做的担保。”路澜清憋气用力拉扯,然而没有右手的支撑,这点高度根本无法让她足够使出真正的力道,尝试几次失败之后她粗喘着气,手臂划伤的伤口有撕裂的感觉。

    她捕捉到顾怀瑾内疚及悲戚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瞬,路澜清就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立马吃力道:“我趁你睡着的时候许下的承诺,如果这次又办不到,岂不是,又负了你。顾怀瑾,你这辈子,都别妄想我放手。”

    女王微红的眼眶让路澜清不住地心疼,她极力想安慰,却有心无力,她的体力……快支撑不住了。近期连续几天几乎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就无法保证她的体力,再加上她已经忙碌了半天,她甚至能感觉到手臂上流失的血液。

    晃神的一瞬,路澜清像前滑了几寸,心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

    “路澜清,为什么每次让你松手你都那么死皮赖脸地不肯答应,这次听我一次都不行吗?”

    “那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路澜清苦笑一声,双脚刮着地面试图找到一处凸起以便拉回身体,一滴从浸湿的衣服滑落的血液滴在顾怀瑾的手背上,只见她双瞳收缩,开始不住地挣扎。

    “我让你放手,听到没有,路澜清!”

    “我不放!”路澜清以同等大的声音嘶吼回去,她望着眼下愈加汹涌的浪潮,脊背一阵恶寒。已经处于缓缓下落的太阳表明即将退潮,看现下的趋势这段时间海浪只会越来越凶猛,过后便是大退潮,大片礁石露出水面。

    无论是哪一种,她们假若坠落,都没有还生的可能性。

    “我不想再扔下你一个人了,”路澜清摇摇头,左手开始发颤,它的表现让路澜清呼吸更是乱了节奏,“没有人比你在我心目中更重要,即便是我自己。不要再挣扎了,无论是哪,我都跟你一起。”

    闻言,顾怀瑾破涕为笑,笑颜异常柔和,这个小蠢货,第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情话呢……

    “谢谢你,”她抓住路澜清的手缓缓下滑,落到她扣住自己的手腕处,柔情万种地说,“深爱过我。”

    “瑾!”

    路澜清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顾怀瑾会掰开她的五指……脚下用力一蹬,路澜清紧要关头仍然抓住了她的衣袖,再因自己用力蹬的力道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右手使劲死死地拽住一棵树干。

    “你有力气掰开我的手,还不如拿这力气踩着我爬上去。”

    逐渐恢复知觉的右手传来碾压似的抽痛,手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在竭斯底里地抗议,她故作什么事都没有,轻轻啃咬了一口近在咫尺的薄唇,勾勾嘴角。

    “来,抓着。”路澜清拥着她艰难地在吊空中的情况下转换方向,见她仍然保持不可思议的状态好笑地又偷了口香,“瑾,抓着树干,虽然我很满足现在的香玉满怀,但是我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好不容易半哄半骗地把顾怀瑾推到崖上,路澜清闷头咬着衣服,右手几近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得她直冒冷汗,同时左手的伤口依旧在淌血。

    真的……要没力气了……

    “路澜清,你敢丢下我一个人,我就再跳下去。”

    顾怀瑾焦急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路澜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个傻女人,她好不容易才把她推上去,要是再下来陪自己送死,岂不是白费这么多力气受这么多罪。

    四肢力气逐渐流失,就像左臂上的血液一样,路澜清脸上已经没了方才嬉皮笑脸的活泼,脸色白如死灰。

    “上来啊,澜,用一点劲就好了……”

    眼前的顾怀瑾面容逐渐模糊,路澜清分明看见她越流越多的眼泪,以及那焦急的面容,她不住地拉扯自己右手,奈何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拉动自己。

    路澜清虚弱地摇头,不是她不愿,而是办不到。她的右手完全是情急之下才有了反应,然而这么多年的荒废早就没了原来的灵活性,它的透支让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抽搐,似针扎又似剃肤啃骨之痛使得她完全没了活动能力。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泣,路澜清除了不舍,就是满满的怜惜。

    真的,对不起呢……她又要食言了。

    晕眩之前,另一双手稳稳地抓住了自己,路澜清淡然一笑,虚软的声线低不可闻:“救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凡霖单手抱臂倚靠在墙上,浓郁的消毒水味弥漫整个病房,床边满面愁人的女子身上有随处可见的包扎痕迹,可与病床上的人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她目光淡漠地扫过病床,顾怀瑾捧起路澜清的左手凑到嘴边不住地亲吻。路澜清自手腕起,双手皆包着绷带,宽松的病服让凡霖很清楚的看到衣袖里的红白相间。

    路澜清伤得最严重的就是两只手臂,左手手臂上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缝了许多针,医生说如果再摩擦几次可能就能见骨了。右臂外观相较之下看起来比左手好,其实不然。她的右手大面积软组织受损,需要好好调养,如果再出受刺激,会导致功能障碍,说直白点就是真的废了。

    凡霖幽幽地收回视线,当医生在救护车上给她做紧急处理时她看见的伤口,简直是触目惊心。她真的无法理解路澜清为什么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对着她说让她救顾怀瑾……

    不都是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可为何她在路澜清身上看不到一丁点这样的讯息。小瑾在那个人的心里,原来这么重要。也同样,小瑾对她也如此不是吗?

    如果不是凡霖不放心顾怀瑾跟路澜清独处远远地跟着,她怕是今天要收到两具尸体了。

    甘愿共死也不苟活,是怎样的深情?

    顾怀瑾到了医院若不是被护士耐心劝说简单地做了处理,应该是寸步也不想离开那个人吧,她明白自己在乎的人下一秒就不见了的感觉有多可怕,但是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清楚小瑾的为人,明明知道跟自己不可能,却狠不下心开口伤了自己。要不是她自欺欺人地退让一步,可能顾怀瑾还在她和路澜清之间徘徊不定,呵,还好她有自知之明地退了,不然看见现在的情景,估计心里的妒火会焚烧了理智。

    “你安心地照顾她,自己也好好休息,公司那边交给我就行了。”抚了一把微卷秀发,凡霖在顾怀瑾身侧蹲下轻声道,细细思索片刻又继续说,“要不要帮你把换洗的衣服带几套过来?”

    顾怀瑾摇摇头,视线始终定格在路澜清苍白的面容上,嗓音带着点低哑,许是嘶吼加恸泣过的原因,“谢谢,不用。”小家伙向来不喜欢医院,而且这么冷的天,要回去也是给路澜清带点厚实的外套来。

    凡霖暗自叹息,“嗯,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

    “嗯。”顾怀瑾淡淡地回应,嘴里轻轻哈气,手中明明捧了许久为何温度依旧如此冰冷,她的小家伙冬天手最暖和了,怎么会冰冰凉凉呢……

    凡霖见她如此,想提醒她路澜清只是因为体力透支在昏睡,并没有生命危险,想了想又作罢。想必此刻顾怀瑾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吧,她的眼里已经只有病床上那个人了。

    顾怀瑾温柔地触碰路澜清脸颊上贴着创可贴的边缘,毫无血色的面容使得她的黑眼圈更加明显,虚弱疲态尽显无遗,看得顾怀瑾心疼不已,这个蠢孩子就知道顺从自己,哪怕轻微的反抗都不曾有,“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对我这么好,我都快恃宠而骄了。”

    就是倚仗路澜清对自己的宠爱,顾怀瑾才如此有恃无恐地展露自己的臭脾气,因为她心里清楚她在小家伙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她傲娇别扭也是想路澜清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多哄哄自己,巩固她心里那渺若尘埃的安全感,那个因四年前的离别而瓦解得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穆清的出现确实让顾怀瑾的情绪受到很大的波动,同时也让她自己认清了路澜清对她来说,感情,在这四年里不减反增,仅是她克制罢了。

    这次年终旅行的安排是顾母临时下达的,顾怀瑾一面感谢自家母亲给予的机会,同时也懊恼她的失误给路澜清带来的伤害。假若重新来过,她依旧会徘徊与往与不往之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利有弊,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做好承受的代价。

    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能够十全十美的决定。

    “我不会再误会你和穆清之间了,我只是心里太害怕你会对其他人产生感觉,然后……然后再把我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希望浇灭。”曾经,路澜清和她一起从m市回a市没多久,穆清就和路澜清告了白,可谁会想到一向喜欢缩头缩尾、优柔寡断的小家伙会毫不犹豫地和穆清断了关系不再来往,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身侧。

    “等你醒来,”顿了顿,顾怀瑾半撑起身子凑近,二人的鼻尖若有似无地触碰,“我搬回去和你住。”

    话音刚落,四唇相贴。

    唇瓣浅浅地蠕动,路澜清抬起头擒住顾怀瑾想要退开柔软,重重吮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躺下,“这可是你说的,这个吻当盖章,可不许耍赖。”

    “你——”顾怀瑾一时间羞涩难当,退坐到椅子上抚着滚烫的面颊,一双艳眸嗔视床上傻乐呵的家伙。

    “我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说罢,路澜清脖子往棉被里缩了缩,昏昏欲睡就听到顾怀瑾在轻声嘀咕:“到底从哪里开始听起的,太不像话了!”

    “唔——”低低沉吟一声,路澜清好心地回答,“从凡霖走了开始。”

    “路澜清!”

    “我困……”

    再度醒来,已经是深夜,路澜清动了动手却疼得直咧嘴。所谓十指连心,现在麻药的效果彻底消失,她睨了眼趴在床边休憩的女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沉吟,这比以前肌肉拉伤难受多了……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大抵是路澜清疼痛难耐而轻微蠕动身躯的时候惊醒了浅眠的顾怀瑾,此刻她紧紧眯着眼睛同路澜清说话,倒了温水扶起她喂她喝下,动作格外小心翼翼,无不是呵护备至。

    “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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