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当然知道自己提出来的办法不靠谱——别说黎利有没有本事西进,能不能通过印度,就算他能到达印度,依着恒河水的那个鬼性子,搞不好疫情就直接结束了。
    更何况这些请求内附的小国原本就是因为快要活不下去了才申请内附,大明这边再玩什么三请三辞的套路,万一人家以为大明是真的不想接纳,一发狠再来个同归于尽,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是,即便不能玩三请三辞的套路,也不能指望黎利把疫情带到印度和欧罗巴,却并不代表着杨少峰没有其他的损招了。
    “趁着现在疫情正在爆发的阶段,赶紧让蹇天官弄些官员过来,黔国公所部和现在乂安的部分京营也派出去,直接把占城和哀牢全面接手,然后实行军事管制。
    等疫情结束了,再随机迁移一些大明的百姓来占城和哀牢,通过土地置换或者其他的法子把占城和哀牢的土人迁走,让大明的百姓保持多数,使得土人数量保持一个极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状态,让他们没办法报团,估计这占城和哀牢也该消化的差不多了。”
    “不错,不错。”
    朱瞻基笑眯眯的夸了两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杨少峰和朱瞻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试探着道:“话说,今天有点儿不对劲?义父他老人家怎么忽然关心起了占城和哀牢?还有皇爷爷他老人家,怎么忽然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了?
    更重要的是,我感觉今天义父好像是故意在引我说这些话,主要的目的是说给你听的?刚才我可看看到他盯着你瞧了好几回,难道说是假酒喝多了?”
    朱瞻基同样一脸懵逼:“神仙醉什么时候有假的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假冒充神仙醉,还把这假神仙醉卖到了宫里?这不扯蛋么?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今天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怪异,皇爷爷他老人家的行为很奇怪,我爹的表现就更奇怪了,他怎么会有胆子直接插手进来的?”
    忽然摇了摇头,朱瞻基又接着说道:“说起来,我家跟父慈子孝的李家可是大大的不一样,我爹也没有唐太宗的胆子。”
    “李二?”
    杨少峰满脸愕然,问道:“人家李二能杀兄宰弟且为乐,就义父那个性子,照比人家李二可差远了。”
    琢磨了半晌,杨少峰干脆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话,等疫情结束之后,这交趾的事情也就算是解决的差不多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朱瞻基摇了摇头,答道:“要不然,咱们继续跟着三叔出海去找新大陆?”
    杨少峰道:“不去。你不觉得现在这摊子铺的有点儿大了么?”
    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杨少峰干脆掰着手指盘算起来:“交趾彻底消停,哀牢内附,占城内附,缅甸那里还有一堆破事儿要解决。
    还有,旧港改司为府,大荒那里要移民,辽东和奴尔干都司那里也是一大摊子破事儿,二叔还在西域准备怼死麦铎,也不知道帖木儿汗国会不会跟麦铎搞到一起。
    而且这些还只是表面上的问题。
    实际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所需要的布政使就多达十余个,从知府到下面的吏目,如果再加上需要的衙役和小吏,这个数字估计得有个两三千。
    更重要的是,忽然多出来这么些地方,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迁移百姓和修路的问题了,里面还涉及到卫所的调动,防线的推移和建造。”
    揉了揉脑袋,杨少峰忍不住苦着脸道:“这么多的问题加在一起,我总觉得头皮有些凉。”
    跟着杨少峰在一起混久了,朱瞻基看问题的重点也开始跑偏了——现在朱瞻基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么多的问题上面,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头皮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杨少峰没好气的道:“这么多的破事儿加在一起,换谁都会愁得掉头发,等头发掉光了,这头皮自然就凉了。”
    朱瞻基疑道:“你不会戴帽子?”
    杨少峰顿时变得更气了,怒道:“戴了帽子就不凉了么?头皮凉跟戴不戴帽子有什么关系?尤其是你家的破官帽子,这么薄薄的一层,戴着不冻头皮才怪!”
    见杨少峰提到了破官帽子,朱瞻基顿时也怒了:“什么叫破官帽子?金国的帽子倒是不凉,你倒是戴一个我看看?”
    杨少峰猛的呸了一声道:“你道没有人戴么?
    就好比蒙元南侵之时吧,如果蒙元大汗要求剃发易服才能做官,你说元好问和北宗的那些儒学宗师们会不会剃了头发去做官?”
    使劲甩了甩脑袋,杨少峰才又接着说道:“算了,不说这些破事儿了,这辣鸡遍地都是,跪着不愿意起来的也多不胜数,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替五胡乱华和秦桧之流翻案,我想这么多干什么?”
    “你说什么?”
    朱瞻基瞪着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替五胡乱华和秦桧之流翻案?这种铁案还能翻得过来?就算是你杨癫疯能颠倒黑白,你也翻不过来吧?”
    杨少峰呵的冷笑一声,嘲讽道:“翻不过来?五胡乱华变成游牧民族南下与汉族融合,辽、金、元也都可以这么写,反正都是南下,而且都跟汉民融合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嘛。
    至于秦桧杀岳飞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把大头栽到宋高宗头上,说他是因为想要迎回徽、钦二帝,以致于宋高宗不得不杀他,把岳家军写成只听岳飞一人命令的私军,然后再把岳飞写成一个军阀,这事儿不就翻过来了?
    等到世人都认为岳飞自有取死之道,宋高宗不得不杀岳飞,秦桧只是岳飞手中一把刀,剩下的事情还重要么?秦桧成了一把刀,说不定还会有人想让他站起来尿尿呢。”
    “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这两句话倒是流传千古,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岳王庙前写下这副对联的秦大士可是实打实的钱聋十七年状元,在钱聋老狗问其是不是秦桧后人之时,这位秦状元的回答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位据考证并不是秦桧后人的秦状元为什么会这么回答?
    因为当时的建奴想给自己找个好点儿的祖宗,找来找去就找到了金国的头上——岳飞抗的正是金!
    如果这位秦状元直接回答说自己不是秦桧的后人,那么就代表他是他从内心里是反感秦桧杀死岳飞的行为的。也就是说他的内心里是拥护汉人创立的南宋王朝的,这就是在反对女真统治的大金国,也就是对建奴不满。
    这么联想下来,那这位秦状元还会有好果子吃?
    要知道,这大清可不像后世,后世的喷子们喷天喷地喷空气,这要是搁在大清,估计一个个的全得诛连九族。
    所以这位秦大士不能一口否定这件事,但是他也要为自己辩驳一番,所以他说的十分含蓄——不管我是不是秦桧的后人,现在朝代已经更改了,皇帝和臣子也都更改了,咱大清王朝已经得到了全天下的认可了,而我秦大士现在也是大清忠心耿耿的臣子,过去那些事情根本就不要去计较了,要放眼当下才是。
    其实和他老祖宗干的破事儿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被人按在岳王庙前跪着忏悔,另一个干的更隐晦而且有着天下千千万万头皮痒的同伙大力洗白,仅此而已。
    呸!
    一想到这位秦大士也是个状元,杨少峰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状元也不香了——早想起这位秦大状元,当初就该弄个探花郎回去,江湖人称小杨探花岂不美哉?
    朱瞻基瞧着脸色一变再变的杨少峰,忍不住狐疑着呸了一声道:“这世上还有这般的贱种?连祖宗都敢不要?”
    杨少峰道:“事实证明,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要祖宗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如果你理解不了,请参考那些南汉之时那些自宫了再做官的辣鸡们,区区祖宗,算不得什么。”
    其实杨少峰更想拉着朱瞻基穿越到后世去瞧一瞧——岩里政男,陈扁扁,蔡跪舔,这些人有哪个要祖宗了?
    至于南下融合,腾笼换鸟,那就更是只能呵呵了。
    朱瞻基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再接着杨少峰的话题聊下去::“行吧,那先不说这事儿了,咱们说点儿别的——现在这么一大摊子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杨少峰瞧着朱瞻基道:“关我屁事儿?这些事情哪一件不得夏老抠这种部堂级的大佬们来解决的?又有哪一件是我这个从九品的待诏翰林能解决的?”
    朱瞻基呵的笑了一声,没有理会杨少峰的屁话——从辽州赈灾到边市城再到旧港和大荒,这些几乎把整个朝堂都给调动起来的破事儿哪一件哪一桩不是他杨少峰折腾出来的?又有哪一件事情里面没有他的影子?
    至于现在说什么从九品的屁话,无外乎就是先瞎逼逼几句,等这股疯病过去就好了。
    想了想,朱瞻基干脆自己找了个话头:“三叔和郑公公那边的事情怎么解决?”
    杨少峰道:“东海舰队不是快成军了么?两支舰队啊大哥,一支舰队去迁移百姓往大荒,顺便从西昆仑那里把劳工带回来,另一支舰队把百姓带到大荒之后直接去找新大陆不就行了?屁大点事儿,还要问我?”
    朱瞻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答道:“必须得问啊,像顺手运回来劳工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主意,除了你,我在别人那里也问不出来啊。”
    见杨少峰的脸色有些黑,朱瞻基又赶忙说道:“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
    西昆仑是昆仑奴祖地不假,上面遍布着昆仑奴也不假,可是那些昆仑奴可不会傻傻的站在那里等你去抓,他们会跑,你怎么办?再安排一个卫所的士卒过去抓昆仑奴?”
    一聊到昆仑奴的话题,杨少峰也顾不得朱瞻基刚刚说自己缺德带冒烟了,摇了摇头之后,杨少峰就两眼冒光的答道:“你傻么?让劳工去抓劳工,以夷制夷,多简单的事儿?
    如果那些昆仑奴不愿意合作,不是还有王坷老家的那些蛮子们在打仗?可是打仗就得需要军火和银子,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矜持的转了个圈子,杨少峰唰的一声展开折扇,学着诸葛孔明的样子扇了扇,说道:“大明不缺银子,大明也不缺军火,大明缺的是劳工。
    那么问题来了。
    王坷老家的蛮子们需要军火和银子,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替我们去抓劳工,他们就能用劳工换到银子,有了银子就能买军火,然后这银子又流回了大明。
    至于军火,那些玩意一旦打空了弹丸,火铳会变成烧火棍,火炮就是一堆破铜,除了融了之后铸成铜钱,我实在想不出来这玩意还有什么用处。
    瞧瞧,抓劳工的骂名由那些蛮子们担了,打空了军火之后,他们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而后世的史书上只会骂他们抓劳工,肯定没人会骂咱们兄弟两个,更不会有人骂皇爷爷和义爷,多么完美的计划?”
    朱瞻基嗯了一声,同样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子之后才开口道:“这里面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杨少峰死活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这么完美的计划,纵使诸葛孔明复生,姜子牙再世,孙武子和苏秦张仪他们都起于地下,也未必能找出这个计划的破绽!”
    朱瞻基道:“王坷!你忽略了王坷!
    别忘了,王坷也是人,你算计的是他的故乡,就算他现在把自己当成了大明百姓,也一心为大明效力,可是你这么算计他的故乡,你觉得他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当然,你可以说他不听话就让他,怎么说来着?狗带是不是?”
    得了杨少峰的肯定后,朱瞻基又接着道:“你让他狗带了,咱们也就没有了一个欧罗巴的面孔,想要让锦衣卫去欧罗巴完成这个任务,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更重要的是,现在正在进行的香水和丝绸之类的贸易也会停下,这也就意味着正在大量流入的白银也会减少,这个损失可不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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