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白光射出,这次的目标是玛莉安。
    金光羽翼翻飞,挥出丝带般的浓稠光流,瞬间截住白光。冷白与暗金交击,炸出绚丽光团。
    小唧自半空降下,想要挡住玛莉安,她却喊道:“我行的,小唧!”
    前伸的拳头上,金光如焰火般喷出,再收束成致密射线,激射而出。
    金光射线穿透屏障,在极寒的低温中弥散出冉冉金尘,但大部分力量还是凝聚着,射在领头那个掠食者身上。
    射线自胸口而入肩胛而出,在掠食者背后弥散成一团焰火,同时带出盈盈血雾,在半空凝结成点点殷红冰晶,簌簌掉落。
    掠食者趔趄了一下,努力支撑着并没摔倒,他手上和心口的白光急速黯淡,让他发出了异常高亢的叫声,那是远远超过痛苦的恐惧。
    罩住掠食者身体的冷白光晕消散,他遥遥伸手,似乎想隔空抓住伤害他的玛莉安。
    最初肩膀和手臂还能自然拉开,下一刻却变得如机器人一般僵硬。眨眼功夫,白光完全消失时,他保持着跨步伸手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狰狞中,皮肤变得青白如石,成了尊冰雕。
    在他后面的掠食者却毫不停步,撞开他继续前进,这具人形冰雕摔在地上,崩裂成无数碎块。
    “看啊,我可以的!”
    玛莉安喊着,浑身散发出暗金光尘,两眼更是亮起焰火般的金光。
    “我可以保护大家的!”
    玛莉安用手套上的黑石射出第二击,打断了第二个掠食者的一条胳膊,让对方扑在地上变成第二具冰雕。
    芮妮看得心头灼热,试了试想学玛莉安那样,从自己的黑石里射出金光。可额头除了更加明亮之外,却没有溢出金焰。
    她咬牙道:“我射不出光,可我还有机枪!”
    蒸汽机枪再度开火,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掠食者冲进了小唧撑起的“蒸汽屏障”内。
    他们一进屏障,身上的白光就像是受到了眼中压制,变得异常微弱。而射出的道道白光,也像金光离开屏障就散逸一样,扩散成稀薄的光雾。
    蒸汽机枪的子弹在屏障内却异常有效,在掠食者身上绽开一朵朵血花。不过跟金光相比,完全无法影响到他们身上的白光,只是暂时阻滞他们。
    “我们也有枪!”
    贝尼终于有了力气,爬上车厢,捡起蒸汽枪,招呼还躲在车下或者煤堆后的伙伴:“打他们啊!”
    这支队伍当然不只带了一部蒸汽机枪,每个人都还带有普通的蒸汽枪。
    人们纷纷醒悟过来,站到车厢上,用蒸汽枪阻击掠食者。
    子弹只是让减缓掠食者的前进速度,除非运气特别好,正好打断手臂、打中手掌上的白光,或者打中膝盖乃至打断一条腿,掠食者才会停下来,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不过这也够了,足够让玛莉安射出一道道金光,穿透掠食者身体的同时,驱散了他们身上的白光,让他们恢复了痛觉,倒在地上翻滚惨叫。
    小唧最初还在玛莉安头上飞舞,用暗金光流击散射过来的白光,到后面也像玛莉安那样射出金光,直接打击掠食者。
    三四十个掠食者很快就尽数倒下,冲得最近的一个距离蒸汽车已经不到十米。
    贝尼他们余悸未消,一枪枪的补刀,芮妮喊道:“留个活口!”
    掠食者冲天而降,还能发射白光,除了是邪神信徒之外没有其他解释,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得看清楚,能有个活口问话最好。
    几个胆子大的跳下车,拔出匕首短刀靠过去,想把那个还在地上打滚的掠食者制住。
    这时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一个个掠食者拖着受伤的身体,发疯般的往外爬。
    他们痛苦的叫喊或者呻吟着,在地上拉出道道血痕,手脚并用的爬出屏障,然后在雪地里急速冻僵,成了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冰雕。
    整个过程,包括玛莉安都呆呆的看着,只觉太过惊骇,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等所有掠食者都冻成了冰雕,芮妮眨眨眼,清醒过来:“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贝尼等人摇头,他们听不懂掠食者的话。
    玛莉安幽幽的说:“他们在叫……好热……好烫……”
    沉默了好一会,贝尼嘀咕道:“他们难道是冰雪与风暴之神的……神侍,正好被蒸汽之神克制?”
    玛莉安抬头,想问小唧,小唧却转了一圈,发出急促的叫声,伸手指向天空。
    天上的厚厚冰云又破开朵朵冰雾,拉出彗星般的冷白尾迹,朝着大地急速坠落。
    “又来了吗?”
    芮妮这时候信心十足,至少她知道了敌人是什么样的。
    正在调整机枪的枪口,人们纷纷惊呼。
    “曙光城!朝着曙光城去了!”
    “还有河岸城!那些是落向河岸城的!”
    玛莉安招呼道:“大家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赶回曙光城!”
    她的语气异常凝重:“蒸汽之神的警示应验了,终末之战已经到来!”
    ………………
    原本的几点黯淡金光已经汇聚成一片炽亮金焰,像火烈鸟般在天空飞翔。
    散发着微微白光的冰云不断破裂,探出道道亮着微微白光的旋风,像触手般追逐着这片金焰,似乎要将其撕得粉身碎骨。
    机舱里,凯文和塔姆抱在一起惊叫,露露蜷抓着尾部的舵桨,蜷缩成一团,只有大口喘息的力气。
    金光映照得机舱内无比明亮,可他们感受到的不只是颠簸,那制造出颠簸的道道旋风,似乎还带着类似神祇的怒吼,震慑得他们灵魂摇曳,身上的黑石都黯淡无光。
    “坚持!伙伴们,坚持!”
    琼恩额头倒是金光透亮,此刻他也用不着驾驶飞机了,只是遵照蒸汽之神的指示,竭力抵御那股震撼心灵的悸动,保持清醒。
    现在完全是蒸汽之神在操纵飞机,同时与自天而降的旋风搏斗。
    尽管那股直透心灵的威压异常可怕,飞机颠簸得无比剧烈似乎随时都会解体,琼恩却异常镇定。
    他相信蒸汽之神能战胜敌人,因为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坚守住心灵,成为蒸汽之神将力量投入这个世界的通道和大门。
    至于为什么如此笃定,又是因为他心中不仅有自己,还有玛莉安,还有小伙伴们,曙光城跟河岸城的三四千人,以及大深谷那里,同样不愿屈从于命运的猎人,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不愿意屈从命运的人。
    当然说实话,那道道冰晶旋风从冰云般的天顶探下时,那一刻他真的吓坏了。
    不过琼恩可不知道,那一刻“蒸汽之神”也吓坏了。
    这远远出乎高照的预料,原本他觉得,既然没有直接冲到大寒潮深处,就不会跟藏在世界深处的超凡力量碰面,这段“环游世界”的旅程应该会很轻松,他还能负担得起。
    实际上并不轻松,他锚定在琼恩身上的世界通道很狭窄,虽然已经能输送物质,乃至把小唧也投影进来了,但能投入的力量还是不足,情况比他刚进入加拉迪亚世界那会好不了多少。
    琼恩激活的黑石,再由其他人点燃,让他在这个世界又多了无数分支锚点,不过这些锚点因为精神不够契合,灵魂不够强大,也发挥不了多大力量,哪怕是输入抵御大寒潮的热量都还不够。
    另一方面,他不仅托着初火号在天空跟冰晶旋风搏斗,还照顾着玛莉安以及曙光城的情况。
    没错,玛莉安那边遭受到的攻击,以及后续降下的更多敌人,他都知道,但他还没告诉琼恩,因为他不确定琼恩可以排除干扰,继续稳住由他灵魂承载的世界之门。
    当冰晶旋风降下时,高照清晰的感应到了类似神祇的超凡力量,不过那股意志非常混沌,应该正是他猜测的冰雪与风暴之神的意志。
    高照当即就明白,这是他造成的……
    他在这个世界点燃的灵魂之火,暴露了他的存在,作为这个世界的主人,至少是现在的主人,冰雪与风暴之神自然对他这个侵入者毫不留情。
    也就是说,对人类而言,即将灭绝的命运,是他带来的。
    基于巫师的身份,还有与尤琳的约定,高照倒早有心理准备,对此也不觉愧疚。
    因为他虽然是直接的凶手,却不是最终的元凶。
    这个世界的命运,在被尤琳关注到的那一刻,就被注定了。
    他只是来做准备工作的,而且跟加拉迪亚世界一样,他已经决定要救下一些什么,比如说一些值得拯救的灵魂。
    不过在这明悟之外,还有一丝疑虑。
    眼下初火号和玛莉安遭遇到的攻击,并不完全属于冰雪与风暴之神,如果只是前者的话,从属于一个混沌意志,不会做出这么精细的攻击行为,甚至还有可以通过那种白光保护身体,但同时又丧失了心智的掠食者配合。
    再想到掠食者操纵的雪人,高照隐隐有个猜测。
    冰雪与风暴之神,未必是这个世界里的真正主人,或者并不是由这个世界自然产生的。
    而要深究下去,应该得跟所谓的史前文明联系起来了,可惜,他没有更多时间去挖掘遗迹,研究历史。
    初火号在冰晶旋风之间穿梭,偶尔被旋风凝结的触手抓住,飞机燃起的金焰也如光刃般击碎触手。
    高照操纵着飞机降低高度,借陡峭的群山,终于摆脱了冰晶旋风的追击。
    分出一部分力量操纵初火号,又交代了小唧,高照抽走大半意识,回到异度天宇。
    大部分精神力还沉在艾斯伯恩世界里,高照只能以少部分精神力支撑现有意识,他像是做梦一样,有些迷糊的推门出了静室。
    跨上螺旋阶梯的时候,高照还下意识叫了声“小唧”,然而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多线操作,自失的笑笑。
    “院长……”
    跨入学院塔一层大厅,老豆芽就感应到不对,探下树枝问:“您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出了什么问题吗?”
    高照摆手,站到大厅中央说:“我只是需要宽敞一点的地方,帮我拦住妮维雅、奥丽维拉或者其他人,让她们不要干扰我。”
    老豆芽抖着树枝说:“看起来那个小世界很棘手啊,院长一定在那有所发现吧。”
    高照点头:“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红星学院……不,血巫师的道路,又会多出一股力量,一股可以用智慧驾驭精神的力量。”
    说话的时候,他拔出杰格拉格大剑,铿的插进地板,燃起熊熊金焰。
    老豆芽惨叫:“那是……”
    刚起了个头就戛然而止,变成“又得花功夫收拾”之类的碎碎念。
    “希伊兰蒂……”
    高照立在升腾而起的营火中,呼唤道:“我需要你,就是现在。”
    高挑身影跨出营火,红白相间的礼裙裹住窈窕曲线,眼眉额头都被朴素的金属饰环遮住,玉白肌肤染着焰火之色,红唇边,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早有所料。
    “是的,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用温和低沉的嗓音说:“我时刻准备着服侍您,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永远如此。”
    高照楞了下,叹道:“前提是让初火的光辉,照耀每个世界,对吗?”
    希伊兰蒂低头致意:“您说得对,晨星大人。”
    高照有些不爽了:“现在我需要的是希伊兰蒂,不是防火女。”
    希伊兰蒂抬头,虽然戴着饰环,高照却生出被她注视的悸动感。
    她看了片刻,淡淡笑了。
    接下来,高照的心跳加快一拍。
    希伊兰蒂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语调变得脆嫩轻快:“好啦,防火女的功课做完了,现在是我。我在这,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太好了,将要去的世界无比寒冷,正需要这样的柔软……不,温暖,来慰籍单身院长大人的心灵啊。
    高照笑着反握她的手:“需要去加一把火……”
    希伊兰蒂另一手高举,从营火中招出暗金光流,变作身上的银甲和手里的大剑。
    她毫不迟疑的应道:“走吧,晨星大人。”
    冰雪世界里,群山之中,正穿行在山间的火烈鸟猛然高高跃起,身影扩大一倍都不只。
    灼热但又柔和的力量浸入琼恩和其他人心中,不仅让琼恩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凯文他们也感觉像是从原野里回到了蒸汽屏障里,那股压迫乃至冻结着自己的力量消散,身心无比舒畅。
    “那是……”
    琼恩觉得自己生出幻觉,他透过飞机的舷窗,看到了一个女神般的身影,不是之前那个有金光羽翼的女神,而是另一个身着长裙,头戴面具,显得雍容优雅,却又披挂银甲,手持大剑,英武异常的女神。
    “我是护火者,守护带来光明的初火。”
    “羸弱的凡人们,燃烧你们的灵魂吧。”
    女神的低语渗入琼恩心底,让他精神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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