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上去!”佟噶尔怒吼,麾下勇士伤亡,他不惧反怒。

    他们骄狂怪了,岂有就此退却的道理,而且有榜样例子在前,如曾为巴牙喇壮达的鰲拜,率甲兵二十四人驻守骆驼山,明军四百夜劫营,反杀了他们二百余,夺战马数十。

    锦州之战时,曾为巴牙喇壮达的达素,也率六骑攻打锦州外围一山岭,明军近百人,又有火器大炮坚守,达素尽斩之。

    因功鰲拜、达素二人都得到擢升,眼前明军设伏,听火器声音,可能有几十人,但佟噶尔岂会畏惧?他们对战火器经验丰富,知道只要离得近了,火器就不如烧火棍。对方有坚甲,但迫得近了,对方一样会倒在自己弓箭之下。

    杀敌立功,否则莫名其妙中伏伤亡,说不得回去会受到责罚。

    众马甲皆如佟噶尔一样心思,怒吼着,如狂暴的野猪向山上扑去。

    钱三娘掩在老槐树后,护喉甲上一道深深的划痕,方才她开铳打中一鞑子马甲,紧接着一根箭矢就是飞来,正中她的咽喉。幸好这护喉甲有弧度,“v”形,又精钢打制,鞑子的重箭从护甲上滑开,破不了防。但也惊得她出一身冷汗,由此可见这些鞑子射箭确实准。

    见余下几个鞑子狂吼冲来,借着山石树木掩护,曲折前进。众哨骑不断开铳,但只打在山石或他们左右周边。显然事前虽交待他们不要紧张,然面对鞑子,众人不觉还是有些畏惧。

    她喝道:“看准了打!”她手中翼虎铳击锤已被退杆压下,就扭动铳管,换了孔眼,精钢打制的翼虎铳瞄向了一个鞑子刀盾手。

    这鞑子顶着盾牌,侧着身子,跳跃曲折着,或闪过山石,或闪过树木,很多铳弹响着,但只打在他的前后左右。转眼他就进了二十步内,盾牌更紧的掩护身形,猫着身,只露出右手间寒光闪闪的飞斧。

    钱三娘算着他的脚步,预估着他下一步动作,正要开铳,忽然“嗖”的一声,一根掏档子箭掠过未尽的烟雾,向钱三娘电闪而来。

    钱三娘急忙一闪,粗长的掏档子箭从树边擦过,大块的树皮破碎飞舞,也不知哪个鞑子弓箭手射来一箭。

    这时啊的一声惨叫,却是那鞑子刀盾手投出了飞斧,飞斧忽忽旋转着,就呼啸切在了不远处宋哥儿的脸上。血花溅出,宋哥儿大叫着,手中翼虎铳远远抛飞出去,他向后摔倒,就不省人事了。

    那鞑子刀盾手跳跃如飞,身形矫健,又扑到一块山石后面,右手间现出一把沉重的铁骨朵。

    钱三娘瞄着他,在他从山石后蹦跳出的当口,扣动板机。

    击锤火石从搓板型的火镰刮下,腾腾的火光白烟从漏斗型的火门冒起,火屑点燃了内中的鹅毛引药管,汹涌的火光硝烟就从铳口处喷出。

    轰然巨响,沉重的独头弹击发出去。

    那鞑子刀盾手跳在半空,他的盾牌就碎裂了,独头弹击开他的盾牌后,又斜斜击中他的右胸位置。加强了破甲力的独头弹击穿他的棉层甲层,又继续击穿里面的铁质短罩甲,深深的破入他的体内。他引以为傲的双层重甲丝毫没起到保护作用。

    大蓬的血雾从他胸口上溅出,马甲刀盾手狰狞的神情刹那间凝固了,如被重锤夯中,他又摔回山石后面去。他在那边扑腾,一只脚露出来,不断的抽搐。

    钱三娘翼虎铳击锤又被后座的退杆压下,她扭动铳管,换了一个孔眼,方才发射过的铳管口尤自冒着腾腾的轻烟。

    这面只余四个鞑子了,又一马甲死亡,余下四人略一犹豫,还是继续狂吼扑上。

    特别仅余的一个鞑子刀盾手,一样的狡猾灵活,众哨骑对着他开铳,都打在他的周边雪地上,掩护的山石上。甚至几个哨骑扔去万人敌,都没炸到他。

    很快这鞑子刀盾手也进入二十步之内,他扑到一块山石后面,手中沉重的铁骨朵投出。

    一原霍家寨的哨骑一声惨叫,就被砸在头脸处,砸得他盔帽歪斜,头破血流,脸骨碎了一大块。

    他空门大开,一根月牙披箭疾射过来,就从他的面门射入,斜斜往上,从脑后透出来,如凿的箭头将顿项顶得高高的。

    这哨骑轰然倒地,滚在雪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抓住射中自己的箭杆,神情痛苦之极。

    “霍哥儿!”李如婉怒叫了声,她看得清楚,射出箭矢的是那个虎背熊腰的鞑子头。

    他持着鞑弓,神情暴虐疯狂之极,但他非常灵活的借着山石掩护,又离得略远,自己打中他的把握不大,还是先对付眼前的鞑子刀盾兵,免得他冲上山来。

    她瞄着这鞑子,在他又闪到一块山石后面同时,她开了铳,那鞑子一个踉跄,身影在山石后不见,但看雪地上点点鲜血,似乎是大腿处中了一弹。

    李如婉扭转铳管,看那鞑子在那边静悄悄的,与钱三娘互相看了看,皆从身边拿起一颗万人敌,将引线在窝洞火种内点燃了,“滋滋”的燃烧着,算了算距离位置,二女就将万人敌投了过去。

    万人敌落在山石后,石边附近,那边一阵惊叫,那鞑子瘸拐着要逃出来,猛然两声巨响,滚滚的硝烟弥漫,血雾夹着撕裂的肢体纷飞,一个半损的人头与残破的头盔“咕噜噜”的从坡地上滚下去。

    佟噶尔猛然顿住了,身后两个弓箭手也在犹豫。

    猛地佟噶尔怒吼,十二力弓拉过耳边,弓弦颤动,沉重的箭矢疾射而去。黑影呼啸,如电闪来,钱三娘头一低,粗长的月牙披箭从她盔帽上滑过,如大凿子的箭镞与盔体摩擦出了刺眼的火花。

    李如婉冲他开了一铳,佟噶尔忙闪到山石后,怕二女投来万人敌,又闪到另一块山石后。

    他心中愤怒不甘,然这路九人上山,转眼死了六个,再攻下去,恐怕自己也会交待这里,已有退却之心。

    听东南方那边铳声、万人敌爆炸声不断,恐怕屯岱等人也凶多吉少。

    “山上明军是谁?”佟噶尔心中憋屈难言,如此精甲,如此火器,一面倒的打压,他纵横明地十几年,从来没遇过这样的局面。

    想到退却,他心中又是一惊,上山艰难,下山恐怕也难。

    他与两个马甲低语一阵,决定且战且退,尽力借着山石树木掩护,只要逃出三十步外就好了。

    “他们要逃了。”李如婉大叫,她看得清楚,虽然三个鞑子仍然摆出攻山样式,但他们身体已在缓缓后退。

    钱三娘叫道:“还有铳弹的,瞄着他们打。谭哥儿,你通知万叔他们,备马准备追击。”

    她看得清楚,鞑子一行十六人,攻山只有十三人,似乎有三人受了伤,留守在后面。他们一大群马匹,这个辎重不能放过,似乎他们马背上还有几具尸体,应该是昨日与丘呜泰等人惨烈搏杀造成,这些首级也不能放过。

    她翼虎铳还有一发铳弹,瞄着那黑缨鞑子头身影,看他闪跃躲避,从山石后跃到树木后,又从树木后跃到山石后。

    她猛然开铳,浓重的硝烟喷出,沉重的独头弹击去,在佟噶尔闪身的一瞬间,铳弹就击打在他的肩背上。

    一团血雾爆开,夹着一些纷飞的碎肉,佟噶尔就是一个踉跄。这弓箭来了可以闪避,子弹却看不到,特别新安军的翼虎铳弹,速度接近音速。佟噶尔转身关头更顾及不了什么,瞬间就中弹了。

    佟噶尔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咬牙怒吼,仍然挣扎逃跑。

    “砰!”又是一声凌厉的铳响,却是茅哥儿开了一铳,打在了佟噶尔的后背上。

    佟噶尔只觉整个身体与棉甲、铁甲、锁子甲一齐撕裂,他怒吼着,仍挣扎扑向前边的山石,拼命躲藏进去。

    钱三娘抓起一个万人敌点燃扔去,随之还有李如婉点燃扔去的万人敌,山上一些哨骑投出的万人敌,一共五六个,一齐落在了山石的内中左右。

    有如恶狼的凄厉嚎叫,伴着几声巨大的轰响戛然而止,浓密的烟雾滚滚而来,夹着猩红的血团、残肢碎甲,还有一个人头高高腾起。

    ……

    “不要放过那两个鞑子!”

    看最后两个鞑子弓箭手不顾一切逃跑,钱三娘扔下翼虎铳,抽出自己的两杆手铳。

    她双手扳下击锤,左右开弓,向逃跑的两个鞑子开了两铳,但距离远了,只有一个鞑子中弹。而且手铳威力相对弱,他中弹后又拼命爬起来逃跑。

    钱三娘吩咐李如婉等人追去,她挂念东南这边战事,提着双铳奔去,一边再双手拨下击锤,旋转铳管。

    刚到这边,就见远处山石后有身影奔过,盔上黑缨,背后有小旗,却是另一个分得拨什库屯岱,他这边攻山的四人,也只剩他一个。

    钱三娘对他开了一铳,这鞑子一个翻滚,就逃了开去。

    钱三娘左手又对他开了一铳,右手同时拨下击锤,更换孔眼。这次这鞑子一声惨叫,身子一晃,却是左臂中了一弹。他咬着牙,强忍剧痛,借着山石树木的掩护,逃下山去。

    钱三娘手铳瞄了瞄,看那鞑子身影隐没在山石树木之后,没有把握射中,也就罢了。

    看樊叔等四人也追了去,他们身上插着很多箭矢,然总体无碍,只有一人被铁骨朵砸中胸口,受伤略重,也就放下心来。

    她持铳眺望,看万叔等人已骑马追下山去,似乎只有两个鞑子跳上马背,连同留守的三个伤者一起,拼命策马逃跑,连同袍尸体、众多马匹辎重都不要了。

    她心中一阵难言的喜悦,打胜了!

    鞑子十六人,攻山十三人,结果死亡十一人,己方仅三人伤亡,这是一个辉煌的胜利。

    她再次看了看手中犀利的火器,相公总对她言要相信文明的力量,先进工具的组合可以战胜落后工具的组合,她隐隐约约有点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了。

    而在庙门处,冯遇圣惊呆了,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斧头,眼前的一切让他不敢相信!

    ……

    老白牛:多谢不动如山动如雷震、鈴鐺哥、最爱赵中举、老刘看书忙、风城岁月等书友的打赏等。突然发现,我作品合起来共写六百万字了,也是网络作家才能写这么多,若是传统作家,怕是一辈子也写不了六百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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