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的理由有很多种,可牺牲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想做的事,你想保护的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对于林雨晴来说,白玉京就是那个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
    看着飞向自己的林雨晴,白玉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剑动,璀璨如莲。
    只是这一抹璀璨的剑光,却并不是刺向林雨晴,而是落向了天空,斩向了那一道血色的闪电!
    没人能形容这样的一剑。
    仿佛穷极世间所有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描述这一剑的美!
    没人能想到白玉京的选择。
    林雨晴不行,陵江水神当然也不行。
    面对九天道劫,所有人想的都是守,都是挖空心思的怎么支撑到道劫结束,可却从来没人想过反击。
    尤其是陵江水神,千年之前,他就是死于九天道劫之下,只剩下一点真灵未泯,沉睡了千年的时光,才重新苏醒过来。
    如今,他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实力更进一步,真正踏入神道,然后再抵挡道劫。
    可白玉京不一样!
    他的脑子里从来没有什么规矩。
    没什么是不能打破的,当然也就没什么是不能挑战的。
    道劫是什么?
    是劫难,是考验?
    不,仅仅就是规则而已!
    踏入神道,就一定要渡九天道劫,渡不过便是死。
    所以,这世间合道便是极限,想要踏入神道的人,不是找不到突破的路,便是死在了九天道劫之下。
    突破合道,似乎就是在挑战天地规则,遭到天地的惩罚,故称之为劫!
    可规则,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踏上这条路,便没有回头路。
    想要活下来,想要杀死陵江水神成就神道,就必须要拼命。
    跟人拼命是拼命,跟道劫拼命便不是拼命吗?
    白玉京是修行者,是魔修,可最重要的,还是剑修!
    从他第一天修剑的时候,银蛇老魔便告诉过他,剑出,必杀人。
    既然如此,若是用这一剑,斩道劫,又如何?!
    轰隆隆!
    那一道红色的闪电,与这一抹剑光在空中撞击到了一起,笼罩了整片天空。
    这一刻,不止是陵江水神与林雨晴,陵江之畔,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这一剑!
    这一刹那,无论是佛主,还是道主,都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之前的白玉京已经够出色了,可那一切,与此刻这一剑比起来,似乎都要黯然失色。
    无论成败,这一剑都必将载入史册!
    纵然再过千年,万年,也没人能忘记这一剑。
    如果你的剑够快,那便没什么不能斩破的。
    当然,也包括道劫!
    没有了血肉之躯,却反而像是抛开了一切的束缚,令白玉京能够将这一剑的威力彻底发挥到极致。
    红色的闪电与剑光融合到一起,便仿佛那闪电的力量,冲入了白玉京的神魂之中!
    雷劫想要毁灭白玉京,而白玉京却以杀生剑诀来吞噬雷劫的力量。
    毁灭与新生,仿佛便只在一线之间。
    湮灭!
    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又仿佛相隔了上千年。
    等到其他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一道红色的闪电,摧毁一切的雷劫,竟然便湮灭在了这一抹剑光之中。
    剑光之中,原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白玉京,竟然在这一刻,犹如涅槃重生了一般。
    呼吸之间,白玉京身上的气息瞬间暴涨,仿佛眨眼间,便冲破了合道的桎梏。
    原本在白玉京体内纠缠不清,无法彻底掌控,也无法驱散的死灰之力,此刻也同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如雷霆一般的力量。
    那是真正的……神道之力!
    神道!
    如果说,之前白玉京只是触摸到了神道的边缘,而陵江水神是半步神道,那么这一剑之后,在雷劫之中涅槃重生的白玉京,便真正踏入了神道。
    这一刻的陵江水神眼中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光彩。
    九天道劫,还没有彻底结束,甚至天空中,那一片劫云,因为白玉京的反击,显得更加恐怖!
    可在陵江水神眼中,这一切却都已经结束了。
    死死盯着白玉京,他的心中,竟然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陵江水神是没有情绪的。
    当心中升起这种情绪的时候,他便明白,他真的要死了。
    恍惚间,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白玉京之前所说的话。
    与他相比,白玉京最大的优势,在于白玉京的实力,每时每刻都在提升,无论是陵江水神,还是九天道劫,给他的压力越大,他提升的速度便越快。
    只要不死,他便依然有提升的空间,有打破极限的可能。
    这便是向死而生。
    而陵江水神,却仅仅只能被动的等待白玉京的陨落,等待白玉京死后,吞噬白玉京的力量,才冲击神道之境。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的清晰了起来。
    原来,从一开始,白玉京想要突破神道的方式,便与他截然不同。
    从他引动九天道劫开始,白玉京便打定主意,要借九天道劫突破。
    单凭这一点,境界上的高下,便早已经分了出来。
    所以,白玉京疯狂的战!
    与他拼杀,与道劫对抗,来感受道劫的力量!
    当然,也等着那些合道强者来送死,吞噬对方的力量,一方面恢复实力,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实力,也以此再次强行提升实力。
    到了最后,林雨晴他们进来的时候,又选择与他搏命,在生死之间游走,压榨出每一分的潜力。
    也同时,将他的力量,削弱到极致。
    斩向雷劫那一剑,便是一切的结束。
    若败,白玉京必死,之前的一切也便都没了意义,自然一切休提!
    当然,也算是完成了他对于登天阁阁主的承诺,与林雨晴一同赴死。
    若胜,则吞噬道劫的力量突破神道,挟真正的神道之力,再袭杀已经同样撑到极限的陵江水神,便再没什么困难的了。
    杀死陵江水神,吞噬他的神道之力,彻底踏入神道之境,再对抗接下来的九天道劫!
    这才是白玉京全部的计划!
    步步惊心,这其中的每一环都不能出任何差错,错,便是死。
    “本神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先杀死她。”
    盯着白玉京,陵江水神沉声问道。
    这一切的计划都堪称完美,除了,没有杀死林雨晴。
    已经到了极限了,如果白玉京杀死林雨晴再去斩道劫,不是会更多一些胜算?
    哪怕只是多一丝一毫的胜算,在这种神道之争中,都至关紧要!
    白玉京,本就是无情之人。
    这一点,之前早已经证明过了,可为什么,到了最后的时刻,他却偏偏宁可放弃这部分胜算,也要放过林雨晴,甚至是守护了林雨晴。
    “生而为人,总有一些情绪,是无可割舍的!”微微摇头,白玉京平静的解释道:“你之前说的不错,我的确说了很多谎,但这一句,不完全是。”
    “至少,当她在最后的时候,还愿意为我赴死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斩断不了!”
    “我在大禅寺观魔佛手札,其中有一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对我来说,便是如此!”
    这一番话,白玉京说的极为认真。
    从无垢山庄,被柳眉骗了,险些身死那一刻,白玉京便变成了无情人。
    他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林雨晴。
    他是魔,无情之魔!
    可他却也终究是人。
    林雨晴为了他做了太多的事情,面对陵江水神已经揭破了一切真相的时候,林雨晴心中其实也同样明白了真相。
    可即便如此,林雨晴却依然还是愿意赴死。
    哪怕他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从那一刻起,白玉京这个魔,心中才终于有了情!
    那一瞬间,他才真正明悟了所谓的佛心。
    当初在大禅寺参悟佛经的时候,有一段经文,他始终都不太明白。
    “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坦白来说,在最后斩出那一剑之前,其实白玉京心中也是有犹豫的。
    他不知道该不该杀林雨晴,这便是心魔。
    所以,他始终坚持着不解释,便是要以林雨晴的态度来斩心魔。
    若是林雨晴选择了质问,选择了放弃,那么,便跟他生命中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他也能斩了心魔,化为真正的无情之魔。
    可既然林雨晴选择了牺牲,选择了他,那么他便斩不断生而为人的那种情感。
    无论如何,那一刻,他都必须做出取舍,因为只有斩断这一丝犹豫,才能做到心灵澄澈,才能斩出那绚烂的一剑!
    这些,当然也不是陵江水神所能明白的,正如白玉京说过的,你连人都不是,又何必猜测人心。
    所以,这番话,其实是他解释给林雨晴听的。
    他不知道林雨晴能够听懂几分,又能够理解几分,但这番话,却终究是要说的。
    说清楚,才能心灵澄澈,念头通达。
    并没有再给陵江水神发问的机会,解释完这番话,白玉京手中的剑,便再次向着陵江水神斩了过去。
    剑如莲华!
    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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