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1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1节

    事实上,他们已经五个多月没见面,两个人变成两条相交过的线,由交点出发,愈行愈远。

    凯文迪许猜不透兰波的心思,猜不透兰波到底是目的达成还是单纯对自己失去兴趣。他的善变让凯文迪许感到苦恼,深夜,他独自躺在床上,四周寂静无声,那份苦恼开始生长,占据他脑海里的每个角落。他迫切地希望见到他,质问他突如其来的疏远与冷淡。然而当他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关于爱恨的激情逐渐消退。

    他曾派人转达见面的意愿,但兰波拒绝的态度鲜明。

    凯文迪许尊重兰波的选择,他们不再往来。

    感情只是凯文迪许人生的一部分,这部分所占的比重不大。他每天忙于各种各样的事务,会见各种各样的人,哪有闲暇时间深爱某个人!

    他需要一名合格的妻子,他未来孩子的母亲。兰波不是合适的选择,也不是唯一的。

    “对不起,”他打断她,“你刚才说什么?”凯文迪许没听清凯瑟琳的话。

    凯瑟琳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眼神中难掩失落,她在探究他走神的原因。

    “我问你想不想跳舞。”

    “可以。”暖黄色灯火烘托凯文迪许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卷曲上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与紧抿的唇角。他沉默地注视着场中起舞的众人,神情竟然有几分落寞。

    装饰大厅的玫瑰花束散发馥郁芬芳,执事单手举着托盘在热闹的人群中穿行,兰波与对方行礼,舞曲尾音落下。他离开大厅中央,随手端起一杯酒,缓慢地张望四周。他似乎正在寻找某个人,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见到谁。

    随后,他端着酒杯的手的手腕被人猛地扣住,那人掌心有汗,灼热通过肢体接触传导到兰波神经通路里,酒杯被夺走,兰波目睹凯文迪许一口饮尽酒杯里的酒。凯文迪许放下酒杯,拽着兰波走到大厅中央。

    “换一首更加激情的曲子。”凯文迪许对乐队说。

    其他人后退,为两人让出场地。围挤成圈的人群里传出一声起哄的口哨,是盖尔那个损友。一支红玫瑰从天而降,兰波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直到现在,他依然像在梦中一般。

    开始是钢琴独奏,像雨夜在破旧的巷子里踮着脚尖踩过水洼,很经典的曲子,可以说是探戈的代名词,一听就知道是《假面舞会》。兰波忽然来了兴致,他踩着音乐的重拍后退两步,解开正装纽扣,在小提琴响起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将玫瑰叼在口中,同时倾身向前。

    他右手搭在凯文迪许掌心里,凯文迪许右手扶住兰波腰部,他们顺着节拍连走两次常步分.身连步,目的是测试契合度,防止接下来踩脚。

    探戈这种舞蹈,既性感又克制,双方若即若离,欲进还退,腰腹近得几乎贴在一起,肩颈却要后仰,眼神要退避,极少对视。

    这是首关于谋杀的舞曲,节奏铿锵有力,气氛危机四伏。令人眼花缭乱的交叉步之后,兰波勾腿贴住凯文迪许的大腿外侧,短暂的停留,凯文迪许扯掉兰波叼着的红玫瑰。玫瑰还未落地,两人已经滑行出数米。

    小号声占据主导,舞曲转为幽怨的神秘,在雨夜疾跑后的无望徘徊。两人贴面舞蹈,鼻尖蹭着脸颊,从某个角度看,完全是热吻的姿势。

    兰波将凯文迪许推开,分离再会和,又是一段纠缠不清的交叉步。最后,兰波侧身倒在凯文迪许臂弯里,雨声渐止,黑夜继续,一场谋杀完美落幕。

    起身,行礼,掌声起。他们朝不同的方向离开,兰波向盖尔讨了一包烟,攥在手里走出大厅。

    克里姆宫这处的宫殿正对花园迷宫,灌木生长得比成年男性还高,修剪成铜墙铁壁,迷宫里的地灯藏在灌木根部附近,光影交织,好像鬼怪。兰波咬着烟站在迷宫入口,烟没点燃,他忘记了带打火机。

    “听说你要辞职。”凯文迪许从他身后靠过来,立在他身边,目视灌木建造的迷宫。

    听说?有谁会在他耳边提起兰波?他刻意关注他的近况。

    “辞职后要做什么?”

    兰波把烟攥回手心,捏成一团。他回答他:“不知道,再说吧。”

    忘记是谁先迈出第一步,他们并行进入迷宫。兰波不主动开口,凯文迪许大多数时间是沉默的。

    转过几个弯,走到迷宫深处,凯文迪许停下脚步,拉住兰波的胳膊。前方灌木边站着两个交叠的身影,他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到来,激烈地亲吻,情到浓时,擦枪走火,喘息与呻吟此起彼伏。

    凯文迪许不愿打扰他们,与之相反,兰波挣脱凯文迪许的束缚继续往前走。他回头看一眼凯文迪许,他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他们分开了,走散了。

    灌木挤出逼仄的道路,使他窒息。兰波无头苍蝇似的在迷宫里乱转,他找不到出口,出口本应是很容易找到的。

    兰波今晚第三次被人拽住手臂,吻随即而来,滚烫的气息交融,吮吸间或撕咬,渴望把对方融入自己骨血里。压抑后爆发的激情如冲破地表的岩浆,焚烧一切。兰波被顶到灌木墙边,后背压断几根树枝,爆出清脆的声响。

    “今晚留下来?”他拉着他跑出这处迷宫。

    作者有话说

    a 线(现在进行)用来洒狗血,b 线(过去进行)用来谈恋爱,完美!

    江岸:换一首更加基情的曲子。(^_^)y

    第41章 a线

    奥劳拉两岁多时就可以自主进食,她坐在椅子上,离地的两条腿荡来荡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叉子上的酱汁,然后把盛着一块完整牛排的餐盘推到一边。

    “妈妈!”她脆声呼唤兰波,“我不想吃这个。”

    兰波没有搭理她,整个餐厅,无论是餐桌边坐着的人还是旁边侯着的仆人,没有人搭理她。

    “妈妈!”她抬高声音喊。

    主位上的人放下刀叉,金属和陶瓷轻微碰撞,发出冰凉的响。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暗紫色钻石戒指,钻石切割成古板的方形,直径近乎与拇指等宽。那戒指有些年头了,是世代相传的家族主人的标志。他捏起铺在腿上的餐巾沾一沾嘴角,然后将餐巾放在桌子上。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放下餐具。

    爱丽丝偷偷瞄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的乔治亚·德·葛林若,再抬头看看对面眉目低垂的兰波。她把餐巾扔到餐盘里,红棕色餐巾一角吸满酱汁,沾污的黑在蔓延。

    她哗啦站起来,“我用好了。”甩下这句话,她微仰头,视线下移,扫过对面人的头顶。

    奥劳拉瞪着一双剔透的大眼睛,怔愣地目送那位阿姨离开。小孩子天生会被运动的东西吸引,餐厅里只有离开的爱丽丝是动的,其他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妈妈!”她扭头转向兰波,从椅子上跳下来,像只小鹿一样蹦到兰波腿边,伸手抬腿要往兰波大腿上爬。

    兰波迅速把孩子抱起来,他垂着眼睫朝主位点了下头,起身将要走开。

    “等等。”他突然发话,兰波僵立在原地,几秒钟之后才转回身。

    他说:“过来。”

    兰波作势放下奥劳拉,他摇头,“带她过来。”

    兰波一时没有动作,他不催促他,右手手指弹钢琴似的轻点桌面。

    在这里他根本护不住她。兰波圈着孩子的胳膊暗自收紧,奥劳拉双臂搂着妈妈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耳边,有点怯懦又有点好奇地瞧着乔治亚。

    他往前走两步,抱着他的女儿。

    “要,”乔治亚抬起手。这一刻潜意识战胜理智,兰波做出侧身的小动作,正好避开乔治亚伸向奥劳拉脸颊的手。

    乔治亚动作和言语一齐停顿,他睨着兰波,细细观察他的面目。兰波呆滞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打量,他眼眶里闪着碎光,是倔强的不肯流出来的泪水反s,he的头顶的灯光。

    还是那个别扭的孩子。乔治亚嘴角上扬。

    他蜷起食指蹭一下奥劳拉的脸颊,动作相当轻柔,她脸上沾着少许酱汁。“要干干净净的。”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奥劳拉。

    小孩子听话地点点头。

    乔治亚拿餐巾擦手,失去对他们的兴趣,点头示意兰波可以离开了。兰波忙不迭抱走奥劳拉,走出餐厅时他低头将脸颊贴着孩子发顶,身体像一张包装纸包裹他的宝贝。

    奥劳拉在他怀里挣扎,她问他:“妈妈为什么不理劳拉?爸爸在哪里?劳拉想他了,我要爸爸。”

    天真的小孩为难她的母亲,兰波边走边安抚她,爸爸给劳拉买礼物去了,劳拉想要什么礼物?

    “我要爸爸!”

    兰波摇头,佯装生气,这个不可以,爸爸不在这里。

    “嗯……劳拉饿了,想吃蛋糕,要带草莓的。”

    兰波推开卧室门,他放下奥劳拉,站在门边看着奥劳拉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这个小场地是兰波唯一敢让奥劳拉自由活动的场所。他锁门外出,不久之后带回一块奶酪蛋糕。

    我问过了,没有草莓,这种蛋糕也很好吃。所幸奥劳拉不挑剔,她只是失落了一会儿就开开心心地趴在床上吃起来。兰波坐在床沿,奥劳拉没忘记旁边的妈妈,自己吃一口,也要喂兰波一口。

    他只咽下一口蛋糕,甜腻就涌到嗓子眼儿,兰波本想压下这种不适感,可他越忍越恶心,最终冲进洗手间,伏在洗漱台上剧烈呕吐。

    熟悉的感觉,当初他怀着奥劳拉就是这样,胃里时不时翻江倒海。

    兰波不知道乔治亚是否得知他再次怀孕的事,乔治亚没有举动,兰波完全是在夜间飞行的昆虫,无时无刻不心惊胆战,怕下一秒一头扎进蜘蛛网里。

    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来得及显怀,兰波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希望肚子里的宝宝能乖一点。奥劳拉吵着要爸爸,兰波何尝不想凯文迪许能在他们身边?他太累了,身心俱疲,然而他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奥劳拉,小小的一只,抱着洗手间的门框,仰望他的背影。

    他立马挺直腰板,打开水龙头,污秽随哗哗作响的流水冲入下水道。

    劳拉应该保持安静,尤其是在餐桌上,不要大喊大叫。兰波收拾餐盘。

    “劳拉没有大喊大叫。”她像只小尾巴坠在兰波身后,抱着手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嘟嘴,皱着眉,灰绿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委屈。

    不可以说话,其他人习惯了安安静静用餐,劳拉是不是应该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兰波俯身捏捏奥劳拉的小r_ou_脸,露出一个微笑,妈妈需要把盘子送回去,你自己待在房间里不可以乱跑乱跳,磕到碰到会很疼的。

    他好不容易把奥劳拉留在卧室里,转身差点撞到人。勺子在餐盘里蹦跳,兰波用另一只手压住即将坠地的餐具,摸到一手奶油。

    是他继父。

    兰波低下头,偏移半步挡在门把手的前面。

    “你在紧张什么?”他嗓音低沉,盘旋在兰波耳边。

    兰波摇头。乔治亚用食指轻飘飘地抬起他的下巴,弯腰靠近兰波苍白的脖颈。他靠过来的时候,兰波全身汗毛似乎都绷紧竖起,神经拧成一股细绳。

    乔治亚轻轻抚摸着他脖子上的伤疤,不无遗憾地感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当初我费了好多心思让你身上不留一丝疤痕,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不懂爱惜自己。”他得出结论,放开兰波的下巴。

    “明天去医院看望你母亲。”他双臂礼节性的环住兰波,鼻息喷在脸上,一个干燥的吻印在兰波鬓角,他说:“早点休息吧。”

    壁灯一盏接一盏延伸出去,走廊里渐渐出现明暗分割,窗外的天幕还停留在灰蓝色,星点稀疏,室内已经是封闭起来的昏沉,如死潭里的水。

    卧室门外,兰波壁灯下的影子停留许久,才找到自己的方向。

    隔天不是个好天气,雨水黏黏糊糊地冲刷着玻璃,潮shi的泥土味道冲挤兰波的腹腔,让他反胃。

    他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那张宽敞的病床,葛林若夫人深深陷在松软的被子里,像极了死人躺在棺材里。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兰波怀疑乔治亚给他母亲做了前额叶切除手术。仆人把她安排在哪里,她就能安静地在那里待半天,也不认人,谁都认不出来。

    医生说葛林若夫人是慢性肾衰竭,晚期,病危通知书已签字,没有治疗价值了。兰波在等这个结局,他早就预料到今天,从他知道母亲每天要吃过量的治疗ji,ng神问题的药物时起,他就预料到结局会是这样。

    她ji,ng神越来越脆弱,身体越来越差,在山顶庄园的存在感还不如她从疗养院带回来的那只蓝眼睛黑猫。

    奇怪的是,兰波在病房外竟然有点不自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点不自在是悲伤。不像爱丽丝见到病危通知书后缩在乔治亚怀里痛哭流涕,滑稽程度堪比没有天分的演员排练的第一幕悲剧,兰波的悲伤淡淡的,在他周围萦绕。

    兰波伸出手,奥劳拉把小手放进妈妈掌心里,他牵着她跟在其他人身后,经过一扇忘关的窗,雨点倾斜着跳到兰波颈侧。乌云遮盖的天,暗沉沉的,仿佛回到故事的起点。

    –

    博纳先生曾是布宜诺斯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有着令人惊叹的演奏技巧。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很少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他乐于指导那些聪明的孩子。

    “再练一遍吧,我的孩子,下大雨,你妈妈可能堵在路上了。”博纳先生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他身后就是坠落的灰暗天穹。

    黑发白肤的少年双腿夹住大提琴两侧,保持琴体稳定,左手飞快按弦,琴弓与琴弦摩擦,琴曲跳跃。这是首极需要技巧的快节奏乐曲,不适合如此静谧的雨天。兰波闭眼感受音符与身体的共鸣,结束时鲜红的嘴唇勾起弧度。

    正在这时,门铃一响,博纳先生的保姆打开门,进来的不是他妈妈。

    那是个衣着华贵气质忧郁的中年男人,他摘下帽子露出细软的金发,金灿灿的,让兰波联想到雪地里的阳光。男人见到博纳先生房子里的小孩有点惊讶,但倏忽就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你终于来了!”博纳先生热情地迎接他,跟他拥抱了两次。

    他是博纳先生的好友。兰波得到这样的信息。

    金发男人坐在钢琴前,优雅地脱下手套,他摘下拇指上的暗紫色戒指,和手套一起放在钢琴上,指尖摁动黑白琴键。

    琴声与雨声交织,雾起,街灯亮了。

    作者有话说

    a 线进入回忆模式了,推荐bgm 《dollhouse 》玩偶之家。

    第42章 b线

    媒体人需要具有灵敏的嗅觉,即便对象只露出一点尾巴尖,也要抓住这点尖儿把剩下的通通刨出来。当新闻发布会上的记者们注意到s国最高执政官凯文迪许·卡佩左手时,他们激动不已,瞬间获知什么样的内容能让明早的报纸大卖。

    尤其是发布会进行到后半段,两国建交的相关信息基本都透露出来了,媒体关注的重点就开始跑偏。

    “执政官阁下,今天两国建交值得庆贺,我们发现您还有另一件喜事,可以分享一下吗?“

    台上有两位领导人,媒体的炮火全被一枚素戒吸引到凯文迪许身上。他国领导人乐呵呵地瞅着凯文迪许,标准的围观群众的表情。

    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努力维持现场秩序:“请在座诸位不要提问无关问题。”

    这些人能进入发布会现场,自然是行业里翘楚的人物,事情不能直接问,那就拐弯抹角地问呗。

    一名打扮干练的女记者终于拿到话筒,她快速简洁地回顾历史、展望未来,做好充足的铺垫,“这次是总统阁下及夫人来访,夫人参观了我们的学校、艺术馆……为两国文化交流做出贡献……未来执政官阁下回访,我国是否会有人扮演类似的角色呢?”

    凯文迪许心情不错,有几个瞬间甚至让摄影师抓拍到他似乎在憋笑。他接受了这个问题,向记者致谢,“感谢您的提问。建交之后,两国之间的交流交往必然会越来越频繁,而且是大规模的、全方面的、持续不断的往来……”官话要说全。

    “两国间积极的互动增加是大的趋势,该有的总会有,该来的总会来,一切顺其自然吧。”一语双关,凯文迪许没有正面回答女记者的问题,话语里的隐藏信息却使人无比兴奋。

    这是真的要结婚?!

    大新闻来得猝不及防,接下来,执政官阁下更是贡献了一张低头看戒指的特写图。他不经意地低头,灰绿色的眼眸微敛,嘴边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视线落在自己左手,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异常明显。这个画面后来被网评为年度最高调的秀恩爱行为。

    绯闻主角还隐在幕后。当关于第一夫人身份的猜测满天飞的时候,兰波从市政厅出来,在旁边的小巷里迈进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你就这样出来?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吗?”凯文迪许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倾身给了兰波一个吻,边亲边抚摸他的下颚,摸猫似的,有点痒。

    克里姆宫那场舞会之后,凯文迪许不知被什么刺激到,忽然开窍。

    从前兰波觉得他冷冰冰的,像荒原上的月亮,始终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可追寻,高高在上。所以在凯文迪许跟他坦白心意时,兰波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吓,害怕和疑虑接踵而来。

    自己有什么是凯文迪许可以利用的?凯文迪许哪里不对劲?我是不是暴露了?

    疑虑归疑虑,他莫名其妙地没有推开凯文迪许,事后回想起来,兰波归咎于那晚喝的酒度数太高。

    现在,凯文迪许有点……粘人。他今天下午离职,本是一桩小事,凯文迪许却奇迹般地出现在市政厅门口。

    兰波一时难以接受这种转变,他阖起牙关,轻咬对方的嘴唇。凯文迪许抿着嘴放开他。

    “原来的东西扔了,重新做人。”兰波系好安全带。

    “重新做人?你原本就很好啊。”凯文迪许边开车边跟他闲聊,“也对,你收敛一点会更好……反正我都挺喜欢的。”

    兰波斜侧着上半身,仔细打量凯文迪许,他笑着说:“你最近好甜啊,是谁搁背后给你出谋划策呢?”

    “没有,是你之前太体贴,没给我留发挥空间。”

    这话不假,他们这段关系的最初,是兰波殷勤地在凯文迪许身边刷存在感。不消说日日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单说旁人能够看见的:每天订一束玫瑰花,在凯文迪许用早餐时准时送到,风雨无阻。隔三差五送礼物,都是些小玩意儿,有的比较实用,有的却很昂贵。凯文迪许虽然不缺这些,但知道兰波的确对他花了心思。

    凯文迪许不讨厌兰波的“s_ao扰”行为,不过是追求人的烂俗手段,也没感觉多么喜欢。

    他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波米诺骨牌已经被勤劳的兰波摆好,日复一日,逐渐累积,在他心里堆积成庞然大物。当兰波轻飘飘地抽身离开,第一块骨牌倾倒,然后有第二块第三块……

    兰波是位高明的伺养者,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成巴普洛夫的狗。

    凯文迪许不愿承认这一点,他一直自负地认为自己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他喜欢兰波,他们可以维持情人关系;他厌倦他,他们可以体面地分手。兰波疏远他,平平淡淡的表象轰然崩塌,这个人的重要性在他生命里凸显,矗立成一座神像。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占据凯文迪许的心神,他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强装镇定。

    那天的舞会,所有压抑的东西全都复活了,而且带着恶狠狠的架势,凶猛反扑。陌生的冲动c,ao纵着他靠近他,他只是跟他跳个舞,就再也不想把他交给别人。

    明知他带刺、含毒,凯文迪许放不开那只手。

    兰波发现这不是回他住所的路,“要去哪里?”

    “带你去个地方。”凯文迪许握住兰波的左手,转了转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黏黏糊糊,恋爱的老男人。兰波心底的愉悦感在膨胀,他装模作样忍住笑意,拍开凯文迪许的手。“执政官阁下,您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您玩忽职守的行为已经让国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凯文迪许脸色突然严肃,车内气氛一变,他郑重地对兰波说:“你提醒我了,还有件事没做,”他摇摇头,遗憾道:“看来你今晚只能陪着我加班了。”

    “关我什么事?”兰波不乐意,他把玩着通讯器,低头闷闷地说:“你把我送回我住处吧。”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句,“你晚上想来的话,联系我。”

    “骗你的,我带你回家。”

    车开到东城区,一路沿河而行,往河上游去。这是汉普河的一条支流,夹岸是有名的富人区,独门独栋的别墅依地势而建,高低错落,风格各异。夜色渐浓,沿路逐渐冷清,途经的别墅一片昏暗,隔几家才能见到灯火。

    多年的动荡使这个国家千疮百孔,连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也受到波及,这里的别墅很多换了主人或处于待售状态。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兰波看倦风景,渐渐忍不住困,在车里打盹。灯光刺穿他的梦境,他眯着眼缓慢睁开,凯文迪许已在车外,替他打开车门。

    “到了。”是卡佩家在亚瑟堡的府邸。

    卡佩家的府邸很是热闹,凯文迪许既然提前打好招呼要带他爱人回来,家族里比较近的血亲基本都会到场。

    乔安娜毫不掩饰她对兰波的不满意,她在餐桌上询问兰波的身世。当她得知兰波的家乡是考兰郡的时候,她说没有听说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兰波父母双亡,父亲更是在他五岁之前就去世了,她惊讶地捂住嘴巴,说了一句“怪不得”,暗讽他没教养。

    凯文迪许伸手扣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希望她不要再说了。凯文迪许一贯容忍她,这点随他父亲恩格斯,他们把乔安娜当作长不大的小女孩。

    其实,乔安娜针对兰波主要是因为他的性别。饭后,乔安娜把凯文迪许单独叫到楼上,他们关起门来说话,乔安娜开门见山地问:“他能生孩子吗?是不是第三性别?”

    凯文迪许说:“不知道。”

    “那你娶他有什么用?!”

    门里发生的事兰波不知道,他被凯文迪许的姐姐夏绿蒂拉着谈心,兰波对她的话题没有一丁点儿兴趣,他勉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借故溜进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也不得安宁,好巧不巧就让兰波碰上杰菲特,凯文迪许的侄子,这是兰波今晚最不想与之独处的人物,更甚于乔安娜。

    杰菲特拉好拉链,转身幽怨地盯着兰波,一言不发。这次他两个保镖都不在身边,不敢轻易招惹兰波。但他一整晚都恨意难平,忍受着兰波坐在别人身边,成为他叔叔的附属。

    兰波倚着洗手台,面对杰菲特。自从上次利用完他,两人没再见过面。

    “你有想说的吗?没有我先走了?”兰波对他笑了一下。

    “你真的喜欢他吗?为了他可以忍受今晚这样的事情?还是你看中了他的身份和地位。”杰菲特不傻,他知道自己从来没在兰波眼睛里出现过,他自然而然地感到颓废与无力,却不对兰波的处境幸灾乐祸。

    兰波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爱不爱的问题。待在凯文迪许身边很舒服,这个理由足够他自私地占有他吧。

    准第一夫人的身份信息暴露得很快,有人用小型无人机拍到了卡佩家族聚会的照片,这些违法拍摄的照片流传到网上,很快便引起不小的轰动。然而热度顶到最高的话题,却是关于兰波的负面消息。

    他配不上他。

    人们都这样评价。

    第43章 a线

    兰波觉得葛林若先生其实是个可怜人。

    听闻他夫人ji,ng神不太正常,葛林若先生由于工作原因忽视了家庭,他的夫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女仆虐待致死!这在当时是a国日报社会版头条新闻,人们蜂拥而上地指责那名残忍的女仆,深挖她的生活履历,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她是天生邪恶的人,兰波记得最后那女人被判处死刑。

    “过来。”兰波轻声细语,努力不使自己看起来具有危险性,他摆摆手招小姑娘进来,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问她:“吃糖吗?”

    她是葛林若先生的女儿,七八岁,在门外探头探脑,一副好奇又恐惧的模样,兰波一唤她,她像只兔子跐溜钻回洞里,立马跑开了。

    兰波不喜欢小孩子,他没有耐心照顾他们,又不能从与他们的玩耍中获得乐趣。他只是对小姑娘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怜悯。如果她的母亲受到仆人虐待,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幸免吗?从她胆怯敏感的举止来看,答案是否定的。

    “爱丽丝不容易亲近陌生人,她胆子比较小。”乔治亚解释。

    “我不算陌生人吧,她已经见过我很多次了。”

    乔治亚在钢琴前坐下,他照旧摘下戒指,十根手指虚抚琴键,“或许你来的次数还不够多。”

    自从雨天初次见面,兰波在博纳先生家偶遇乔治亚的机率呈爆炸式增长,他可能是选择了与兰波同样的时间拜访博纳先生。时间久了,乔治亚邀请兰波到家里练琴,他可以弹钢琴为他伴奏。

    兰波知道乔治亚是故意的,他单纯地以为乔治亚是对他妈妈一见钟情,借陪兰波练琴的理由接近她。兰波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反感母亲再婚,他父亲很早就过世,再深刻的印象也在岁月间消磨殆尽。但他妈妈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几次恋情都无疾而终。外公与世长辞之后,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一个单身女人身上。

    她应该享受人生,而不是被锁在名为“过去”的房子里,蹉跎年华。

    整个下午被琴房里传出的乐曲渲染得哀伤而美丽,大提琴的声音如同芭蕾舞演员优雅的身姿,柔缓地旋转、滑步与跳跃。钢琴恰到好处地填补了大提琴的低沉,小碎步一般灵动,不喧宾夺主,不自成一格。

    乔治亚坐在钢琴前弹奏,忧郁的气质将他与外物隔绝,进入独属于音乐的氛围里。他指尖在古旧的琴键上跳跃,细软的金色头发沾满午后阳光,阳光流泻下来,满室生辉。

    难怪兰波之前会错把他当成专业的钢琴家。

    乔治亚真实身份是政客,布宜诺斯市的市议员,政治评论家看好他的政治前景,认为他会在下一次竞选中获胜,成为市长。他是温和的右派人士,反对削减福利,同情下层民众,这让他获得极高的民众支持率。

    当然,肯定会有竞争对手攻击乔治亚。有传言称乔治亚是葛林若家的私生子,并且不是老葛林若先生的孩子,而是身为男性的葛林若夫人与人偷情的产物。乔治亚谋杀了葛林若家的原继承人,老葛林若先生的侄子,才从贫民窟的失业青年一跃成为布宜诺斯名利场上的新贵。

    传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没有证据可以作为支撑。兰波跟乔治亚相处这么长时间,自认为摸清了乔治亚的为人,于是深感政坛水深,往对手身上泼脏水一定是不遗余力的。

    “妈咪,你来啦!”他眼睛一亮,露出孩童的依恋。

    薇拉·弗劳尔手臂搭着外套,修身的职业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她走进来,轻易搅散了房间里的哀伤。她五官ji,ng致,卷曲的黑发剪得比较短,在肩膀以上,方便打理。璀璨的长耳坠随着她的走动轻晃,她海一样深邃的眼睛和红唇让整个人都显得明艳惊人。

    她不是个单纯让人欣赏的美人,她出身优渥的商人家庭,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父母用全部的心思培养她,她没让他们失望,家里各式各样的证书奖杯足占满两个柜子。她唯一让父母不满的是嫁到国外,这也是她至今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婚后没几年,她带着不满五岁的孩子回到祖国,很不幸,她变成了寡妇。

    现在她接手父辈的进出口的生意,大多数时间繁忙的,兰波基本处于散养的状态。

    “来接兰波回家?”乔治亚站起来。

    薇拉开玩笑:“是呀,谢谢您收留这个小可怜。”

    兰波的大提琴装好盒,薇拉伸手要提,在她之前,乔治亚吩咐仆人把琴盒背到薇拉车上。

    山顶庄园的夏天一如既往地静谧,人工草坪干净整洁,冷松密集地长在草地外围,生成天然的屏障。日头落到松林间,从树根处延伸出灰色的影子,在染成橙红的落叶层上扭曲交错。

    她搂住兰波的肩膀,这时兰波还是个小矮子,“兰波,跟葛林若先生说再见。”

    “葛林若先生再见。”兰波被夹在妈妈臂弯里,僵直地摆摆手。

    车驶出黑漆雕花铁门,乔治亚站在原地望着车离开。

    兰波跪在座位上,抱着椅背往后看,他转回身坐好,问薇拉:“妈咪,你觉得葛林若先生怎么样?”

    “有气质有修养,很好的……就是……有点奇怪,”她皱着眉,摇头,“说不上哪里奇怪……”

    她还是嫁给了他。

    婚礼那天,薇拉·弗劳尔跟乔治亚·德·葛林若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从此以后,她的名字就是薇拉·德·葛林若。

    夜晚举办派对,盛装男女涌进山顶庄园,他们放肆欢闹,笑声占领了这座庄严古老的建筑以及周围平整的草地。

    这是薇拉喜欢的庆祝方式,她是个热情的人。

    乔治亚站在二楼的窗边,身影隐在灯火幽微处,俯视这场盛会。他是忧郁的,跟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身后,乔治亚的母亲,那个长着鹰勾鼻子的白发老太太呆呆地坐着。她问乔治亚:“你想做什么?那个小男孩,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他转身,浅笑着盯住她的眼睛,“我谨遵您的教诲,不敢逾矩半步。”

    “哼,你跟你父亲一样,从根上就是坏的。”她又说这句话。

    乔治亚继续看着窗外。兰波正跟女朋友在人群中腻歪,他不经意抬头,视线恰好与乔治亚相接,他一愣,进而展开笑靥。乔治亚微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兰波在这天晚上注意到两个很奇怪的人,身材高大,体格壮硕,肌r_ou_膨发,方脸,有点凶。一人留着邋遢的络腮胡,一人剃着光头,他们面容相像,应该是一对双胞胎。他们自称是乔治亚的朋友,但兰波觉得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乔治亚的朋友。

    这时,兰波还不知道这对双胞胎会在他之后的人生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结婚之后,这家人还是度过了一段相对幸福的时光的。节日里,薇拉一手搭在钢琴上,在钢琴的伴奏下,唱那些欢快的民谣。虽然爱丽丝还是那个怪异的小女孩,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共度良宵。

    “乔治亚的妈妈去世了。”薇拉告诉兰波。

    “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太?”兰波对那个老太太没有好感。

    从葬礼上回来,爱丽丝的行为更怪异了。她整天抱着一本脏兮兮的书,不与人交流,警惕地看人,仿佛一只野性十足的流浪猫。

    乔治亚忙着竞选市长,薇拉为她的公司奔波。很多时候,庄园里除去仆人就剩下兰波和爱丽丝两个人。

    兰波无法忽视爱丽丝的怪异,他的朋友们也认为小姑娘不正常。

    “她就是缺少玩伴。”安迪肯定地说,他去逗她,抢她手里的书,被爱丽丝咬破了手。

    居伊不像安迪那么莽撞,他劝兰波别刺激爱丽丝,“你跟她和平共处,互不干扰。”

    兰波折中选择,用平和的方式刺激爱丽丝。爱丽丝爬到树上摸她那本脏兮兮的书,兰波就坐在树下写生;爱丽丝钻进桌子底下,兰波就趴在地上拆通讯器玩。

    他始终陪伴着她,但跟她隔着一定的距离。

    有一天,爱丽丝跑到阁楼上,兰波跟在她身后。阁楼房顶低矮,空气中弥漫着粉尘,窗口狭小,光线昏暗,整体环境使人心生压抑。她突然转身,开口对他说话,嗓音稚嫩,话语却意味深长,“你想看吗?”

    “看什么?”

    “这个。”她举起那本脏兮兮的书。

    “我可以看吗?”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放在他手上,她抬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别让他知道。”

    别让谁知道?兰波不明白。

    爱丽丝很快跑开了,独留兰波一人在阁楼里抱着那本书。他翻开来看,这不是本书,而是ji,ng装的日记本。

    乔治亚母亲的日记不知怎的到了爱丽丝手里。

    兰波回想起来,爱丽丝从来没在乔治亚面前抱着这个日记本。

    他翻到日记的第一页,纸张泛黄,蓝色墨水已经变淡,日记的主人用锋利的笔端写——我恨他。

    三个字,密密麻麻地写满一张纸。每一个字都张开口,露出獠牙。

    他翻到最后一页,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可以想象日记的主人颤抖着拿起笔。

    ——他跟他父亲一样,从根上就是坏的。

    作者有话说

    乔治亚生错了文,如果他在强取豪夺文里,他一定是妥妥的男主啊。(⊙v⊙)

    我真的是不吸评体质啊,换个文案会不会好点?还是我文不够狗血?≧﹏≦

    明天三次有事,可能写不完更新的量,请个假。(我居然也有因不能日更而请假的一天)

    第44章 b线

    兰波看着凯文迪许坐在办公桌后面,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他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并且这是他今天晚上第四五次路过书房,路过时从打开的门观察凯文迪许在干什么。兰波没有特殊的目的,他只不过没管住自己的腿。

    前几次偷瞄办公中的凯文迪许,他是标准的军人坐姿,腰背挺直成一道竖线,面目表情地c,ao作着笔记本电脑,如果不是手指还在动,几乎就是一座完美的塑像。房间里静悄悄的,凯文迪许对办公环境要求很高,他喜欢安静。

    然而现在,凯文迪许自己把键盘敲出密集的噪音,兰波仔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抿着嘴巴,知道这人心情不佳。

    他敲敲门,抱臂站在门边睥睨着凯文迪许,他问:“你今晚,不对,今天凌晨还要不要睡觉?我不要等你啦。”

    凯文迪许闻言合上笔电,他抬腕看表,有些懊恼,“都已经这个时间了。”

    “你不用等我。”

    “我一个无业游民,二十四小时哪个时间点睡都可以,现在我要靠你养着,那你可就是我金主,让金主开心是我的义务,你说,知道我等你休息,你感不感动?开不开心?”兰波吊在他身上,像个大型挂件。

    凯文迪许略微低头看他,“你看的哪个电视台?那个电视台八点档播的什么狗血剧?我养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他掰着兰波的手指,展示了一下成对的戒指。

    出身于那么古老的家族,凯文迪许多多少少有点大男子主义。兰波在南方派系里混了这么久不至于没有养老钱吧,但凯文迪许这话很受用,兰波吧嗒赏了凯文迪许一个吻。

    凯文迪许去洗澡了,兰波附在门上听到水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进书房,他好奇是什么让凯文迪许如此失态。

    兰波打开办公桌上那台笔电,屏幕显现输入密码的界面,动手之前他忽然停住,又关上那台电脑,恢复成和原来一模一样,抹掉指纹。

    自嘲一笑,兰波心里想。

    我在干什么?

    这台电脑出现状况肯定会被国家保密局监测到,万一电脑里机密太多,自己不就真的坐实了间谍行为?而且这也不尊重凯文迪许的个人隐私,他不知道兰波动他的电脑。

    他溜回卧室,身体往后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床垫颤颤巍巍地晃动,屋顶的灯散发焦黄色的光,亮度很低,明与暗交融,环境正适合入眠。他挪动身体,拨开床帘的遮挡,直视那光源,黑色眼瞳中映出微小的亮点,显得那双眼睛晶莹剔透如宝石。许久之后他侧身,屈起手肘,手撑着脑袋,扬声催促道:“凯文,你好了没有?”

    克里姆宫的房子太老了,卧室不带浴室,改装的浴室在隔壁。兰波声音虽然不小,但他不确定凯文迪许能不能听到。

    他没回应他,夜晚愈显寂静。兰波的思维逐渐发散,他想到身下的这张大床曾躺过无数的国王与王后,也躺过他们的情妇。他们在这张床上疯狂,在这张床上逐渐衰老,也在这张床上死去。

    想到这里,兰波突然感到几分恶寒,就像跟死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凯文迪许恰是时候进来,他头发没有完全吹干,软趴趴地挡在额头上。

    兰波问他:“这张床上是不是死过很多人?”

    “什么?”凯文迪许不懂兰波为什么要问这个。

    “国王和王后。”兰波解释。

    凯文迪许笑了,他把兰波摁回床上,膝盖和手分别撑在他身体两侧,身体浮在他上方,yin影笼罩住兰波,凯文迪许瞧着他,对他笑。

    兰波闻到淡淡的沐浴ru的香味,牛奶的。

    “你害怕。”凯文迪许用肯定的语气。他脱掉睡衣,温暖的躯体靠上来,兰波回搂住他。

    他在他耳边叹息似的说:“那就抱紧我……”

    厚重的红棕色床帘垂落,其上的蔷薇花纹仿佛在风中摇摆。呢喃与细语藏在床帘之中,断断续续,模模糊糊,随着钟表的行走逐渐演变为急促的叫。

    似是欢愉,似是痛苦。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凯文迪许才告诉兰波实情,他们躺的床是一张新床,原来的床保存在别的房间。

    兰波蹭在他怀里喃喃地说:“我觉得怪yin森的,这个房间连带这座宫殿都怪yin森的。”

    凯文迪许沉思片刻,回复他:“结婚后我们可以搬去东北方向那座米白色的宫殿,那座宫殿在王朝覆灭时还没建完,后来人补建的,基本用来存放东西。”

    “这样您满意吗,第一夫人?”他轻咬兰波的耳垂,还用舌头舔。

    兰波闭着眼拍开凯文迪许,手臂从被子里露出来,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吻痕,他纠正道:“是第一先生。”

    “好的,先生。”

    凯文迪许翻身起床,兰波把被子拉到头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继续睡。

    早上六七点正是要补觉的时候,最高执政官的车队已经从克里姆宫出来,飞驰向目的地。要知道就任最高执政官以后凯文迪许愈发忙,有时连续两三天都不能回克里姆宫,忙到他做那事的兴致也不高。兰波就觉得他昨晚有些反常,像是憋着股气,做得尤其狠。

    又是连续几天没见面,凯文迪许晚上回来时喝了点酒,贴近兰波说话时让他闻到一丝酒气。

    “几天后国外有个峰会,你跟我去。”

    凯文迪许本不愿如此高调,他不过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而已,外界非要对此指指点点,那凯文迪许决定非高调不可了。不仅要带着兰波出席各种公开活动,还要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反正他花的是自己的钱,又不是国家的钱。

    峰会现场人声鼎沸,凯文迪许一行人的出现更是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s国即便经历了数年动荡,就国土面积、人口数和发展水平而言也是国际上的巨无霸。许多国家领导人想借此机会与s国新政府的首脑取得沟通,有人还没进场就迫不及待地挤到凯文迪许身边,边走边交谈,翻译员疾步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会场内部的一道门,这门很窄,只容许两个人同时经过,在那外国领导人要跟凯文迪许一起进门时,凯文迪许却停住脚步,他请对方先进去,然后回头向人群里张望。

    随行人员面面相觑,安德烈贴近问他要找谁,凯文迪许摆摆手,亲自唤了一声:“兰波。”

    兰波从人后面挤进来,刚才太混乱,他被挤到后面去了。

    他拉着兰波的手走过那道门,之后就一直没松手,落座时才分开。

    会议冗长无聊,会议结束才是这一天忙乱的开始,凯文迪许连续不断地跟各国领导人会面、交谈,有的还会现场拟定临时协议。凯文迪许忙,他副官安德烈也很忙。

    凯文迪许没找到安德烈,于是把笔记本电脑交给兰波,“保管好。”

    “有机密吗?保护等级要多高?”兰波当着凯文迪许的面掀开笔电,屏幕亮起,电脑没关。

    “你比电脑重要。”凯文迪许小声跟他说。

    兰波内里已经欢呼雀跃,外表还是郑重地点点头,并表示一定不会把自己搞丢,也不会把电脑搞丢。

    他终于可以对凯文迪许的电脑下手了!兰波当然想知道是什么让凯文迪许在床上如此卖力,作为一个十六岁收到a国工大计算机系特招通知的人,他还是敢在电脑上动点手脚的。

    兰波记得那天的日期,于是查电脑里的记录。开始时,凯文迪许确实在处理公务,然而在晚上十点二十六分,他点开了一条推送的新闻,接着他就在社交网站注册了一个账号。

    那条打扰到凯文迪许的新闻不出意外是关于兰波的,标题无比俗套——准第一夫人兰波·葛林若不为人知的一面,令人震惊!

    文章介绍了多名女性并配上图片,都是吸引人眼球的美女,用以说明兰波私生活混乱。以上帝之名起誓,这些姑娘兰波大多数都没见过,其中一个兰波倒是熟悉,他喜欢看她主演的连续剧。

    安吉丽娜·泰勒被扒出来了,文章的最后暗指兰波与谋杀案有关。

    不知道凯文迪许看完这篇文章是什么样的心境,兰波只看到他一个人在评论区撕了一群人。

    最夸张的是凯文迪许跟某个人连续撕了上百条,最初还能讲道理,到最后凯文迪许已经不惜自黑了。

    嘎嘎:哎呀,甭管你怎么站街洗白了,兰波·葛林若配不上执政官就是配不上,你这么维护他,不会是上过他的床吧?哟,说不定还真是呢,他一晚给你多少钱?

    用户235:先生,现实来讲,凯文迪许就算犯贱,您也管不着。您批判兰波有yin暗面,凯文迪许必然也有,只是被掩盖了,不为人所知。

    嘎嘎:卧槽,你不是s国人吧,敢这么说我们领导人,你一外国人别管我们国家的事,我们帮他看清兰波·葛林若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第一夫人!

    用户235:谢谢您啊,可是他真的不需要……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喜欢兰波。

    嘎嘎:哈哈哈哈哈可惜你再怎么喜欢也睡不到啊,贱民怎么能睡到执政官的小可爱呢,葛林若爬也不会爬你的床,不过你可以做梦c,ao.他,c,ao.死他。

    以蔷薇之名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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