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莎抿着嘴望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她的脸色不太好,心情更是要比脸上的神情更糟糕。
    “那么说,那些巴利亚里多德的贵族们如今很活跃,是吗?”
    听到女王的询问,那个男人立刻稍稍躬身回答到:“是的陛下,那些贵族正在整天的把一些女人往公爵那里送,据说为了这个很多人都在花钱贿赂公爵的膳食官。”
    说着,那男人稍稍耸耸肩,不以为然的道:“不过据说膳食官自己好像也打这个主意,所以那些女人大多都没有能出现在公爵身边。”
    “哦,那个唐·班德拉兹吗,”箬莎好像无意识的问了一句,看到男人点头她又问着“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其他情况?”
    “公爵……”那人刚说了句,然后好像才意识到出现了口误要赶紧改口说“我是说摄政王殿下好像要让他的妻子来卡斯蒂利亚了。”
    箬莎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她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动了动,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在又想想之后她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去。
    “那些卡斯蒂利亚人真是群野蛮人,到现在居然还使用这种拙劣的手法,他们难道以为用女人就能打动我的哥哥吗?”
    箬莎走到墙边顺手拿起住摆放在架子上的一支做工精细的火枪,一边摆弄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这支火枪的枪管和握柄上包裹的银质护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同样做工精细的银质击锤和药池让火枪看上去更像个艺术品而不是杀人的工具。
    而最让箬莎满意的,是这种火枪第一次在击锤上装配了十分进精密的半月形咬齿,这让击发是可能因为崩簧无法复位造成的失误变得少了很多。
    “可是陛下,摄政王是个男人。”一旁的女侍官小声提醒。
    箬莎的手顿了下,接着女侍官听到了“咔哒”一声清脆的击锤碰撞声。
    就在头一天,西西里军队刚刚越过被视为卡斯蒂利亚上下部分分界线的瓜达卢佩山。
    在经过著名的瓜达卢佩修道院的时候,箬莎按理拜访了修道院的院长。
    虽然那位院长大人表现的并不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淡,但是最终他们还是默默接受了西西里女王进入修道院祈福的要求。
    箬莎在瓜达卢佩修道院里呆的时间并不长,随后她就匆匆跟着已经大部分已经越过山脉的部队向北继续前进。
    这让修道院长多少松了口气,毕竟那位女王如果坚持在修道院里待上一天,这他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瓜达卢佩修道院是个很僻静的地方,虽然这里被视为是卡斯蒂利亚南北分界的要点,但是因为修道院长年以来都是避世苦修,所以虽然名声在外却也并不是很热闹。
    但这并不意味着修道院里的人就真的孤陋寡闻。
    从梵蒂冈传来的星星点点的各种流言其实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关于亚历山大六世的命运,如今已经成了让无数人关注猜测的热门话题。
    西西里军队虽然没有和教皇在一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塞维利亚会战的时候,亚历山大六世就在西西里军队后方的营地里,他甚至在战前公开为西西里军队做了祈福弥撒。
    所以对修道院长来说,接待西西里女王固然让作为卡斯蒂利亚人的他心中不快,可想想如果因此被人误会投靠了教皇,那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没有人认为亚历山大六世还有机会重新翻盘,毕竟他已经被赶出了梵蒂冈,而老罗维雷如今正是在梵蒂冈一手遮天。
    可以说除了儿子一直因为没有能成为米兰公爵这件事让他有些糟心,老罗维雷如今可以说手握大权事事如意,唯一缺的就是个正式的加冕仪式。
    在这种时刻,瓜达卢佩修道院长当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和大多数人一样,至少在形势未明之前,他不可能跳出来宣布站在谁的一边。
    越过瓜达卢佩山脉意味着正式进入了卡斯蒂利亚北方,同时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虽然只有一座山脉之隔,不论是民间还是贵族们,都有着很明显的差异。
    至少在对待西西里人的态度上,箬莎敏锐的察觉到了更浓重的冷漠甚至是敌意。
    这让她变得谨慎起来,在下令让部队加强警惕的同时,也派人迅速向巴里亚里多德送信。
    不过让箬莎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人刚刚离开,摩尔人派来送信儿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乌利乌是在离开巴里亚里多德之前就打发人给箬莎送来了密信,在信中他把关于巴里亚里多德宫廷里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向箬莎做了报告,特别是那些想要给老爷送女人的贵族,更是受到了他重点关照。
    所以虽然离巴里亚里多德还很远,但箬莎却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哪些人正在打着给她哥哥后宫里塞女人的主意。
    摩尔人的密信送的很早,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当亚历山大的信使随后到达之后,看着信中的内容,箬莎原本很恼火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好很多。
    “陛下,也许您真的应该考虑结婚了。”
    正在看着女仆为女王梳头的女侍官望着拿着信看个不停的箬莎小心的说,看到箬莎脸上神色一顿,随即扭头望过来,女侍官立刻恭敬的点下头。
    箬莎挥手打发了正要继续给她盘起头花的女仆,神色虽然平静却隐隐显出威严的目光定定的停留在女侍官的脸上,过了一会才问:“告诉我夫人,这是谁让你对我说的?”
    “陛下您知道的,”女侍官有点无奈的说“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希望您尽快再次成婚,而且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着不错的人选等着您挑选,这其中有几位的身份地位是完全配得上您的。”
    箬莎缓缓的点点头,她知道这是注定要来的,她必须要有个继承人,否则一旦有个什么意外,一个没有后裔的女王要比一个国王造成的麻烦会更多。
    只是和一个男人结婚?
    这个念头只要想一想就让箬莎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箬莎拿起了女仆留下的象牙梳子自己小心的梳理着她那头如沐浴过阳光一般的金发,她知道杨笠生的很喜欢她的发色,每次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亚历山大都会不由自主的轻抚她的发丝。
    “我不会和任何男人结婚。”
    箬莎说着看向目瞪口呆的女侍官,她知道女侍官肯定是受了别人的叮嘱之后才会向她提出这些,不过她倒也没有生气,这些宫廷女官们原本就是身份尊贵的贵族夫人,所以她们自然代表着很大一批人。
    不过正因为这样,箬莎觉得有必要借着女侍官的口告诉那些在这件事上试图影响她的贵族们自己的态度。
    “夫人,你认为谁适合成为我的丈夫?”
    女侍官愣了下,她心头本能的闪过那些贵族们给女王物色的结婚对象,可接着她骤然清醒,立刻意识到到了女王这么问的真正意图。
    “可是陛下……”
    女侍官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只是原本想要说什么的她看到女王虽然平静,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不知怎么心里一慌居然再也说不下去。
    “夫人您忘了,我有丈夫的,”箬莎神色平和,丝毫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可越是这样女侍官却越是隐约不安“我丈夫是阿尔弗雷德·阿斯塔玛拉,我是他的王后,也是他的继承人,而将来我的孩子也将会继承这一姓氏。”
    女侍官拿着的原本做为装饰用的扇子轻轻在手里一跳,随即就又立刻微微躬身表示赞同。
    “我会是西西里最有做为的君主,而能够与我并肩坐在宝座上的人又在哪里?”
    女侍官注意到箬莎自称国王时使用的并非是喻示女性的称呼,而是更近似男人的自称,这让她在诧异之余又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夫人,我要你转告那些人这就是我的答复,”箬莎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她这时虽然没有只穿着件很宽松随意的内袍,但神态间的变化却让女侍官心中忐忑不安“我是他们的女王,我知道他们希望得到什么,我会保证一切都将如他们所愿,但是我不允许他们左右我的婚姻。”
    女侍官默默低头,躬身行礼,不知怎么,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在这原本已经十分凉爽的季节里,身上的衣服却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看着女侍官离开,箬莎慢慢站了起来,她走到桌边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亚历山大刚刚派人给她送来的那封信,再拿起摩尔人的密信,在看了许久后箬莎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院子里来回走动的人们,神色间渐渐露出一丝冷漠。
    一条很大的双桅帆船缓缓的沿着塔霍河向上游行去。
    这条船上没有悬挂任何旗帜,很多堆积在船上的货物说明这是条商船,而船上来来往往的伙计似乎也证明着这一点。
    在补充了足够的水和蔬菜后,这条船就再也没有靠过岸,它一路逆流而上在进入一条叫拉马塔的支流后,更是加快了速度,除了夜间不得不暂时停靠岸边过夜,天稍稍一亮就立刻起航,一路劈波斩浪,向前行驶。
    一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站在甲板上,这个人不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看上去就像个地到达的商人,而且他也的确是这条船的船主,一个据说靠着从南方的沿海城市贩卖各种来自海外的珍奇商品为业的商人。
    这两年这种做海外生意的商人大多发了财,虽然风险不小,可只要成功获得的利润就是惊人的天文数字。
    而要想赚的更多就要勤快,所以这条船的船主这么急匆匆的赶路,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阵阵湍急的水流拍打船头,原本十分宽敞的河道在拐了个弯儿后骤然变窄了。
    商船不得不慢下来,随着阵阵吆喝,水手们忙乱的在甲板上来回奔跑,时不时的还有人发出一两声咒骂。
    中年商人皱着眉看着从他身边跑来跑去的水手们,他不太喜欢眼前的乱糟糟的样子,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走陆路,只是这趟买卖对他来说太重要了,陆路显然并不方便,所以才不得不走水路。
    河道变得越来越窄了,到了后来航船不得不从原本已经收起的半帆完全收起了风帆,水手们用力划着桨,大船逆着水流缓慢的向前行驶着。
    “看来今天要在这过夜了,”一个水手走到商人身边看了看天色说“如果错过前面这段路,我们就只能靠岸随便找个地方了,不过那可不安全,毕竟这附近经常有强盗。”
    “那就在前面找地方靠岸,”商人有点无奈的说,他当然希望能尽快把货送到地方,可现在看来未必能那么顺利的如愿“不过告诉所有人晚上必须小心,要知道这批货可是很要紧的。”
    “请您放心老爷,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水手笑呵呵的说完转身离开,他还要去叮嘱其他的同伴,毕竟这趟买卖做下来他们能得到的报酬要比以往可要多得多,自然得小心谨慎些。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已经看不清河面上的情景,岸边远处也是黑乎乎的,被风一吹卷起的船帆发出的扑啦扑啦的声响和岸上不远处的树林里发出的哗哗的树叶抖动声混在一起,就像是有人在夜晚里不停的诉说着什么。
    几条身影出现在了停泊在浅水处的帆船不远的地方,这些人先是观察了一阵然后悄悄靠近大船。
    船边的河水并不深,这些人趟着水来到船旁,他们相互低语,然后开始忙碌起来。
    风帆和树林发出的声响还有河水拍打全身的水声,为这些人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很快,在忙碌一阵之后,除了留下的两个人,其他人又悄悄的离开。
    “我们这么干会不会被遭到上帝的惩罚?”
    在关键时刻,其中一个人似乎有些犹豫了,他的声音微微发抖的问着同伴。
    “闭嘴吧,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别忘了拿了钱我们就可以去新殖民地了,”另一个人没好气的说着,随着他用力敲打火石点燃松捻,闪起的亮光照亮了他脸上醒目的酒糟鼻子。
    沉寂的夜色中,水面上一道晃动的亮光显得十分醒目,可惜却没有人注意到。
    突然,亮光先是一暗,接着一道异常刺目的闪亮在河面上骤然爆发开来,紧接着激烈的巨响响彻河面。
    “上帝宽恕我,”看着那激烈爆炸的大船,站在岸上的酒糟鼻画个十字嘟囔一声“可怜的教皇,愿上帝保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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