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臧荼和张胜等带路党的努力下,当天就有被俘的汉军士兵开了口,交代了汉军的大概兵力是在四十万以上,主力精锐是常驻关中的汉军常备兵,还有一部分从中原各地抽调来的地方驻军,余下的则全是汉军在秋收后临时征召的地方郡兵,这样的军队还数量最多。
    武器装备方面情况也差不多,关中驻军的装备最好,地方驻军次之,临时征召的郡兵则大部分领到的都是前秦遗留下来的库存青铜武器,只有小部分在训练中表现出色或者有过参战经验的老兵能够领到铁制武器,箭镞也几乎全部都是前秦时留下来的青铜箭镞。——这点真不能怪项康和汉廷小气,主要还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实在是太坑爹了,短短几年时间汉军真没办法全部换装铁制武器,还有秦始皇和胡亥留下来的青铜武器也实在太多了,就此放弃不用也未免太过可惜——反正用来对付装备简陋的匈奴军队也绰绰有余。
    问清楚了这些情况后,臧荼和张胜等带路党当然很快就报告到了冒顿面前,冒顿听了琢磨,片刻后才说道:“照这么说,我们这次遇上的中原蛮子军队虽然表面看上去有四十万以上,但实际上真正能够对我们形成威胁的,只有中原蛮子的关中驻军和地方驻军了?”
    “大汗英明,应该是这样。”臧荼赶紧恭维,又说道:“另外就臣下所知,常年驻扎在关中的暴汉军队只有十二万人左右,除去必须留守关中的军队,项康那个暴君应该最多只带来了八九万,另外微臣估算,暴君项康应该还在中原各地抽调了十万左右的地方驻军,所以真正能够对我们形成威胁的暴汉军队,应该还不到二十万。”
    冒顿点头,又突然说道:“但是我们也不能轻敌,毕竟,我们的精锐主力也只有十几万人,余下的也都是临时征召的草原青壮,战斗力也要稍微差点。”
    “大汗放心,我们临时征召的草原青壮虽然战斗力不及我们的精锐骑兵,但肯定强过暴汉军队临时征召的郡兵。”臧荼赶紧给冒顿鼓劲道:“至于道理也很简单,我们草原青壮自幼就练习骑射,不象暴汉军队的郡兵一样是从小熟悉农具,另外我们的士卒以肉类为主食,身材普遍比较高大,臂力也比暴汉军队的士卒强出许多,所以比拼辅助军队,肯定是我们的军队占便宜。”
    “听东胡卢王你的口气,你是认为应该打这一场决战了?”冒顿听出了臧荼的弦外之音。
    “大汗圣明,臣下是希望和暴汉军队决一死战。”臧荼马上就回答道:“暴君项康起倾国之兵来和我们决战,我们只要打赢了这场决战,等于就是打败了暴汉的全国军队,然后我们不但肯定可以得到雁门代郡等地,还可以乘机杀入富庶繁华的中原腹地,夺取无数的城池土地和粮草辎重,把我们匈奴汗国的疆土直接扩大到大河(黄河)甚至长江。”
    冒顿笑笑,也马上明白了臧荼的小算盘——极力怂恿自己和汉军打这场决战,打赢了臧荼肯定可以乘机复国,打输了臧荼只要往草原上一跑,所有后果都让匈奴汗国自己承担,不影响臧荼本人的任何利益。不过冒顿也懒得点破臧荼这点小算盘,只是又说道:“东胡卢王,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昨天晚上中原军队明明有精锐可用,为什么偏偏要派遣一支郡兵北上接应马邑的军队?”
    “这……。”臧荼无言以对,也马上明白精明过人的冒顿是在怀疑汉军诈败诱敌,可是为了自己的复国希望,臧荼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点也不奇怪,暴汉军队那边或许是想试探我们的虚实,还有考验他们辅助军队的战斗力,所以才故意派遣辅军北上接应马邑的军队。”
    臧荼生拉硬扯的理由只是在逻辑上说得通,冒顿也懒得听臧荼的继续狡辩,只是随口吩咐道:“下去休息吧,是否打这一场决战,本汗还要仔细考虑。”
    打发走了臧荼后,匈奴斥候也送来消息,基本确认了汉军的兵力确实是在四十万以上,同时还已经基本都开拔到了马邑城下,距离半天岭战场已经不到六十里,冒顿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在心里说道:“蛮子军队步兵过多,最起码还得花一天时间北上到距离半天岭二十里左右,才有可能出兵向本汗的营地发起进攻,本汗也必须在明天之内做出决定,决定到底打不打这一场决战,到底打不打呢?”
    雄才大略的冒顿也确实精明过人,一再的仔细权衡利弊后,冒顿还是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冒险,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匈奴的底子太薄,决战一旦失利,匈奴军队想要恢复到鼎盛状态起码也得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军队如果损失过于惨重,后果还肯定更加不堪设想。而汉军方面则相反,即便决战失败,也能利用人口多底子厚的优势,迅速重新组建起更多的军队卷土重来,绝无任何可能兵败如山倒,从此一蹶不振。
    十五万左右的匈奴部民成了冒顿的惟一累赘,让冒顿即便明白应该抛弃他们也下不定这个决心,结果也就在冒顿犹豫难决的时候,汉军使者又突然来到了匈奴军中,向冒顿提出了释放李左车所部和归还长城以南土地的和平条件。
    被项康和陈平料中,得知汉军愿意通过谈判解决边境冲突的问题,正在为自己部落子民揪心的匈奴第一重臣左贤王果然是欣喜若狂,马上就极力怂恿冒顿就坡下驴,派遣重臣前往汉军营地与项康当面谈判。霸占着河套水草肥美之地的匈奴二号重臣右贤王则是一蹦三尺高,不但坚决反对与汉军和谈,还再一次和左贤王在冒顿面前发生了口角,吵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冒顿这一次没有再阻拦左右贤王的争吵,盘算了片刻后,冒顿突然冲着汉军使者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就说本汗这次是来找他报仇的,你们要求的土地也一直都是我们匈奴人的牧场,我们好不容易才夺回来,怎么可能会又让给你们?叫他死了这条心,有本事就带着军队来这里,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听到冒顿这话,右贤王当然是欣喜若狂,连呼大汗英明,左贤王则是楞在当场,汉军使者也有些傻眼,忙通过翻译说道:“大汗,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打算接受和谈了?”
    冒顿坦然点头,又说道:“有胆量决战就来吧,本汗和你们奉陪到底!”
    见冒顿坚持,汉军使者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赶紧拱手告辞,结果汉军使者前脚刚走,在场的匈奴众贵族当然后脚就纷纷问道:“大汗,你真打算和中原蛮子的军队决战?”
    “你们没发现中原蛮子是在故意戏耍我们吗?”冒顿冷笑说道:“他们如果真想救走被我们包围的蛮子军队,只需要出兵来到这里,用军队接应蛮子军队下山就行,何必要通过谈判手段救走他们?还有,中原蛮子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我们决战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会通过谈判要求我们归还土地?”
    “中原蛮子主动提出谈判,不过是想稳住我们。”欺负项羽欺负习惯了的项康终于碰到了对手,冒顿无比直接的指出了项康的真正目的,说道:“让我们疏忽大意,掉以轻心,然后再突然出兵,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如果上当,肯定会吃大亏。”
    “大汗,那我们到底打不打这一场决战?”右贤王赶紧追问道。
    冒顿神情再度犹豫,半晌才说道:“不急,让我再想一想,传令下去,每名士卒领取可以吃五天的肉干,也叫我们的随军部民做好迁移准备。至于打不打,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再做决定。”
    听到冒顿这话,匈奴众贵族倒是纷纷点头称是,惟有左贤王的脸色一变,立即就明白情况不妙,隐约猜到了冒顿有可能会选择断尾求生,放弃自己的部民……
    …………
    汉军这边,骑着快马南下的汉军使者当天就把冒顿的答复带回了项康的面前,结果项康听了也是一楞,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断然拒绝了?怎么可能?难道冒顿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和我们决战了?”
    “不可能!”陈平断然说道:“这一战对匈奴来说干系太大,冒顿拒绝得虽然干脆,但是他的军队机动力太强,那怕是在决战前的最后一个时辰下定决心撤退都还来得及,臣下料想,冒顿应该还没有做出最好的决定,仍然还有可能选择毒蛇噬腕,壮士断臂,果断放弃他的部民只带军队逃命。”
    项康缓缓点头,又转向旁边的周叔问道:“周爱卿,我们的决战准备如何了?”
    “回禀陛下,最迟今天晚上可以完成所有的战前准备。”周叔答道:“明天用一天时间推进到半天岭附近,后天早上就可以和匈奴蛮夷展开决战。”
    项康盘算,半晌才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先把军队拉到半天岭附近再说,反正我们已经咬住了匈奴蛮夷,即便让他们的军队跑了,也最起码可以歼灭他们的十几万随军部民。”
    战术机动力不及匈奴军队,主动权被敌人掌握,即便是周叔也只能是被动点头,然后催促军队加紧准备决战,可是让项康和周叔等人意外的是,当天深夜的时候,一个自称是匈奴左贤王心腹的匈奴使者,却突然来到了汉军营外,向汉军提出了拜见项康的请求,情况报告到项康的面前,项康意外之余也马上明白情况有变,立即下令召见左贤王的使者。
    不一刻,左贤王使者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恭敬行礼后,左贤王使者就开门见山说出来意,说是匈奴左贤王希望能够与汉军缔结互不侵犯条约,以今后再不侵犯汉军边界为条件,换取汉军网开一面,不要对他的随军部民大开杀戒,还表示愿意把九成的随军牛羊拱手送给汉军,做为答谢汉军释放他的部民返回草原的礼物。
    冒顿这次也是碰到了对手,才刚听完左贤王使者提出的条件,项康就马上明白冒顿已经基本下定了撤退决心,心中暗急之余,项康先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借口需要时间考虑,暂时把左贤王的使者打发离开,最后才向闻讯赶来的陈平等人说道:“听出来没有?冒顿那边恐怕已经下定决心抛弃他的部民了。”
    张良和陈平等人一起点头,然后陈平还又补充道:“不然的话,左贤王也不会背着冒顿蛮夷单独求和,想要诓骗我们对他的部民网开一面。”
    “这次北征,我们恐怕收获不会很大了。”项康苦笑说道:“就算项庄阿兄那边肯定会出兵拦截,广武君也一定会全力追击,也绝不可能重创匈奴主力,最多就是斩杀两三万的匈奴骑兵,杀光他们的随军部民,伤到匈奴的皮毛,伤不到他们的元气。”
    “这是没办法的事。”周叔苦笑说道:“谁叫我们的骑兵太少,战术机动力不及匈奴骑兵,光靠骑兵没有办法重创匈奴骑兵,相反还有被匈奴骑兵重创我们骑兵的危险。”
    这一刻,项康自然也难免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提前让汉军骑兵装备上马鞍和马镫,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项康也只能是无奈的哀号道:“只可怜了广武君和我的项冠阿兄,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把匈奴主力引诱到了半天岭战场,最后我们却还是没有办法歼灭匈奴主力。”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项康提到了被困的李左车和项冠,周叔的心里突然一动,张口就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时,周叔却又强行咽回了肚子里,又盘算了片刻后,周叔才这么说道:“陛下,你刚才的话,让臣下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给我们赢得和匈奴主力决战的机会。”
    “什么办法?”项康赶紧问道。
    周叔很快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结果项康一听却笑了,说道:“周爱卿,其实你是想让朕亲自去执行这个计划吧?”
    周叔苦笑点头,又说道:“但是太危险了,陛下你是万金之躯,绝对不能亲自去冒这样的险,所以臣下才主动请缨让我去,好在臣下是大汉太尉,位居三公,应该也有希望。”
    “没有希望。”项康果断摇头,说道:“冒顿太精明,太懂得取舍,不会为了你冒这样的险,还是朕亲自去!”
    “陛下!”周叔、陈平和张良等人一起惊叫了起来。
    “就这么定了!”项康果断说道:“朕亲自去,明天早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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