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临鹤年过五旬,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三缕短须,两鬓处雪白,平添两抹霸气。
    这是真正的虎门大将,杀伐无数,身上煞气笼罩,与浓郁的血气凝结在一起,红黑相间,威势凛凛,鬼神莫敢近身。
    陈唐只看一眼,便知深浅。他曾收鬼魅,曾斩妖魔,这一次,却是第一次与这种驰骋沙场的大将面对,感受截然不同。
    双方见礼,自有场面礼数。
    杨临鹤谈笑风生,非常热情的样子,似乎已经释怀,甚至还当面称赞陈唐年少有为,有大才。
    此等城府……
    陈唐心中暗暗戒备。
    进入宁州郡,大开宴席,好一番应酬完毕,已经是黄昏时分,由人带着,住进接待的府邸里头,环境不错。
    当晚,涂山不悔泡茶,与陈唐品茗谈话。
    “你说杨临鹤打着什么主意?”
    陈唐饮了口茶,满口生津。这般好茶,早超越了世俗范畴,属于真正的极品,十分珍贵,百喝不厌。
    涂山不悔依然做男装,身形挺拔:“你可知道,圣旨之外,还有一道密旨给我的?”
    陈唐笑道:“既然是密旨,我当然不知。”
    涂山不悔道:“到了宁州,我有便宜行事之权。”
    陈唐眉头一挑:“也就是说,若看杨临鹤有谋反之心,可着手除之……”
    顿一顿:“不对,不该如此。我想,要是杨临鹤借机提出要求,你会代表圣上同意。”
    涂山不悔道:“杨临鹤手中有精兵数万,数百幕僚,府上又养着不少奇人异士,已成拥兵自重之势。如果别的州府没有那么快被平息,闹将起来,宁州必成大患。”
    昔日各大州府作乱,隐隐有割据之势,但好在,始终没有成势,如今剩得一个宁州,已是孤掌难鸣。
    正因为如此,杨临鹤才表现出了效忠朝廷的态度来。而如何对待和安置这位大将,也成了朝廷的一大难题。根据满朝文武,以及圣上的意思,可以满足杨临鹤的要求,从而换得兵权上的削弱。
    两者之间,需要一个平衡。
    这个平衡点,让涂山不悔来掌握完成。
    杨临鹤的要求,核心自在于本身的荣华富贵和安全至上,很可能要求封爵,世袭其位,还有铁卷丹书等。
    对于这些,朝廷是可以同意的。否则的话,杨临鹤也不可能放权。
    这等于是一种交换。
    相比之下,整个天下的一统安定,要远远超过封出去的爵位。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兵权收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杨临鹤的要求中,有一项不同寻常,便是要让陈唐来宁州。
    所以才有了那么一道圣旨。
    陈唐资历不高,朝廷上也没有什么派系靠山,但他是涂山氏的人,是涂山不悔任用的,并用出色的表现,把混乱的潘州给平定下来了。
    这是一笔亮眼的政绩,足以让满朝文武刮目相看。
    圣旨上自不会用生硬的命令式语气和口吻,而是斟酌之意,让陈唐自个决定去还是不去。
    结果是陈唐与涂山不悔一起到了宁州,面对杨临鹤,接下来,就看杨临鹤的态度了。
    初次见面,一团和气,甚至显得热情,好像同僚相聚,不亦乐乎。
    可越是这样,越代表暗流汹涌。
    杨临鹤也不可能借此袭杀陈唐,为子报仇,那样的话,就等于和朝廷撕破脸了。但他肯定有另外的安排,就不知会是什么手段。
    现在涂山不悔要与陈唐谈的,便是这方面的事。
    “不矜,若是明日杨临鹤要你当面鞠躬认错,你如何应对?”
    陈唐摸了摸下巴:“看他的态度如何,若是咄咄逼人不讲理,我也不是软柿子。”
    涂山不悔抿嘴一笑:“听说当日,是杨家的小姐要你入赘,最终把你逼得出剑了的,那位小姐,长得很丑?”
    陈唐尴尬一笑:“谈不上丑,其实过得这么久,我都忘记她是甚模样了。反正跋扈便是,不但要我吃软饭,还是夹生的那种,叫人如何吞得下去?”
    听他说得有趣,涂山不悔微微一笑。她自是明白杨氏的算盘,陈唐入赘之后,便是杨氏的人了,必须为杨临鹤驱驭使用。话说回来,当日陈唐一剑斩了杨子楚,很是削弱了杨氏的实力,帮了朝廷大忙,算是立功。
    因此,后来杨临鹤几番上书,要治陈唐的罪,最后都不了了之。这背后除了涂山氏的干扰之外,一些官员也是纷纷谏言,说陈唐功过相抵,不该问罪。
    涂山不悔目光盈盈:“不矜,你放心,既然你选择与我同行,来到宁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陈唐眨了眨眼睛:“好生霸气……那么,我算不算吃软饭的?”
    涂山不悔白他一眼:“又油嘴滑舌了。”
    陈唐一耸肩,这位大小姐什么都好,便是不好挑逗,外圆内刚,难以下手。好几次,差点就能一亲芳泽了,总被她逃了去,只能拉拉手儿,搂搂细腰。
    “那大小姐,你莫非也做好了安排?”
    涂山不悔笑吟吟道:“安排肯定是有的,就看杨临鹤如何选择了。”
    对此陈唐深信不疑,涂山不悔代表着涂山氏,可动员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
    也罢,奔波劳碌那么久,整天拼死拼活,今儿且好生享受,吃一回香糯软饭,看滋味如何。
    ……
    杨府,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卫森严。
    书房偏厅中,杨临鹤居上位,下面四名身披甲胄的将领,又有两名文士打扮的幕僚坐着。
    这些,都是杨氏心腹。
    一名虬须将领大声道:“主公,管它作甚?既然那贼子敢来宁州,我便去领五百精兵,直接将他格杀,替少将军报仇雪恨。”
    一个文士摇头晃脑道:“郭将军此言不妥,主公既然要归顺朝廷,谋取爵位。在此紧要时候做事,会授人把柄。”
    郭将军冷哼一声:“难道少将军就白死了?今日见那贼子,我恨不得立刻提刀上去,一刀把他宰了。”
    但见杨临鹤一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此贼若好杀,派遣两位先生去潘州时,便已得手了,何须等到现在,弄得不上不下?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若我无所作为,岂不是成为天下笑柄?”
    不管是将领还是文士,都是齐刷刷站起,拱手道:“但凭主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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