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萧穗就行色匆匆赶到了香江,顾骜也亲自去机场接了她。
    当然,亲自接不代表自己开车。以顾骜如今的身份,当然不会亲自开车了。
    半年多没见,萧穗的形容略微憔悴了些,也更显清瘦,不过那种知性的韵味却更醇郁了两分。
    顾骜知道,这都是在大西北观摩那些坚持植树造林、默默无闻勤勤恳恳的环保人士的生活,写作讴歌他们的事迹,所以被风沙吹得憔悴了些——天地良心,顾骜之前都没关注萧穗今年最后拿去投矛盾文学奖的那部新出炉小众作品。
    因为意识流的写法太小众了,佶屈聱牙不花心思慢慢揣摩根本看不懂,也就拿去评文学创新的奖项有用,要畅销和易读是不可能的。
    顾骜也是听说了萧穗拿奖,才临时找渠道弄来稿子,揣摩了一天,好跟女朋友重逢时,多些温馨的谈资。
    一路在车上,顾骜当然也不能让自己临时恶补的谈资白白浪费,所以两人见面就先聊了会儿书,让氛围很是温馨。
    “……老公真好,没想到你这么忙,居然还真的关心我的创作,有点内疚呢。啊,不过我也听了《吻别》、《最爱》,看了《黑金》,老公赞助的创作项目,都这么棒呢,至少很畅销。”
    萧穗听顾骜说了几点书中的感悟,立刻激动得略微有些语无伦次,也可能是意识流想到哪写到哪的叙事手法还未彻底醒来,所以日常对话都带了两三分跳跃。
    “这不是关心你的创作,也是在关心我自己的慈善事业的宣传嘛。”顾骜体贴地搂住小姐姐的腰肢,嗅着洗发水的微香。
    诸位看官也别觉得拿矛盾文学奖的意识流书,就不能有写实的讴歌——意识流只是叙事的手法,和内容无关,内容依然是包罗万象的。如果内容有社会反映的意义,只会更容易拿奖。
    某个之前来顾家的宅子和大观园蹭过红学研究素材、后来今年也拿了矛盾文学奖的刘姓新晋文豪,人家也是这么干的。
    萧穗不过是藉此摸清了圈内套路,投评委所好罢了。至于她写的题材的社会意义,只会比另俩获奖者更有价值(每一届会评三四个获奖者)。
    当然,题材方面的优势,并不能代表萧穗的文学创作功力比其他获奖者强,她本身的硬实力充其量也就是在目前圈子里的文豪中排进两位数。
    只是其他人没机会接触到萧穗遇到的那些高大上的、可以歌颂的事迹,这个BUFF再一加成,她才在没有托关系的情况下公允地拿到了奖。
    因为其他作家遇不到顾骜这种每年一掷千万美金做环保公益的大慈善家嘛。
    后世你要是让世界首富兼世界卖书王杰夫.贝佐斯的老婆写那些伟大慈善事业的事迹,她肯定也比其他畅销书作家讴歌得更好更到位,这是生活经历决定的。
    两人聊着聊着,车子就回了白加道的顾园。
    萧穗神色一清醒,从温馨的迷醉中挣脱开搂抱,捋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展颜笑谈:“我说过要记下你一辈子的功业的么,不论……什么身份,就像孔门弟子写《论语》一样。”
    顾骜大大方方搂着小姐姐下车,谈笑自若地凑趣:“那你是准备叫《顾子》还是什么经呢?经史子集,子的级别太低了,只是跟百家学术平级,咱怎么也得称经吧。”
    这固然是谈笑之言,没人会当真的。顾骜也只是想暂时回避萧穗刚才试探的“无论什么身份”这半句话,所以故作大言岔开。
    但以顾骜的心智,他当然已经察觉到,萧穗这次来,是听他进行终生安排了。
    ……
    当晚安歇洗尘,一番久违的啸傲风月吟诗作对。第二天,顾骜亲自抽空陪着萧穗在香江玩了一圈,然后午餐的时候,隐晦地建议她去养和医院再检查一次身体。
    至于原因,大家都有心灵默契了,没必要明着说。
    动了结婚的心思,有些事情总要先礼后兵。顾骜现在这份身家,那是不允许有任何意外的。
    萧穗其实也等着这一点呢。
    养和医院是香江最注重富豪隐私的医院了,你给足够钱甚至还能常年包下专门服务的私人医生。几年前,萧穗刚刚跟顾骜在一起时、因为安全措施不到位,来过一次,还做过比较彻底的检查。
    那一次,女医生发现萧穗的体质,因为早年吞服安眠药自杀未遂、以及后来为了摆脱神经衰弱和专注障碍而形成的镇定剂依赖,都有些后遗症,至少数年内不适合生育。
    如今,她自己的事业也迈过婚前最后一道证明自己的槛了,她总希望看看自己的状态如何。
    “你这个卵子质量后遗症还是挺严重的……调养不过来啊。有些东西,伤害是不可逆的。不过,其他备孕身体机能这几年倒是恢复得不错——你后来有严格停用安眠药么?”
    女医生检查之后,如是问道。
    萧穗略微有些羞愧,但还是实言相告:“有些时候,创作非常紧张、瓶颈的时候,偶尔用用,不过最近小半年肯定没用。难道是这方面的原因吗?”
    医生又补充了一些检查:“估计你也就这样了,谈不上后期药物的影响吧。年轻、身体最有活力的年份没养好,都二十五六了还怎么养?身体都没有再发育修复的机能了。”
    萧穗还想再问些什么,顾骜却抬手制止了,他直接问医生:“那她生育会有什么风险么?”
    “主要是卵子质量问题,可能对胎儿的早期神经发育有些风险。”女医生倒也直言不讳,
    “如果是准备结婚的话,同时女方不在乎自己的基因血统,可以考虑做试管,找捐卵者提供优质卵源形成胚胎,然后移植进去——
    根据目前的检查,女方的宫体功能是完全没问题的,可以通过调养达到最好状态,一直孕育到分娩。如果不急的话,26~28都是比较不错的着床年龄。”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萧穗果断打断了医生的继续回答。
    一番私密咨询之后,萧穗神色复杂地回来。
    “也别难过。”回到车上,顾骜递了一杯蔬果汁给对方,他都不敢递酒了。
    本来么,文艺女青年是很喜欢茶酒咖啡的浸润提神的。
    没想到萧穗还是挺想得开的:“其实,我也谈不上难过,几年前医生就说得那么闪烁其词,我就有心理准备,想过没法彻底康复了。虽然只是风险,但不能拿您的继承人承担任何风险,国家现在可是只许一对夫妻生一个呢,哪怕你是亚洲首富,你在内地还是只能生一个。”
    顾骜看着车窗外,手臂搁在窗框上、节律地敲击着指节,几秒钟后才语速短促地反问:“那你想做试管么?”
    顾骜其实是不想萧穗徒然多吃点肉体的苦头的,但他出于尊重还是要问。因为女方万一有些母性发作,至少想体验一下孕育的艰辛呢。而且,多少也能保住一些体面,至少以后孩子看起来是从萧穗肚子里生出来的,社会公众也不至于注意到异样。
    顾骜也是公众人物了,之所以大众还不了解他的生活,只是因为如今这个时代传媒还不够发达。
    “要不,我再拖一两年、咱再结婚吧,如果你到时候还愿意跟我结婚的话。”萧穗想了想,居然如此说道,
    “你可以跟米娜有个私生子,再因故不能在一起,然后我们才结婚——这样在公众面前,我也不怎么丢脸。毕竟你另外有孩子,也是跟我结婚之前发生的,不算背叛我。”
    顾骜想了想,也确实有点道理。毕竟从法律上来说,男人在婚前是对任何女方都没有忠诚义务的。顾骜在结婚之前有了一个私生子的话,那也不算是法律上的背叛萧穗。对于萧穗后半辈子的社会压力,会小很多。
    社会也不至于说她是“为了嫁入豪门委曲求全”。
    “可是,我已经在一些高层合作伙伴的圈子里,介绍过你是我的未婚妻了。”顾骜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漏洞。
    “那也只有少量人知道,社会公众可没有证据,也没有这个概念。”萧穗并没有多想,
    “未来,你可以假装和我中间闹过别扭,也可以假装是因为我忙于创作、争夺文学奖,所以感情淡泊、和平分手了一段时间。你可以说咱重新变成了普通密友、我只是你的红颜知己,分分合合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顾骜听罢,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一边温存,内心却跑到了别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那么又要如何对得起米娜呢?直接,这一两年内,就跟米娜要个私生子吗?将来,如何照顾米娜的面子?
    另外,未来如果有蛛丝马迹漏出来,要如何解释他“为什么不能跟米娜在一起”呢?
    虽然借口和理由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关心的,但总要备一个。
    “总不能说,米娜是因为做灰色生意的,不想牵连我的名声,才忍痛不能在一起吧?”顾骜觉得这个理由太不够男人了。
    男人就要有担当,至少底线是不能因为自己而让跟你的女人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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