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 作者:百折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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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洲摇摇头:“没出什么事,一切都很好,就是……”

    一到这种时候,柳长洲的嘴就变得出奇的笨,他觉得怎么讲都说不好。他挑来挑去,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所有的掩饰,轻飘飘的道:“怕你早死。”

    陆含章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这四个字的背后隐藏了多少不安与忐忑。他的毒是这人无药可医的心病,他自己看得透生死,无非是眼睛一闭不睁,可落到旁人的眼里,就是漫长难耐的孤寂与无聊。

    他伸出手捧着他的脸,玩笑道:“怎么,怕守活寡?”

    柳长洲不意他这么回答,有种所有的担心都是自己吃饱了撑的没事作给自己看的一厢情愿,一时有些愤愤,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简直跟你讲不明白。我是不是有病,我跟一个心比倭瓜还大的人说怕……”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拉住手腕,猛力重新拽了回来,后脑勺重重磕到了身下的床板上。

    那人落在唇上的吻前所未有的重,这么吮着他的嘴唇辗转厮磨,恰到好处的传达了一种“我懂”的含义来。

    他的感情历来空白,那一片心田里只独独立了“父母情、君主恩”这两棵树,乍一实打实的谈起恋爱来,笨手笨脚的将从爹娘那里学来的照顾与爱护都生搬硬套的往上泼撒,到眼下这一刻才突然发现亲情与爱情这两者彼此型号不符,他爱着的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不需要照顾、爱护,更不需要教导。他爱了他这么久,到眼下这一刻突然开始疑惑,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担心?牵绊?痴缠?好像都不是。

    所谓的爱情,似乎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偶尔令人心醉成一壶春酒,偶尔令人望风披靡、裹足犹豫不敢前。

    彼此唇舌交缠的时光,他的手被人牵引着贴到了一方胸膛上,手心下的跃动实打实的告诉他:“我很好,我没事。”

    灯花突兀的炸开一声响,柳长洲才重新有了说话的机会,他毫不扭捏的搂住陆含章的脖子,抽了抽鼻子,冷冰冰的坦诚道:“我只说一次,含章,你是我第一个人,我在乎你,有时候在乎得有些走火入魔,叫我自己也很害怕。我见过那么多生离死别,还以为那就是一种人生常态,真的轮到我自己,轮到你,我也不免俗的要害怕。可我是一个将军,我只要存在一日,我的头颅就一日提在裤腰带上,我只希望……滑稽可笑的殉情,对我来说不是一种死得其所。”

    陆含章不知道他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突然会说到这些话,但不妨碍他眼睛发酸,他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一个人,表个白都表的这么与众不同。他自认跟一个国家相比微不足道的可以忽略不计,可今天有一个人,他一字一顿道,他的存在已经开始叫他有了殉国还是殉情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顺着他的后脊捋了捋,说:“哎,将军做到你这份儿上,也算叫我长见识了,还有,你表个白就表个白,说的这么视死如归的,叫我简直受宠若惊。”

    他换了种细水长流的方式,才刚结束的亲吻再次卷土重来,衣衫落地的“窸窣”声混进帐外未曾停歇的风里,蜡烛流泪至最后一刻,周遭陷入黑暗。静耳细听,一切从简的帐内有细细的喘息声。

    柳长洲这一次格外反常,似乎是太心疼他,竟然服服帖帖的躺在床上任他折腾了一番,期间还主动配合了几次。

    这一夜过得太歇斯底里,这一场对话和这一场情/事叫人身心俱疲,柳长洲却老也睡不踏实,眉头紧皱,嘴唇抿得失却血色。陆含章把胳膊抵在自己眼睛上,贴在他耳边,用气发声:“我至少陪你……到解甲归田。那时候你平安回来,我会想办法,许你下一个地老天荒。”

    才说完,怀里的人略显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从被子里递出来一截小指,陆含章失笑,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了过去,两人又各自伸出大拇指,拉了拉勾,十分幼稚地盖了个手印:“一诺无辞。”

    帐篷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营寨的一天开始了。

    柳长洲困意上来了,但架不住他心里有事要找几位主帅商量,稀里糊涂的穿衣穿鞋,在经历了撞翻屏风、踢到桌腿、闭眼走路撞到帐篷的支柱等一系列泄愤行为后,彻底暴走了。他一脚踢开将军帐的门帘,随手抓了一把雪看也不看的往自己脸上一敷,硬是把给自己冻醒了。

    沙行、韩晓都在方秉笔的帐篷里恭候多时了。

    柳长洲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不瞒诸位,叫几位老前辈来,是想请几位帮我拿个主意。”他扣住一杯茶碗,往里添了半碗冰茶抿了口,垂下眼皮,一字一顿道:“我打算创建一支全新的水师,避开朝廷。”

    韩晓动作一顿,眼睛就给亮了,语无伦次道:“是东海营么?”

    柳长洲点点头:“是。”

    沙行第一个提反对票,老副将异常古板执拗:“胡来!从古及今,哪有独立兵部之外的军队?这叫拥兵自重,且不问真正目的是怎样,那么庞大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掩人耳目,早晚会被朝廷发现,那时候柳将军纵使千万张嘴恐怕也解释不清了,还请小将军三思。”

    柳长洲看过来,分明睡眠不足,却有一身正压在:“这种道理没人不懂。”他顿了顿,接着道:“沙前辈也该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某些时候,朝廷的存在对于戍边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掣肘。皇帝永远无法得知边关最真实的情况,在来江北大营之前,我绕道去了趟东海营……这么说吧,如果我是一个对大庆国土觊觎已久的敌手,我选择入侵的第一个途径,就是兵临东海。”

    韩晓上身前倾,带的椅子腿与地面擦出了一阵不太悦耳的声响:“樗里将军也曾经说过,在大庆版图上,最薄弱的防线不是西南北,陆地之上都有山川丘陵足以抵挡一时,唯独东海,毫无屏障,任何战船的到来都足以捅破大庆的东部防线。车马不及,没有巡防队,到时候真等到敌寇打到家门口不成?”

    方秉笔摸了摸下巴,说:“确实,大庆水师一直是兵部的短板,一方面是因为军备着实落后,一方面是海上还未曾有过战事。大庆水师只在南下削藩平内乱的时候出过一次场,就那一次也是饮恨而还。兵部的东海营似乎只有一个用途,就是做样子,和江北大营、江南大营一样,纯粹求个对等罢了,就是一种摆设,眼下看来,这种摆设还挺丑。”

    柳长洲长长的舒了口气,掀起眼皮看向远方,盖棺定论道:“东海营我是一定要成立的,并且朝廷不能插手,它会打乱我所有的部署。东海营存在一日,就要保东海之上一日无波。”

    沙行情绪激动的拍了拍椅子扶手,有了某种呕心沥血的味道:“将从何而来?兵从何而来?饷从何而来?军备从何而来?小将军说得倒轻巧!”

    柳长洲眼尾上挑,十分轻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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