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的凄厉叫声从森林深处传来,给原本的静谧又晕染上了一层诡异。乌云遮蔽了月光,落在林子里的斑驳光影也随着渐起的夜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瑾瑜的笑声从树梢间传来,这一刻,他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太眷顾自己了。只是当他发现站在树下良久的女子迟迟没有任何行动时,狂喜后的一抹不安开始缓缓爬上心头。

    那女子仰视着他,目光中却没有丝毫情感。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月亮被乌云遮住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声音,自己也是用同样的目光看着那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而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笑了起来,笑声却比林间猫头鹰的声音还要苦凄几份。

    “朱奴娇,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于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他的声音不大,但寒意逼人。

    那面容早就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女子依旧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处与己全然无关的风景。

    不喜不悲。

    “朱奴娇,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那天晚上如果我把大人们叫来,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微笑说着,但更多地却好像是在嘲讽站在树下的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

    等他再开口刚刚说完她从前的那个名字,她才陡然开口道:“时间到了。”

    朱瑾瑜知道这女人的精神不太正常,闻言却仍旧皱了皱眉:“什么时间?”

    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把你弄下来的时间。”

    朱瑾瑜终于松了口气,心中想着“血终究是要浓于水的”这样的话,但却看到女人两手空空,不由得皱眉问道:“你准备怎么把我弄下来?”

    朱奴娇看着他笑道:“你说呢?”

    朱瑾瑜突然面色大变:“你……你个疯女人,离我远一点……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惨叫声掩盖了林间的兽吼和虫鸣,呼啸着的夜风将浓郁的血腥味送向远方,很快便有某些大型野兽循味而来,在那血液早已经凝固的树干下久久徘徊。

    次日清晨,李云道晨练时身边多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五公里跑下来,如此体型的彭仕超居然也只是汗流浃背而已,倒是让李云道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这么多年彭处长的体能始终没拉下!”李云道一边做着拉伸一边看着擦汗的彭胖子说道。

    “主任您过奖了,不过当年武装越野我也是能闯进前五的,只不过后来因为受了伤,靠激素才恢复过来,但这体型……医生也想了不少办法,但收效甚微。”彭仕超陪着笑,不停地擦汗。

    闻言,李云道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打量着这位东欧行动处处长,笑道:“没人规定胖子不能干特工。”

    彭仕超嘿嘿笑道:“要是有法子能瘦下来,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家当来换,虽然我全部家当也没多少。”

    一边锻炼着一边开着玩笑,说了阵子闲话,两人这才说到正题上。

    “主任,还没找到尸体,我怀疑他应该还活着。”彭仕超搓着手道。

    双子城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李云道一连深呼吸了数次,才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活法。有的人,你让他活着,他却宁愿去死的。”

    彭仕超没能弄明白年轻的顶头上司在说什么,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越来越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不凡之处。

    李云道见他一脸茫然,却也没有多加解释,一边做着箭步深蹲一边道:“从大局来看,朱瑾瑜不过是个买一赚一的添料,他究竟如何,倒也不是眼下我最关心的问题了。我只想知道,京城里的那些跳梁小丑,闹腾得那么欢,就不怕我杀个回马枪?”

    彭仕超垂手站在一旁,默不吭声,不知为何,他能感受得出来,年轻的顶头上司并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一句自言自语的反问。

    过得片刻,等李云道一套拳打完,彭仕超这才凑上前问道:“主任,您看要不要安排立刻返京?”

    李云道却笑道:“这么快回去干什么?这么早就回去,他们如何能不留余力地发挥呢?我要是回了京城,他们哪里还有胆子来找我的麻烦?”

    话还没有落音,彭仕超就已经冲进了一旁的一处林子里,而后不久,便见他面色铁青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走到李云道身边轻声汇报道:“是个死士,服毒自尽了。”

    李云道笑了笑道:“为了要我的命,他们还真是不惜血本啊……不过,他们当真以为在京城打算干的那些事情,能逃得出我的视线?”

    彭仕超连连点头,他知道,秦老临终前将二部的所有暗线全部嘱托给了眼前的年轻人,这也是为何他如今就算没有太多战绩,却也一样能坐稳二部这把交椅的重要原因之一。

    “主任,大典就在后天。”彭仕超适时地提醒道,“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件事情上。”

    “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李云道笑道,“再让他们最后疯狂一把,得让他们使全力,不然会有很多后遗症。”

    彭仕超抹了把宽大额头上汗珠,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也知道,李云道一定是早就做好了“请君入瓮”的局,只等那些图谋不轨的力量来自投罗网。不过,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真诚道:“主任,这几天盯着您的魑魅魍魉有些多,您尽量还是不要像今天早晨这样一个人出来晨练,我担心会出事。”

    李云道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一个人呢?”

    彭仕超张了张嘴,四下张望,却也还是没能找到那位据说武功盖世的年轻小师叔。

    “老彭,这里的事情应该也差不多了,你倒是要早点回京城。”李云道笑着道。

    “回京城?现在吗?”彭仕超有些摸不透李云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回去跟欧阳靖汇合,要做干什么,我已经都布置好了!”

    “是!”

    “对嘛,这才是痛快人!少几个心眼,多干些实事儿,这才是我们二部需要的中坚力量!”

    目送仍然有些忐忑彭仕超离开,李云道这才独自一人走入车水马龙的街道,踏着刚刚被洒水车经过的小道,一路走过市里最热闹的地区,而后拐进一条小道。

    就在他拐进小道后不久,又有一男一女迅速拐了进去,却愕然发现里面是条死胡同,眼前哪里还有那年轻二部主官的身影!

    半个钟头后,双子城郊,一辆半新不旧的国产哈飞在一处民房前停了下来,司机从车上推门下来,看了看四周,这才微微一笑,正是刚刚在城中小道上消失不见的李云道。

    他站在两层的民房前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那民房的铁门缓缓张开,一张美丽而冰冷的脸庞出现在门后:“进来吧!”

    他的嗅觉一如既往地灵敏,刚刚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见那女子将一只手别在身后,这才皱了皱眉道:“干嘛弄得这么狼狈?”

    那女子这才将别在身后的手展示了出来,那手上戴着医用的手套,手套上的确满是血渍。

    “从飞机上掉下来的,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命还真的很硬啊!”李云道感慨道。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女子问道,“他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应该不会希望他那么容易就死掉。”李云道耸耸肩。

    “你是在同情我?”女子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嗜血的暴虐。

    “你觉得我会吗?”李云道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女子突然平静了下来,移开目光,却认真地说道:“你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

    李云道微微一笑:“那要看对谁而言了。对朱瑾瑜来说,我这种人的存在的确是很可怕,因为我永远都会比他快一步;对那些企图对我们华夏百姓不利的异端势力来说,我也的确很可怕,因为我是他们达成目的最大障碍。但对我们华夏的百姓来说,我又何尝不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呢?”

    女子低下头,轻捋耳边的碎发:“别人不清楚,但我却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恶魔。”顿了顿,她才继续道,“若不是你玩弄人心,朱瑾瑜何尝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云道却收起笑容道:“在他将魔爪伸向第一个无辜百姓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世上会有比他更可怕的存在。”他也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总要有我这样的人来守护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的,如果你说这样是恶魔,那我便是。”

    女子抬头时,又再次笑意盎然:“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所以你也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恶魔。”

    李云道这回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声:“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女子道:“我很善良的!他下半身不遂,我刚刚还给他缝了两百多针……”

    李云道打了个哆嗦,忙道:“细节就不用跟我说了!”

    女子笑得阴森恐怖:“谢谢你的玩具……”

    李云道原本打算迈入那间民房的堂屋,突然他又改变了主意,转身走下台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疯子,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没有避讳那女子,疯子这样的话她也听得真真切切,却没有丝毫反驳,只是看着李云道来了却又马上离开的背影,笑得异常大声:“往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要忘了喊我,你的疯狗需要这样的玩具,越多越好,哦,对了,最好都姓朱……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民宅上空回荡着,李云道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因循环,报应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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