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作者:晴空向晚
    当两道影子交汇在一起的时候,看似一动不动的陆铮,突然捡起地上的枪,倏的转身,拉保险,动作一气呵成——
    只差抠扳机射出那一子弹!
    素问蓦的停住脚步,陆铮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染血的瞳孔慢慢清明,又或者,变得更加茫然。
    夕阳如血,散尽最后一丝热量,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素问拿不准陆铮现在意识是否清明,因为他手里的枪,还在对着自己。
    她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轻轻叫了声:“陆铮……”
    “……”他持枪的手缓慢的放下,像是不解似的,怔怔的问她,“……你怎么会在这?素素,我是不是在做梦?”
    终于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素问的心一荡,立刻奔跑了过去,蹲在他面前抱住了他!
    他的身上浸染着血腥的味道,浓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素问极力压抑着胃里那股反胃的感觉,素手焦急而眷恋的抚摸着他的脸庞,他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混成一团,擦在她葱白的手指上,素问看着那双熟悉的湛湛黑眸里,一副自己看不懂的迷惑和茫然,心中顿时一酸,眼眶湿润了起来。
    陆铮像被抽了魂一样,表情仓惶而麻木,素问心疼的抱住他的脖子,陆铮歪着脑袋,枕在她的肩窝上,良久,喃喃的问:“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已经跟郝海云走了吗?你不该回来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素问托起他的下巴,怔怔的看着他,莫名的感觉到,眼前的陆铮,仿佛已经不是原来的陆铮。素问望着他,嘴唇嗫嚅,无言以对。
    很显然,郝海云带她离开的借口,在陆铮眼中,成为她贪生怕死的借口。
    真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素问吸了吸酸楚的鼻子,脸上,却露出无奈的苦笑。
    “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陆铮低着头,重新拾起掉在地上的枪,仿佛那才是他至亲的亲人,谨慎的擦干净枪身,装弹,上膛。他成为特种兵以后,执行过反恐和救援任务,参加过大型军事演习,无论是真的身临险境还是被逼绝境,从没有一次,像这样真实的,触摸到战友的血。
    他想起加入狼牙特种大队那天,他们站在国旗下,背对着那面巨大的军旗宣誓,声音宏亮,响彻蓝天:“我是中国陆军特种兵,中国人民解放军海陆空三军最精锐的战士!我将勇敢面对一切挑艰苦和危险,无论是来自训练还是实战!无论面对什么危险,我都将保持冷静,并且勇敢杀敌!无论生什么情况,我都将牢记自己的誓言,甘做军人表率,绝不屈服!如果需要,我将为国效忠!……”
    然后,是雪狼小组的十二名队员围拢在一起,击拳誓:“同生共死——”
    ……
    ……
    ……
    同生共死,一直挂在嘴边的四个字,可是执行任务这么久以来,他们没有任何一人阵亡过。因为他们是三军最精锐的战士,因为敌人还没看到他们,就已经倒在了他们的枪下。
    当真正有战友倒在自己面前时,他才现他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除了抓紧手里的枪,战下去,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装备好一切战备,他站起身,表情漠然:“郝海云不适合你。他虽然没有实在的犯罪证据落在警方手里,但只要他参与了这个贩毒团伙,迟早会落入法网。眼下只有他能带你安全撤离,这里很快会生激烈交火,记得我的话,离开这里以后,离郝海云远一点儿,他会害死你。”他顿了顿,语气像交代后事似的,严肃而谨慎。
    素问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那你呢?……你不要我了吗?”她轻声问。
    陆铮低下头,星眸黯淡,合上了眼皮。
    “我也不知道我能否活着离开这座庄园。”
    素问抓起他的左手,他的手握得很紧,手心溢汗。
    “狼牙和刑警大队就要攻进来了,不是吗?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我不要一个人走,要走一起走!”
    她紧紧拖着陆铮的手不放,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抬头问:“我没有先去救你,你不生气吗?”
    素问愣了愣,突然想起郝海云和自己打的那个赌。他说:陆铮逃脱后一定会先去救他的战友。
    当时素问没有出声,因为与生死相比,这种事已经微不足道。
    她猛的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染血的衣服上,紧紧的贴着,慢慢摩挲:“不,我不会生气,反而很高兴。因为我认为你的选择,是为了让我留下来,与你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又是同生共死。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战友,难道还要再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人?
    陆铮弯下腰,用拿枪的手反抱住她:“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素问仰起脸,诧异的看着他。
    陆铮用沾满血污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额头,指端仿佛在轻轻的颤抖。
    “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你留下,会让我分心。而且她……需要立即治疗。”
    素问闻言,望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傅晓雅。她的脸及唇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小脸隐藏在汗湿的丝下。
    “听我的话,带她找到大队急救,然后在部队等我。”
    “……”
    素问凝望着他,他把傅晓雅托付给自己,让她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你答应我,会活着回来?”素问颤声问他。
    陆铮轻轻点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如果你骗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如果他真的骗了她,她亦没有原谅他的机会了……
    素问眼睁睁看着陆铮持枪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最后,背影被黑暗慢慢吞没。
    “你不知道,你回来我有多高兴。这表示你愿意原谅我,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这表示,你依然爱着我。至少,你放不下我。”
    他甚至想过,就这样不放手吧,再也不让她走,自私的拉着她一起,不管前方是黑暗,或是炼狱。
    *
    杨宗贤手臂受伤,又携着重伤的谭晓林一起逃跑,势必不能走远。
    陆铮一路追随着地上的血迹,来到庄园后山的一处林子里。
    沿途经过山腹,他才现这座庄园修建得内有乾坤,山洞里面极大,一个洞套着一个洞,洞洞相连,犹如一座迷宫。
    若打起仗来,这里就是最优良的防空洞。难怪杨宗贤听说政府围剿庄园,没有一丝紧张,原来早就做好充分准备。
    现在洞里已经没有人了,显然转移完毕。一些洞里还堆着些被丢弃的武装装备,陆铮找到件适合在丛林伪装的沙漠迷彩战斗服套上,衣服原主人的身材似乎和他差不多,大小还算合适,这样不同于狼牙的外军款式的作战服,混在庄园混编的武装部队中,更容易鱼目混珠。
    山腹的墙上有小小的观察孔,陆铮向外看了看,才惊觉自己正在半山腰的位置,居高临下的优势使他轻易的现林中有队伍移动的轨迹,读出方向后,果断提枪追上。
    特种兵的先头部队使用40火开道,浓重的火舌点燃了海洛因燃烧的呛人味道,堆积货物的仓库,熊熊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几乎染红了半边夜幕。
    素问拖着奄奄一息的傅晓雅,艰难而缓慢的一步步向前移动着,冷不防,一簇火焰就在她脚边的位置爆炸。
    “啊啊啊——”她吓得尖叫起来,战争从没有一刻离她这么近的生在眼前。
    即使演习,也只是空有闷响的空包弹,和淡黄色烟雾的假炸弹,何曾见过威力巨大的40火?
    浓浓的黑烟散去后,隐约看到远处有一队人向自己走来。
    他们脸上涂满了油彩,枪口扫过,对着自己。其中一人高声大喊:“放下武器——中国陆军不杀战俘!”
    熟悉的声音……是顾淮安!
    素问激动的站起来,刚要挥手大喊,一颗子弹嗖的滑过她脸颊。吓得她如同被定身般钉在了原地,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本能的举起双手,连“救命”也不敢喊了,直到两个持枪对着她的特种兵走近了,看到地上躺着的傅晓雅,声音一沉,向背后说:“雪狼,是傅军医——”
    手臂上戴着狼头袖标的狼牙战士们纷纷聚拢,这才有人看清素问的脸。直肠子的项前进没忍住,最先问出来:“弟妹,你咋在这里啊?”
    “……”素问被吓得呆了,愣着半天答不出话。
    顾淮安拨开人群,看清素问的脸,又蹲下查看地上的傅晓雅,一见她胸口枪伤,迷彩后的脸顿时凝重起来,对着无线电耳麦急促的喊:“呼叫天狼,请求直升机救援,这里有人受了枪伤。”
    他将坐标又重复了一遍,才回头看已经完全虚脱了的素问。
    在行动前一天,他就已得知聂素问从家属楼失踪的消息。只因这次行动重大,无暇分神去管这件事,正打算任务结束后回去派人找一找,却没想到她一个人能跑到这里来。
    “见过陆铮了?”他问。
    素问木木的点头。
    顾淮安松了口气,见到傅晓雅中枪,他本能的想,陆铮可能凶多吉少。他不愿见到任何一个战友有损伤。
    “知道他去哪了吗?”
    素问缓过劲来,指了指后山方向:“对方一个头目中枪逃跑了,他去追击了。”
    顾淮安稍作思考,迅速的作出决定:“野狼,留下来照顾伤员,其他人,跟我去后山。”
    话音落,狼牙的特战队员已经入风一般急速前进,倪况被留下来照料受伤的傅晓雅和素问,等待直升机的救援。
    倪况对被留下来没有一丝怨言,端起枪,开始警惕的查看四周情况,涂上迷彩的脸,显得狰狞而严肃,与平常嘻嘻哈哈的上尉模样差了远了。
    等待的时间,焦灼而静寂。直到螺旋桨的隆隆声由远及近传来,震动着素问的耳膜。一架标着军区的直升机在头顶盘旋,与倪况通过无线电确认后,缓缓降落。
    倪况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傅晓雅,又看了看素问:“先救伤员。”
    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两名急救军医抬着担架跳下来,在倪况的帮助下将傅晓雅放上担架,再抬进直升机,三人小心翼翼,通力合作时,不知是谁眼尖,看见转身跑开的聂素问,大叫了声:“哎,你上哪儿去?”
    ……
    ……
    ……
    庄园后山的丛林,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枝叶掩盖的大洞库中,堆满了人,有许多都穿着沙漠迷彩,基本上都是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
    他们的武器装备大多是冲锋枪,少数使用的是狙击枪和火箭筒,采用的是外军型号,装备非常专业先进。
    波刚走到正在试枪的杨宗贤身边,随口问了句:“伤成这样了还能用枪?”
    杨宗贤不屑一顾:“习惯了就好。伤手用顺手了,打起来也是一样。”
    “放心,他们绝对攻不进这里的,不如和我一起去林子里散下步,怎么样?”波刚显得非常乐观。
    杨宗贤犹豫了一下,不置可否。提枪与他一起走出洞窟。
    “只要我们这里没叛徒,他们就绝对找不到这里。”杨宗贤看着洞口的伪装,笃定的说。然后弯腰,把一把手枪塞到了军靴里,大步向山洞后的茂密森林里走去。
    走过的几个武装哨兵,见到他们,都恭敬的行了礼。
    这里到处都是放出去的游动哨,波刚见此,也不由放松了心情,呼吸着山间清凉干净的空气,看着草木葱茏和鸟啼虫鸣,举起大拇指赞扬:“难怪你们兄弟能霸占边境的毒品生意这么多年。”
    以往与他们交易的毒枭,基本上过个两三年就会被抓捕或者销声匿迹,隐姓埋名到国外逃命去了,只有谭晓林和杨宗贤,盘踞中缅边境十三年,屹立不倒。
    黑夜里道路不清,素问跌跌撞撞,只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平坦,泥土蕴集了夜露的水汽,变得软软的,沿着山腹,就这样越走越高,林子也越来越密,耳边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潺潺流水声,四周一片寂静。
    安静得好像不是真的。
    在这里,真的会有战争爆吗?素问疑惑。
    突然,冲天而起的飞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鸟鸣声一齐爆,那只有一个原因。
    林中有人。
    这一瞬间,在林中搜索的陆铮,懵懵懂懂的素问,和散步中的杨宗贤,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杨宗贤沉吟片刻,对波刚说:“快回去,叫他们准备战斗。”林中潜入了不少人,而且来意不善。
    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愈加如履薄冰的聂素问,刚一抬脚,忽然被什么力道一把拉过,躲在了突出的大石后面。
    素问刚要尖叫,一只带着泥土气息的大掌已经遮住了她的口鼻:“别出声,是我。”
    熟悉的声音……是陆铮!她终于找到他了!
    陆铮背靠着一棵参天大树,却没有与她再多说一句,从腰间拔出的手枪放在耳边,在黑夜中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抓着素问。
    林中死一般的寂。
    对方显然也有所察觉,并没有轻举妄动,似乎都隐藏了行踪,销声匿迹了。任何一方先动,可能就会暴露在对方的目标下。
    一切重归于寂,陆铮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素问,压低了声音斥责:“我不是让你带傅军医找大队治疗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素问也不甘示弱,怒目圆睁,声音却是压得极低:“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傅军医已经被直升机接走,现在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权命令我!”
    陆铮湛黑的眸子瞪着她,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却又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你知道这林子里有多少恐怖分子吗?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变成枪靶子……”
    话未说完,已经被素问一根食指压在唇上,他龟裂干涸的唇,乍一接触到她柔软细腻的皮肤,仿佛触电了般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他。
    “嘘……你再大声点,我们都变成枪靶子了。”
    半晌,陆铮哭笑不得。他是真被气疯了,一个特种兵轮到她来提醒自己了。
    他平复了一下,冷静下来后,问:“你刚才说,雪狼带队追进来了?”
    素问点点头。
    陆铮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刚才在防空洞里搜索到的一台无线电收设备,将无线耳麦戴上,试图找到狼牙的信号波段,联系上顾淮安的位置。
    耳麦里不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陆铮试了几次,都只有受到干扰的微弱信号。看来,对方恐怖分子在这座林子里,也是采用无线电的联络方式。
    素问满怀希冀的看着他,见他眉头紧皱,就知道情况恐怕不好。叹了口气,刚想转身,忽然“哎呦”一声叫出来。
    声音刚一出,她就下意识的捂住嘴,四下看看,没什么意外,才放下心来。
    倒是陆铮,放下手里无线电,拨过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哪受伤了?”
    素问垂下头,没有说话。
    陆铮敏锐的察觉到她右脚似乎有些异样。
    “脚崴了?”
    素问吃惊的望着他,心想他怎么知道,半晌,低低的“唔”了声。跟郝海云智斗的时候,就拉伤了大腿上的筋骨,她一直忍着没说,现在又一个人穿过山洞来到密林,自嘲的想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去报个什么女子特种兵了。
    陆铮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仍然自顾自的数落:“……看你身上全是灰,怎么就不能听话点呢?”说完就蹲下身,抬起她的脚。
    素问有点受惊的闪开,一下子意识到他是要为自己脱鞋。想起上回一脱掉鞋子,自己丑陋狰狞的脚,这会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她有点不自然的说:“我自己来……”
    陆铮压根没理她,直接捏着她的脚腕把鞋子脱了下来,是她从部队出来时穿的一双登山鞋,又粗又笨的套在脚上。
    陆铮的动作看起来粗鲁,其实用力很小心适当,手指轻柔的滑过她肿起的脚踝,带来微微的酥麻感。
    素问轻轻的哼了一声,陆铮想了想,捋起自己袖子,将上臂凑到她面前:“咬着,别出声。”
    素问愣了愣,陆铮已经捏住她受伤的脚踝部分,她疼得差点脱口大叫,赶忙低头咬住他的手臂。
    陆铮一手托着她的脚踝,另一手扶在上面,找了下感觉,五指一齐用力,突然一拧,一扭,素问觉得一股闪电般的锐痛犀利的像自己劈来,顿时眼睛眉毛都皱成了一团,牙齿不自觉的用力,在他上臂的皮肉伤留下了一圈齿痕。
    过了一会,脚踝的疼痛减轻,素问才吁了口气,松开嘴,看到那深深的牙印,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陆铮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捋下袖子,又转过来对她说:“身上还有么,我看看。”
    “啊……?”素问彻底呆了,他的意思……该不会叫她在这脱衣服吧。
    陆铮瞪她一眼:“啊什么啊,穿这么少也敢到丛林里来。”
    昨天她穿露背出席晚宴他就有意见了,那么大一块明晃晃白亮亮的背,露给这些犯罪分子看,太便宜他们了,真想把他们捉到时,一颗颗眼珠都挖下来。因为中缅边境属于亚热带热带边缘,气候湿热,所以素问早脱了穿来的冲锋衣,换上当地少数民族的单薄服装了,跟傅晓雅那天穿的一样,自然是十分清凉的。
    陆铮顺着她受伤的右脚向上摸去,自然的掀开那类似裙裤的服装下摆,很明显看到她大腿内侧拉伤的痕迹。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粗糙的手指轻轻点触在上面,素问情不自禁的轻颤,他的力道很轻,如果她闭上眼睛,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点点碰触,再一点点向上。
    这样的抚摸,却完全没有一点点色(蟹)情的意味,不含欲念,不念动机。
    只是缓缓的在查看她受伤的地方。
    素问把头向后仰着靠在树干上,闭着眼,不敢睁开,不敢看他。
    那会让她哭泣,即使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在战场,不该有多余的杂念,可她知道,自己会哭。
    感官世界里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夜风吹拂过她的面庞。然后,她感觉到陆铮的气息逼近,他的唇碰到了她的,与此同时,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滴在她的唇角。
    却不是她自己的泪。
    那水迹滑进她唇里,是咸的。
    素问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陆铮顺势弯下腰,将脸埋进她的胸口。
    低低的饮泣,是的,她没有听错,他在哭。微湿的感觉一直熨透她的衣料,直达她的心房。
    除了抱紧他,素问没有别的想法。
    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哭泣的时候会是这样,如此隐忍,如此脆弱,这是她陌生的陆铮。
    他像一个孩子,伏在她的胸前哭泣。
    素问的头仰着,抵着身后的树干,透过密不透风的树林,看那被枝杈交错分隔开的夜空。
    心很平静,很平静。
    泪也终于流出。即使双眼紧闭,即使抬头看天空,眼泪它依然无处逃遁。
    就这样,挤压着,难受着,哭泣着。
    等一都归于平静,他贴着她的胸口说:“幸好你还活着……刚才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倒在我面前的那个人是你,我该怎么办……也许我会自杀……可是我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答案,因为我根本不敢想象,你死了……我会怎么样……素素,你记住,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最后,他坚定的说,当他站起来时,即使脸上的泪痕依旧未干,可神情已经镇定。
    素问懵懂的想,也许在这一个夜里,她才真正触碰到了最真实的陆铮。
    一个也会脆弱,会害怕,会流泪的有血有肉的男人。
    本来准备了许多话要和他说,好像交代遗言一样,在这个危险的时刻,要一件一件都说给他听的,可是此时,心思百转,她忽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因为该说的,他已经都明白,不明白的,那么等他们一起活着回去再说好了。
    可是事态的展,却往往,始料未及。
    陆铮沉默着,抱着她,素问圈在他怀里,看着头顶清淡的夜色,忽然,刚才被冷落的无线电收仪里传来模糊的声音。
    陆铮警惕的拿起耳机戴上,开始收信号,渐渐的,耳麦里的电流声变得清晰起来。
    “狼穴,狼穴,收到请回答。”陆铮反复的重复着。
    突然,他眼睛一亮:“是顾队!”
    就在素问要与他击掌欢庆的时候,突然一道沉闷的炸响惊醒了他们,素问抬头,宁静的夜空被打碎,凌乱不堪。
    战斗……终于还是打响了。
    对方的人在长久的犹豫后,终于现身,他们显然不愿坐以待毙,与其被堵死在这里,不如杀出一条血路。
    黑暗中是一片悉悉索索之声,对方长期盘踞在这片密林里,应当对地形了若指掌。
    陆铮按过素问的头,压着她藏在草丛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无比清晰,鼓动如雷。
    草丛里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出汗,颤抖。
    接下来,是生,还是死,谁也预料不到。
    “躲着,不要出来。”陆铮将她的身体按低了一点,然后提枪就要跃起。
    素问抬头想叫他,他突然回头,向她打了一个手势。素问又没学过作战手势,哪里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干瞪眼的看着他离去,什么也做不了。
    很久很久以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才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作战手势,只不过是“我爱你”的手语罢了。
    陆铮才离开不久,林子里的响动就生了变化,素问才刚想把头探出密密的草丛,看看情况,就被一个贸然响起的枪声生生的吓了回去。
    不知道是哪一方,沉不住气,已经开枪了。
    枪声就是宣战的序幕。素问听到有低低的说话声夹在风中,类似咒骂,陌生的语句,熟悉的声音。
    “有埋伏,快撤。”是顾队长的声音!
    雪狼十二人的突击小组,显然只是探路的先头部队,不是主力,而藏在山中的杨宗贤及其武装势力,却有一支军队的数量,枪声此起彼伏,特战队员们井然有序的开始撤退,留下火力组在后方掩护断后。
    凶多吉少。
    素问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每一处动静,陆铮带她躲藏的地方极好,在一棵参天巨树和一块巨石围着的凹形里,如同天然的避风港,枪声鹤唳,她这里却安然无恙。
    可她宁愿这时候站出去,和陆铮一起并肩战斗,要么死,要么生,总之,要在一起。
    头顶的枪声,爆炸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轰轰烈烈,陆续轰炸着她的耳膜。聂素问已经记不得自己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紧绷了多久,最后,有人现她,将她用担架抬出去的时候,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忽远忽近的人脸,絮絮叨叨,她什么也听不清,只是大声的喊:“让我留在这里……我要看到陆铮……”
    ……
    ……
    ……
    凭祥庄园几乎被夷为平地,军方缴械了大量走私军火和毒品库存,摧毁了一整条的地下毒品生产线,查获海洛因无数。
    一处阴湿的山坳里,死里逃生的杨宗贤满头汗渍泥污,擦了把脸,看着不远处仍然冒着浓烟的林子,大量的毒品被焚烧了,那被烧掉的,是他的全部身家。
    波刚也跟着爬上来,用缅甸语咒骂道:“都是那该死的小分队,十二个人居然跟我们周旋了这么久,要不是被他们拖住,我们绝不会损失这么惨重。”
    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衣服和脸上沾满了火药的屑片,有点狼狈。
    “是特种部队吧。”有过军队服役经验的杨宗贤淡淡分析,“以前有过这样的实战,一支十几个人的特种部队,可以对抗整编的坦克连。”
    波刚转过头,正准备再骂几句,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去看看。”杨宗贤提起枪,大步迈过去。
    很快,他回来,对波刚说:“抓了个俘虏。是那个叛徒,卧底。”
    *
    聂素问是在军总医院醒过来的,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一屋子的陌生脸孔,都是穿着松枝绿的军装,领口金花和肩上军衔,微微晃花她的眼。
    金星……都是军区首长级别的吧。
    她微微愣,被这样子的排场吓到了。见她醒来,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他们齐齐静默了下来。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有点茫然的问。
    这么多张脸孔里,只有顾淮安是她认识的,也只有他,军衔最低。
    她把目光锁定在顾淮安脸上,可顾淮安却沉痛的避开了她的眼神。
    他的这个动作,让素问莫名心惊的悲痛,忽然问:“陆铮呢,他怎么没来?”
    顾淮安摘下帽子,抿了抿唇,用颤抖的声音说:“陆铮他……牺牲了!”
    轰——
    无异于头顶的一道炸雷。
    她呆呆的望着顾淮安,仿佛还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骗人的把,顾队长什么时候也爱开玩笑了?望着一屋子的首长司令,他们都一脸沉痛,纷纷摘下了头上的军帽。
    素问的表情僵住了,嘴唇哆嗦着半天,问不出一个字来。
    陆铮……怎么了?
    陆铮……你怎么了?
    不是说好要一起活着吗?
    她望着红了眼眶的顾淮安,用最后一丝希冀,笑着同他说:“我知道电影里最后都喜欢来个反串,你们快别逗我了,我胆儿小,惊不起吓……”
    顾淮安再也忍不住胸中翻覆的情绪,悲恸的重锤一下下敲打在这位钢铁中校的心上,他没有勇气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只是转过身,用力的在紧绷的脸上拍打了两下,眼泪几乎盈眶而出。
    最后,是一位肩挂一颗金星的少将司令走上来,向她解释:“陆铮同志,在掩护队友撤离的行动里,被俘了!”
    随后赶到的刑警和公安大队,虽然剿灭了大部分恐怖分子,但找遍整个山头,都没有找到陆铮的下落,同时毒贩头目杨宗贤也逃了出去。
    根据军方的推测,陆铮可能在与毒贩的货品中牺牲了,或者被俘虏了。以毒贩的凶残程度,若然被俘虏,恐怕九死一生。
    “我不信……我不信!这不可能,他答应我要活着的呀……他答应过的……”素问就当着这么多首长的面,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首长们纷纷掩面,亦明白这是人之常情。
    待病房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唯独顾淮安留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怀孕了,你自己知道吗?”
    “……”
    哭得几乎脱了神的素问倏的抬头,布满红丝的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医生在给你检查的时候现的,已经有四十天了。”
    安抚一个绝望的人,最好的办法,不外乎给她制造一个新的希望。
    当顾淮安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一旦素问听到陆铮牺牲的消息,一定会悲痛欲绝,甚至会轻生。幸好,这个胚胎的及时到来,也许能带给这个可怜的女子新的希望。
    顾淮安说完良久,素问都没有声。
    只是怔然的看着他。那眼神又不像在看他,或许透过他,看着虚空的某处。
    她的眼睛里,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光亮。
    手掌微颤,从被子里缓缓下移,停在自己的小腹上。
    又……怀孕了吗?
    之前最寂寞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瞧,这个世界总是心想事成的。
    上帝给了你一些东西,就会拿走你另外一些东西。
    所以……这就是对她的惩罚吗?
    死了的人,烟消云散,挥挥手,不带走尘世的一丝留念。
    活着的人,却始终在这世上反复的受到煎熬,虽在人间,却已犹如堕入了阿鼻地狱。
    在顾淮安带上病房门离去的时候,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
    嘶声沙哑,如同撕裂了心肺,用血在啼哭。
    ------题外话------
    断在这里,估计又要被人骂了……傅小三没死,陆铮……当然也没死—,—
    校园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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